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4-恶魔奏鸣曲 :世界文学之旅网文大赛一等奖得主-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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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律师,长期以来一直为科洛先生做些与法律有关的事务。
“遗嘱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里,科洛先生委托德•;雷米卡埃夫人,将他名下的所有个人财产捐献给某慈善医疗基金会。第二部分是我的工作,他委托我处理与唱片公司的合约问题,将已灌制部分的曲目版权收回,停止唱片发行计划。至于这第三部分,正是关于您的,徐先生。科洛先生希望您能接受一件礼物。也许不能说是礼物,因为这并非是世俗意义上的贵重物品,而且还有附加条件。条件就是这件物品必须由您亲自来巴黎取得。倘若徐先生不愿接受这个条件,那么,这部分的遗嘱自动取消,该物品将被销毁。”
律师讲完,把信从桌面上推了过来。
“这部分遗嘱的情况,我已经在信里和电话里大致讲给您听过。如果您对此还有所疑问的话,可以看看科洛先生写的信笺原件。”
我接过信,抽出信笺。信写的不长,只有一页,如律师所说,内容共分为三部分。第三部分写到了我
“……我希望徐先生能接受一件对我个人而言重要,而非世俗意义上的贵重的物品。不过,该物品必须由徐先生亲自来巴黎取得,若他不愿领取,该物品销毁。……”
信内有一张我的名片。正是一月十六日晚上我采访让-雅克•;科洛时给他的那一张。律师大概就是靠着这张名片找到了我。
读完后,我没有说话,直接把信交还给拉韦尔律师。我有许多话想问,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科洛先生所说的物品,已经由德•;雷米卡埃夫人带了过来。既然您已经来到了巴黎,遵循了科洛先生提出的条件,那么,现在就请您接受这件物品。”
雷米卡埃夫人打开随身携带的浅黄色皮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方盒,从外形看,很像是磁带盒。她把黑色方盒递给了我。
这确实是磁带盒。
我把磁带盒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会,将其打开,里面有盘磁带,黑色的卡式录音带。磁带从外形上看来普普通通,与常用的录音卡带是同一种规格尺寸。我抬起头,视线落在古董钟的下方,那里有一套落地式音响。
律师从我手中接过磁带,走过去将磁带放入音响,按播放键。磁带启动。音箱里传出沙沙的空带运转声。如此过了二、三分钟,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磁带的卷轴确实在转动,带子匀速地从左方的卷轴缠绕到右方的卷轴。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雷米卡埃夫人看了看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她最终没有开口。外面的走廊传来高跟鞋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约二十分钟后,磁带的一面走到了尽头。律师按停止键取出黑色磁带,换入另一盘磁带。几乎同时,席琳•;迪昂的《芭蕾》响起。音响本身没有问题。再换入黑色磁带的另一面,启动,还是一片寂静。
在一片寂静之中,磁带的另一面终于也走到了尽头,依然是空白一片。
磁带里毫无内容。
钢琴家让-雅克•;科洛留给我的,是一盘没有录过音的空白磁带。
签完一些手续文件,遗嘱的事已告一段落。我原来想再询问一下关于遗嘱和磁带的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于是起身告辞。律师既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以一种饱含风度的沉默送我到了楼下。我们握手告别。
刚跨出事务所的大门,雷米卡埃夫人从后面叫住了我。
“请梢等一下,徐先生。”
“您有什么事么,夫人?”
她摇了摇头,走到我身边。
“您现在去哪里?”
“去对面的咖啡店等一位朋友。”我说。
过街的绿灯亮了,我们一起走过车行道,来到咖啡店外。露天座位上看不见薇奥莱特。她好像还没来。
“那我们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一边等你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我们在白色帐幕下的露天座位坐了下来。雷米卡埃夫人要了加菊苣的纯咖啡,我要了掺巧克力的卡布基诺。天空虽然有些阴云,但没有起风,大概不会下雨。店内放着MICHEL DREJAC演唱的“PARLEZ MOI D’AMOUR”。
一想到磁带,我不由把钢琴家遗留的,并且让我来巴黎接受的那盘空白磁带从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拿在手里。夫人看了一眼磁带,端起咖啡杯。
“这次您来巴黎,会很快回国吗?”她问。
“我想不会很快回去的。”我把磁带重又放回口袋里。“我并不只是为了科洛先生的遗嘱来的。以前就一直很想来巴黎看一看,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既然来了,我想尽量多呆些时候。”
雷米卡埃夫人喝了几口咖啡,把杯子放回碟子里。
“有个私人方面的问题想问您,可以吗?”
“可以,您问好了。”
“您和让-雅克•;科洛,以前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以前并不认识科洛先生,只是从音乐杂志和电视新闻里知道他的名字。”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以前在哪里看见过您的名字,先生。”
“我想您可能看错了。”我说,“我的职业虽然和音乐有点关系,写过一些古典乐方面的乐评,但以前我从来没有写过与科洛先生有关的文章。而且我没有来过法国。”
夫人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那么,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呢?”
“科洛先生来上海举行他的个人演奏会,我会说法语,所以杂志社安排我在一月十六日那天晚上对他进行专访。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就去世了。”
“他为什么留给您这盘磁带,您清楚吗?”
“不清楚。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遗嘱里提到我的名字。”
在二月中旬接到拉韦尔律师寄来的信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打电话问律师,拉韦尔律师却说他只是忠实地执行遗嘱而已。钢琴家在死去的那一天,给自己的律师寄了一封作为最后遗嘱的信——就好像是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一样。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封遗嘱信里提到前一个晚上才认识的我呢?我不明白。
我沉思了很久才端起咖啡杯喝上一口咖啡。咖啡已然变冷。
“恐怕我刚才提了几个不太合适的问题。”她说。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既然您今天要等朋友,那么,明天晚上您有时间么?”
“明天晚上?”
“我想邀请徐先生明晚来我家做客,参加我家的晚宴,”她看着我说,“您答应么?”
我有些顾虑,没有马上回答。
“您有什么不便吗?”夫人问,“是不是您已经另有安排了?”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没有合适的服饰去您那里。”
“您过分绅士了。”她娴静地笑了笑,“我说的晚宴只是家庭式的,对着装没有要求。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的家在巴黎远郊,明天我会派人来接您的。您现在住在哪里?”
“我现在住在一个朋友那里,在卢森堡花园旁。”
“有电话吗?”
“有的。”
雷米卡埃夫人记下了薇奥莱特家的电话号码。一辆暗蓝色泽的迈巴赫型轿车驶到咖啡店门口。穿制服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这样就可以了。明天下午会有人去接您的,您千万不要忘了。”她说。
“我不会忘的。”
“那好,我先走了,明天见,先生。”
夫人付了两杯咖啡的帐,起身走到轿车前。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身来。
“那盘磁带……也许您应该再听一下。”
“磁带不是空白的吗?”我问。
“也许是的,可是,我希望您能够再听一下。”
雷米卡埃夫人乘坐迈巴赫轿车离开不久,薇奥莱特就来到了咖啡店。我们离开咖啡店,仍旧坐巴士返回她在卢森堡公园旁的寓所。
路上,我从口袋里取出磁带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磁带全是黑色,从外壳到轴轮都是完完全全的浓缩了的黑色。外壳边沿细小的磨损来看,它并不是崭新的,似乎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死去的钢琴家究竟为什么留给我这盘磁带呢?按常理推测,磁带里多少应该是有点什么东西存在的,例如一段话,或是一段音乐。我个人倾向于认为有可能留给我的是段音乐。钢琴家应该不至于留下一盘空白的录音带。他的确是想让我听点什么的。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
回到薇奥莱特的寓所,我想起临别时贵族夫人的话,于是问薇奥莱特有没有卡带播放机,她拿给我一台SONY的WALKMAN。我把磁带放入机器里,戴上耳塞。耳塞里没有声音。
只有很长很长的空白。
我闭上双眼,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耳内的感受上。空白的声音逐渐拉长,变宽,仿佛构成了一个无声的无边世界。这里只存在没有尽头的虚无。虚无吸引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使人无法脱身离开。空白改变其形状,虚无在黑暗里形成旋涡,意识仿佛也被卷进旋涡深处。旋涡深不可测。声音的黑洞。耳塞里只有电流通过的低微杂音,除此外什么也听不到。我摇摇头,取下耳塞。
在我听磁带的时候,薇奥莱特在厨房动手准备晚饭,听完磁带,我进到厨房试图帮她。虽然同样是一个人生活,但我会做的食物大部分都和垃圾食品有关,我基本没有帮上任何忙。后来她干脆让我去客厅等着,一个人做了煎小牛排、鸡蛋饼、西红柿色拉配榛子加小块奶酪的色拉、肉丁米饭,连同中午的potage lie浓汤凑成了一桌可口的晚餐。
“太麻烦你了。”我说。
“不怎么麻烦,你可不要觉得什么过意不去的。做菜是上学的时候在家务课上学的。我平时都是一个人,下班回家连饭也懒得做,很少有做菜的机会。今天只是借题发挥。”她说,“我做的这些菜,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非常好吃。”
“知道吗?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会吃不惯呢。”她笑着说。
饭后我们离开公寓来到楼下,现在是晚上,卢森堡花园当然已经关门。我们没有去往远处,只是在花园附近的街道上漫步。花园的东面是蒙田高中和小卢森堡树林,南面由花街可通往蒙帕拿斯,西面可走到圣苏比斯教堂和圣日耳曼大街,北边的圣米歇尔大街与巴黎圣母院、先贤祠和卢浮宫相连。薇奥莱特一边走一边告诉我这些街道的名字以及通向何处,还有一些在巴黎乘坐交通工具的注意事项。
“说了这么多,你不会觉得厌烦吧?”她说。
“怎么会呢?其实我希望你再多介绍一些,”我说,“刚才我想起了在飞机上的时候。”
“飞机上的时候?”
“从上飞机开始,你一直都静悄悄的,我还以为你不能说话。”
她笑了笑,好像觉得有点冷,因此裹紧了黑色风衣,并把毛衣的领子翻了上去。
“你明天要去中国使馆补办护照是么?”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