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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贝聿铭谈贝聿铭-第2章

小说: 贝聿铭谈贝聿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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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 我的看法完全相同。如果我们从广义上去理解传统,那么您刚刚所提的想法也同样适用于建筑。我想再谈谈中国的传统,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也是很特殊的。    
    我说的只代表我的世代。您知道,儒家思想在中国社会扎根了二千五百多年,它并没有从中国消失,未来也会继续存在。但在我的年代,儒家思想所受到的重视逐渐降低,不如我父亲和祖父的世代。这有没有给我带来更多的自由?我想是有的。从某种意义上说: 按中国的传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重要的,就是中文所谓的“待人接物”,一个人应该懂得如何得到、如何给予,我很小便接受这种教育。儒家的道德观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很实用的哲学,并不是一种宗教,西方人对此常常误解。儒家思想不是宗教,而是待人处世的方法,它如同道德关系,决非宗教。    
    波: 我也是这样想的。在传统中许多情况都已清楚界定,这些条条框框让事情变得简单多了,毋须做太多的讨论。而在这些框架内,人们还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    
    贝: 我的看法也是这样。但我认为中西方有着一个很大的不同点。对西方人来说,宗教是很重要的,虽然我不确定,但我认为信仰上帝并不会给西方人带来局限,这种抽象的信仰其实是行为的原动力。但我成长的文化中没有此一特质,因此也不知道这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但我相信儒家思想和基督教之间有一定的共同点。孔子并不是中国社会唯一的哲人,孟子、老子等其他许多哲学家组成了中国社会的哲学根基。但与西方人相较下,我的一生缺乏了宗教精神的影响,我常想,如果有宗教影响的话,我会成为怎样的人?    
    波: 您是否觉得由于缺乏宗教影响,人生中缺少了什么?比如说信仰的能力?    
    贝: 是的,在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是缺少了某种能力。想想那些为赞美上帝而创造的许多美好的东西,想想那些艺术、音乐和建筑的巨作。这种设计灵感是我无从体会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错过了多少。至于我的一生、我的道德行为,不管我是基督教徒还是佛教徒,我想我的做人准则不会改变。    
    波: 您的母亲是佛教信徒。    
    贝: 是的,她是虔诚的佛教徒。我还记得她经常带着我到她定期去清修的寺院里,我总是在那里静坐很长的时间。这便是我母亲对我的教诲之一: 学会在寂静中倾听。    
    波: 您母亲去世的时候,您才十三岁。    
    贝: 是的,我刚满十三岁,我伤心极了,这一点我的弟妹们都看到了。那个年纪的我已经明白母亲的重要性,所以她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并不是说我的弟妹们没有这样的感受,但对我来说打击更大。当时被召唤到她床前的是我,为她准备鸦片烟枪的也是我。她得了癌症,只能靠吸鸦片来止痛。她临终前叮咛我的最后一件事是照顾好弟妹,做他们的好榜样。对我来说她曾是那么重要。    
    波: 她显然对您早年有巨大的影响。您能谈谈这些影响吗?    
    贝: 我想她生活处世的方法对我的影响很大,她很受朋友喜爱,朋友很多,这一点我很佩服。母亲和她的朋友每每因某某人的阿姨到来就小聚一番,谈天说地。我有幸听过她们一些谈话,可以感受到她们之间的深厚友谊。我想这应该能使您感受到我母亲的为人,她待人热情,别人很尊敬她,这对我影响很深。    
    波: 您母亲去世,您失去了她——这个打击已经很大——但接着您还失去了自己的家?    
    贝: 由于我父亲不能亲自照顾我们,他把我和弟妹们交给管家抚养。我们是在管家的照顾下长大的。那之后,父亲也开始自己的生活,他是个大忙人,我们家已经不是一个家了。父亲为我和弟妹们找了一户很大的公寓居住,从那时起,父亲就与我们分开生活,我就在那种没有母亲的环境中生活了三、四年。母亲去世后,父亲一度很忧郁,银行董事会劝他出国旅行一阵,就在那时我父亲结识了我的继母。当时父亲奉派担任中国驻意大利公使,之后他们便结婚了。    
    


音乐的影响(一)

    波: 您喜欢将建筑与音乐相比,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您年轻时什么音乐对您影响最深?    
    贝: 年轻时我在中国对西方音乐了解很少。我第一次听到西方音乐是在波士顿交响乐厅,那是美国最优秀的交响乐厅之一,当时我被贝多芬的交响乐深深地打动了。从此我就经常光顾唱片店并开始收集唱片,后来我把这些唱片都送给了收集古董的朋友。    
    波: 类似这种音乐的感受,您觉得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居多?    
    贝: 可能在两者之间,当然首先一定有相当程度的情感震撼,听了以后觉得不错。我了解中国音乐,因为我的母亲擅长吹奏笛子,但西方音乐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新的经验。我在上海曾经听过爵士乐,但那不是西方古典音乐。所以当我首次接触贝多芬(Beethoven)、莫札特(Mozart)、巴赫(Bach)和舒伯特(Schubert)的音乐时,我感到很新鲜,且如鱼得水。六十年后的今天,听古典音乐仍是我的嗜好。    
    波: 您在工作时听不听音乐?    
    贝: 有,但只听特定的几种,通常是钢琴乐。    
    波: 您认为什么音乐适合工作,什么更适合沉思?    
    贝: 好问题。我不能边工作边听瓦格纳(Wagner)、马勒(Mahler)和贝多芬后期的音乐,我工作时比较喜爱听萧邦的钢琴曲。我并不是说萧邦的音乐不重要,但他的音乐更适合于工作场合。我一向钟爱西方音乐,过去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但我对西方音乐的了解仍然不够。真的,坦白说,我的知识连皮毛都谈不上。    
    波: 音乐与建筑有什么共通性?我想可能是形式、结构,或是其他的。    
    贝: 建筑和音乐都是由思维而来,都需要结构来构成形体,这也是构思的具体显现。另外还有时间的因素,时间是空间构成的顺序。音乐和建筑同时涉及了形体、结构、颜色和空间。    
    波: 您一向都知道如何设计一座完美的建筑,让人们能在其中好好地听一场贝多芬的音乐会。例如您在达拉斯梅尔森音乐厅(Monton H. Meyerson Symphony Center; Dallas)的设计就证明了这一点,您是如何研究准备才设计出了这座出色的音乐厅?我每次到这个音乐厅都有身处于私宅的感觉,对我来说,这个特点很能吸引人去听一场既完美又亲切的音乐会。    
    贝: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设计音乐厅,我要是对那个工程与您有相同感受就好了。设计这个工程时,我已经七十多岁了,我当时告诉评委,我热爱音乐,但知识有限,我只是想让他们了解我对音乐的钟爱。我原就很想设计音乐厅,终于也得偿夙愿,但这座音乐厅并不是最理想的,我想再设计一座,我知道我现在可以设计出更好的音乐厅。从设计梅尔森音乐厅当中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设计梅尔森音乐厅之前,我就经常出入欧洲的大型音乐厅,如果梅尔森音乐厅有成功之处,也应归功于我从那些音乐厅中所学到的。事实上,如果我没有去过维也纳歌剧院或阿姆斯特丹音乐厅,根本不敢想像自己可以设计音乐厅。音乐的情感面与它所处国家的文化传统、地点和时间密切相关。这对我来说仍是个新领域,而且可能永远都是。音乐的科学面,也就是音乐的物力,对我来说比较容易理解,音乐的声学方面,我可以学,虽说我不是声学专家,但我能理解。我母亲就是中国音乐家,只不过西方音乐比中国音乐更能感动我。西方音乐的丰富性是我无法从中国音乐中体会到的,但我的许多中国朋友不同意这一点,他们总说:“你对中国音乐了解不深,不该做这种比较”。可能真是如此。打从我听到贝多芬交响乐那一刻起,我的情感世界就彻底被震撼了。    
    波: 我知道您的梦想之一是在北京设计一座音乐厅。它是否会与达拉斯、纽约或柏林的音乐厅不同?    
    贝: 是的。北京确实要盖一座音乐厅,但这是个难题。因为中国的音乐厅需要满足音乐之外的许多功能,结果就减低了音乐的功能。您明白我的意思吗?中国的音乐厅不能只适合演奏西方音乐,但一个音乐厅又怎么能满足不同的各种需求?我听说北京想建一座纯音乐厅,我也希望是如此。听说他们已经开始筹备建筑比图竞赛了。    
    波: 专为亚洲音乐比如说中国音乐设计的音乐厅,设计概念上是否应该完全不同?    
    贝: 当然。首先,西方交响乐早先在中国并不存在。对我来说,运用少量的乐器是演奏中国音乐的最好方式,但少量的乐器在大厅中演奏并不成功,因为音量不够。要设计一座供中国音乐和西方交响乐合用的音乐厅,还真是个难题。我可以告诉您我想做的: 我想设计一座中国戏剧院。中国的戏剧与西方的歌剧相去甚远,我是在中国戏剧声中长大的,对它也理解。中国戏剧院不像西方歌剧院那样有复杂的机关,一点儿都没有,而且很简单。我很喜爱这种形式的戏剧,特别是昆曲。    
    波: 中国戏剧可能更重在演员的表演,而非场景的变化。    
    贝: 正是如此——中国戏剧中演员脸部表情变化和手脚动作都很重要,我想中国戏剧并不适合三千位听众那么大的表演场。中国的戏剧更像日本的舞台剧,可能处于歌舞伎和能剧(Noh)之间。    
    波: 再回到西方音乐上,您设计第一座音乐厅达拉斯梅尔森音乐厅时主要想表现什么?对我来说,这个设计是将音乐转化成了建筑,并通过圆形和弧形来体现。    
    贝: 那只是建筑的外部,是人们抵达或中场休息的地方。这个音乐厅的设计是很保守的,而其之所以保守的理由我现在已无法接受了。如果今天让我再设计一座音乐厅,我一定不会那么拘谨,我认为那个音乐厅并不完全代表我所希望做到的。那是我第一次设计音乐厅,当时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深受那些西方著名的音乐厅所影响,但那些音乐厅多半建于18、19世纪。当时我也想到,音乐厅里必然会演奏大量莫札特、舒伯特、贝多芬和勃拉姆斯的音乐,所以整个音乐厅的环境——我指的是音乐厅本身,而不是外部空间——应该适合于那种音乐,我那时并不想为18、19世纪的音乐设计20世纪的环境。我想当时我不够自信,音乐厅的建筑设计也显示如此。如果我有机会再做一次,做法一定不同。后来我还去了柏林交响乐厅,为的是对自己证明确有新的做法存在。柏林交响乐厅里的乐队大致位在中间,大厅是环形的,这种处理方法我认为还不错。但我有点担心大厅的声音效果,与维也纳音乐厅(Musikverein)相比柏林音乐厅的效果略逊一筹。如果卡拉杨(Herbert von Karajan)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不同意我这个看法,但我就是觉得维也纳音乐厅的声音效果更出色。我也去过阿姆斯特丹音乐厅,从声学角度来看,它也同样出色。    
    波: 您在达拉斯采用的圆形是否来自音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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