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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后的贞节牌坊-第4章

小说: 最后的贞节牌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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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插图,是在卢家每一代当家人挺括华美的袍服下都私藏携带过的,并且不时玩票上演,一代比一代更花样翻新,一代比一代更不留痕迹,那些版画的笔划并不是留在书页上的,而是留在刻画人的心中,淌在血液里,并不动声色地传给下一代。    
      邪恶在他们的骨子里传宗接代,不需要任何明确的文字或语言的表述。下一代禀承了上辈人的血,也就收藏了那些隐形的版画插图,同时拥有了照眼的烫金封面。    
      然而到了长短衫这一代,收藏的形式改变了,兄弟俩仿佛在各自的娘胎里打了一架,提前做了一次家产均分,结果哥哥撕去了那金封面,弟弟却得到了插图版。    
      哥哥卢长杉,英俊挺拔,气宇轩昂,读书过目不忘,待人和气友善,是个毫无瑕疵的完美青年,因为长年穿着一件湖水蓝的竹布长衫,愈发显得风度翩翩,儒雅可亲,故而人送绰号“卢长衫”,他是卢家的太阳,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阳光普照,所有的姨娘都喜欢让他陪着逛街,所有的下人都喜欢同他开玩笑,所有的女孩子无论来客中的大家闺秀还是自己家的婢女丫环,见了他,再大方的人也忍不住低头一笑略含羞涩,再腼腆的也会对他的礼貌报以和颜悦色。    
      弟弟为人却是截然相反,一则是同哥哥相对,二则他又最喜欢穿西装,所以大家举一反三,称他“卢短衫”。短衫于穿着上最是讲究时髦,民国元年七月参议院公布了礼服样式,他当时还小,对时政改革一无所知,却独独对服装令大感兴趣,马上照裁了四套大礼服和常礼服,而且昼晚两种绝不相同;北伐后,政府对服制重新规定,他又立即赶制了中山装和西装;他大哥去上学,他不去,学生装却又是日式又是欧式地做了好几套,直立领儿,胸前一个口袋,下面两个口袋,七个扣子,好像穿身衣裳就相当于进了学堂似的。尽管这般讲究,他的西装却穿得着实窝囊,烫得再笔挺熨整的西服穿到他身上也只如一块抹布,总是全身起皱,哪儿哪儿都不妥贴,任凭多出色的裁缝也无法帮他剪裁一件合体的西服,再细的工艺穿戴起来都像是偷来的。而且他的性格中又带着那么一种天然的阴郁,两只眼睛邪邪的,看到哪儿,哪儿就黯然失色,卢家一家子都是园艺爱好者,唯独短衫的房里却是一盆仙人掌也养不活,就仿佛花儿也禁不住他的注视似的。    
      然而这对兄弟的感情倒是好的,大家都说这是因为长衫不计较的缘故。因为长衫已经一早表明,他毕了业,不要家里一分一文,要自己赤手空拳打天下去。短衫却是相反,早从六岁起,已经学会大模大样地到账房里支钱,有人说,他可以两只手打算盘,同时算十万块以上的两盘数,而纹丝不乱;十二岁开始进出妓院,什么聚花楼攒花楼万花楼,都是他的温柔去处,常让那些花花子弟们苦思猜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妓院里到底能干些什么;十七岁便成了当地流氓的头头儿,带着十几个地痞横行乡里,整个青桐县只要是不学好的富家子弟或是有几个钱的黑道头目,没有不和他沾边儿的。一次为了轮奸民女致死人命,头晌被锁进局子,后晌便又放了出来,苦主不服上告,一个知内幕的小警察偷偷透给他:“告什么告?我们局长这会儿正跟卢会长喝酒呢,肯赔钱已经是好的了,你还指望赔命不成?告下去,说不定反告你个诬蔑,还不知赔谁的命呢。”吓得苦主掉头就走,连钱都不敢要了。从此卢短衫更加胡天胡地,肆无忌惮。有人说,给他杆枪,他连亲娘老子都敢崩;给他个梯子,他非上月亮把嫦娥抢了不可。这可天下,就没有二少爷不敢想不敢干的坏事儿。    
      小蛇见着长衫的时间不长,大少爷有多么好,其实并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是二少爷有多么可恶,却是早已体会了的。每每受二少爷纠缠,她就会想起大少爷,想着家人们所说的大少爷的好,想着他说过的要帮自己想周详的事,便十分遗憾为什么是短衫留在家里,而长衫却走得远远的。    
      想着这些,小蛇无缘故地站在老梅树下叹了一口气,便听到身后有人邪邪地笑起来:“好好的,新姨娘叹什么气呢?”    
      小蛇吃惊回头,暗暗叫苦——来的人,正是卢短衫。    
    


 蛇鼠一窝(二) 聚花楼头牌

      二    
      最近二少爷短衫很有些不遂意。老爷子自从秋菊之死害得自己最后一举的希望也破灭了之后,就恨上了他。恨他,却不能明说,便在钱财上苛扣他。不仅发下令去要账房细查账目,而且通知各酒楼烟馆不许给二少爷赊账。    
      烟酒不赊倒还罢了,反正二爷有的是朋友,还怕没人请吃请喝?但是花街柳巷的开销可就惨了,没听说嫖姑娘还有欠着的。就算张三爷常十三少的替自己把花酒账付了,姑娘的体己可还得自己掏呀。要是不掏,姑娘的脸可就成了晚娘的脸了。万花楼那些婊子可真叫没良心,平日里也不知吃了自己多少,差着一回半回,就给自己脸色看。二少爷哪能丢得起这个脸,因此这段时日只好少出门。    
      少出门,就在家里闹起故事来。先是小打小闹地放几个狐朋狗友进来聚赌,赢了便胡天海地,输了便偷家里的古董物事抵账——其情形正相当于“静园”里的溥仪爷,钱是没有,珠宝字画倒是随手可得,只要用得着,随时随地都可以拿一两件出来送人的。    
      玩了半个月,胆子越玩越大起来,恃着小花园背静偏僻,老爷等闲不会来的,索性竟把个万花楼搬了来家,公然在小花园偏厅里吃起花酒来,又让家里的丫环学着万花楼姑娘的打扮举止做戏供他们玩乐。种种作派连姑娘们都看不过,撇嘴说:“要说呢,我们有我们的活法儿,人家有人家的活法儿,我们不敢看不起做丫环的,她们也不好看我们不起吧,各有各的苦命罢了,却又把我们一起拿来取笑,爷们也太狠心了些。”    
      短衫大笑,便搂着这说话的万花楼花魁姑娘万剔红要亲嘴,说:“好一张利嘴巧舌头,让爷尝尝,到底是甜的酸的。”便有个专放高利贷的常十三少凑趣卖乖:“想必是辣的吧?”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常十三少又道:“听说你家五姨娘原来也是花魁出身,真的假的?”    
      短衫笑而不答,万剔红抢着说:“怎么不真?就是聚花楼的头牌,花名叫作‘凤凰琴’的,进了卢家,留个头尾,掐去中间儿,改名儿叫‘凤琴’了。”    
      十三少道:“剔红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敢情是也想着要做卢家人,来个父子花魁吧?”剔红照脸儿“呸”地一声:“你也太小瞧姑娘我了,难道可天下的人都惦记着要做卢家人不成?在卢家,连丫环都是这样儿,做姨太太,还好得了?外人只道嫁进卢家就是进了福窝儿了,依我说呀,和我们万花楼也差不多。”说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短衫讪讪的,斜了剔红一眼,道:“你这张嘴呀,早晚要叫人缝起来的。”    
      常十三少便凑在短衫旁边说:“什么时候,让你那个出名儿的凤姨娘出来给我们见见呀?”    
      短衫横他一眼,半真半假地问:“是不是我带凤姨娘让你开开眼,我欠你的钱就算了?”    
      十三少也半真半假地应:“那看是怎么个开眼了。单是跳舞喝茶的交际,我请就是,地方节目随你挑;要是再深一点的交往呢,别说你以往欠我的钱,就是再加上一倍,我也不敢跟二少爷你要呀。”    
      短衫道:“哪有那么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四少更加压低声音,笑道,“这事儿要搁在别家里或者难,搁在你二少爷身上,还算个事儿吗?我才不信家里放着个聚花楼头牌,你会淡着。”    
      短衫且不接茬,只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说:“时候不早了,也该散了。”    
      大家算起账来,又是短衫输了,加上前一次的债,利滚利共欠四少是两千四百八十块。短衫笑着说:“钱是没了,凤姨娘一时半会儿也请不来,不如拿剔红抵账吧,让你也尝尝是甜的辣的。”    
      不待常十三少回答,万剔红先挂下脸来,冷冷道:“我们虽是卖的,可先有爹老子卖,后有鸨儿卖,倒不烦着少爷。少爷们有钱,也只可买我们来凑凑兴,哪里轮得到来卖我们呢?”    
      众爷们忙插科打诨地取笑:“剔红怎么就恼了?一句玩笑罢了,你要玩不起,可就没意思了。”    
      短衫冷了脸,也不笑,也不怒,淡淡地没有表情,半晌,才说:“剔红姑娘现在是头牌啦,身价儿高着哪,我们别说‘卖’啦,‘买’也不敢想哪,只敢‘请’!以后还怕请不动哪。”    
      随万剔红一起来的姑娘们知道短衫上了心,动了真气,都怕惹火烧身,紧着劝:“二少爷说的哪里话?对您,我们还用得着‘请’吗?‘叫’就行了。谁还敢不来怎么着?别看剔红姐姐当着您的面嘴硬,那是逗趣儿呢,见不着您面的时候,您可不知道剔红姐姐多想着您哪!”又撺掇着二少爷和剔红喝了交杯酒,这才一哄散了。    
      短衫终是觉得无趣,送走众人,懒懒地看着丫环们收拾了残局,又命摆上烟榻来,单命秋月侍候,歪着恹恹地抽了一顿烟,这才渐渐回过气来,重新有了精神,便又搂着秋月求欢。秋月只是闪躲,说:“秋菊的七七还没过呢,我怕……”短衫不乐:“怕她怎的?她活着也是个丫环,死了还能成仙去?”秋月说:“倒不是成仙,大家都说……说秋菊做了鬼了,鬼魂还留在卢家院子里,不肯走。”短衫觉得晦气败兴,沉下脸来。偏秋月不留神,说溜了嘴,只管一径地说下去:“管柴房的说亲耳听见秋菊在房里哭呢,他们还说,秋菊是在找少爷您,不过七七,是怎么也不会走的……”短衫大怒,一脚将秋月踢了个趔趄,骂道:“放屁!死鬼秋菊敢找我?你叫她找来!都是吃饱了撑的放臭屁!你告诉他们给我听清楚了,谁要是再说这些放屁的话,我就把他捆在柴房里守着死鬼过七七,亲眼看看死鬼会不会来?”骂够了,又赶着把秋菊再踢打了两下,这才一甩袖子走了。    
      天边早已大亮,短衫看看时辰不早,便从小花园穿月洞门进正花园,准备往大房里给他娘请安。刚绕过假山,忽听得悠悠一声叹息,细细地钻进心眼儿里去,别提有多受用。定睛一看,前面走着的,竟是他想了许久的新姨娘小蛇,她赤着一双脚,薄薄的身子压平了的花瓣一样毫无遮拦地透过阳光和凉风,悄无声息地行走在落花满地的石子路上,一个脚印儿也不留下。    
      短衫大喜,心痒痒地一路紧跟着,直到小蛇在老梅树下站定了,又细细地叹了一声,这才蹑手蹑脚走出来,凑上前笑嘻嘻矮个半身,调笑道:“儿子给新姨娘请安了。新姨娘怎么不穿鞋到处走,就不怕着了凉让我爹心疼么?”    
      小蛇脸羞得通红,忙低了身子把手里的鞋往脚上套,短衫笑道:“姨娘不方便,还是让儿子来服侍吧。”不等小蛇回答,早蹲了身子,一手抓鞋,一手便握住了小蛇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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