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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香香饭店-第8章

小说: 香香饭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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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调皮地摇着头问:“你会要我吗?”
  看了一眼往这边瞟来瞟去的春燕,我说:“你来了,只怕我店里的姑娘们晚上睡不着觉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春燕蹭过来,眼睛盯着他的背影问:“姨,你都跟阿俊说了些什么?看他开心的。”
  我惊讶地问:“这个小白脸就是你们常说的阿俊?”
  春燕用一种奇怪的口吻说:“哟,难道你不认识他?”
  这话说得有意思,就像阿俊是个什么大牌明星一样,我笑笑说:“我是老太婆喽,眼里怎么装得住这种跟我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呢?那是你们小姑娘的事了。”
  春燕挽住我的手,轻轻地撞了我一下说:“姨,你才不老呢!我们个个都羡慕你年轻漂亮。如果以后我能像你一样,就是少活几年我都干了。”
  我笑着问:“你是怕我难过呢还是在恭维我?”
  她捶了一下我的后背说:“哪里呀!我说的都是真的。”

  香香饭店 七(1)

  厨房里的电机和风扇都关了,郭平走出来,头发湿湿的,那红红的脸上像是抹了层猪油似的。他站在厨房门口往饭店四处看了一眼,抓起长长的围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走出去蹲到门口路边的石坎上。小芹紧随着郭平走了出来,她拿围腰擦着手,嘴里嚼着什么,到了门外径直走到几个姑娘中间。不知她说了句什么话,小兰的脸红了,不顾死活地追着她打,她嬉笑着围着几个姑娘一圈一圈地转。
  在小芹眼中,郭平像是不存在似的。这一点,我早就发现了。如果让外人来猜,一定没人能猜出他们是一对夫妻。他俩从不当众谈论家务事,就连话都极少在一起说。有什么事要交代,俩人谁也不看谁嘀咕几句,然后很快分开。不可思议的是,上下班俩人都一前一后地走。后来我发现,这一切只是一种表象,他们的感情不像城里人用语言表达,是扎实的关心。每天,小芹总是比郭平来得早,尽可能地帮他做一些他分内的事,比如说把佐料配好,把鱼、丸子一类的东西炸出来。再就是中午下班时帮他把围腰洗了晾到桥墩上,干了折好放进厨房。这种男女之间的美好我只在小说中看到过,那是一种天然纯朴的感情。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小芹和春花进厨房炒我们吃的菜,几个姑娘则忙着收桌子扫地。我拎个凳子坐到外面,郭平起身向我靠拢些笑吟吟地说:“老板娘,如果生意天天都像这样就能赚钱了。”
  想起客人逼命似的催菜,我说:“菜上不去不是个小问题,时间长了,客人真会不来的。你觉得需要再配一个厨师吗?”
  郭平低头想了想说:“这里生意不稳定,而且晚上就几桌人,忙只忙中午这一头。我算过一下,平均一天七百左右的毛利,有时还不到。除去成本,工资都摊不下来。每天已经在亏本了,你再请一个厨师拿什么付给别人?我刚才还想呢,从明天起做一些炖菜和蒸菜,这样炒菜不多也就不会那么忙了。”
  见郭平如此体贴,我很感动。他说的做些炖菜和蒸菜,的确能缓冲一下菜上不去的矛盾,多年来我常在外面吃饭,怎么就没想起这一点呢?笑了一下,我说:“吃完饭我们商量一下做些什么菜,下午该买的就把它买回来,要不然到明天早上又来不及了。”
  正说到这里,小芹叫吃饭了。进去一看,又是些不能再放的剩菜,我问:“还有鱼吗?”
  小芹说:“还有一条,六号桌先说要后来又没要,我已经放进冰箱了。”
  我转身对郭平说:“你去做个豆花鱼来给我们吃吧!今天生意好,大家都辛苦了,加个菜。”
  郭平高兴地抬腿就往厨房里钻。春燕正在洗碗,郭平走到她身边时她用屁股撞了他一下说:“喂!你可做好吃些,多放点辣椒。”
  小兰伸了个头冲郭平说:“记着多放点豆腐,那东西好吃。”
  春燕眼睛斜斜地看了小兰一眼,嘴角一挑,摇头晃脑地说:“哟!豆腐是人家郭平爱吃的东西,你几时跟着爱上了?”
  小兰白了她一眼,骂道:“骚货!”
  小芹不悦了:“哟!听你的口气,像是被谁吃过豆腐一样。”
  春燕本想生气的,可不等张口却先笑了:“是郭平告诉你的吗?”
  在一边做菜的郭平听不下去了,骂道:“几个疯婆娘!嘴里不吐出点屎来是不是不舒服?”
  春燕自觉说下去讨不到什么便宜,便转了个话头冲坐在桌前的我说:“姨,你发现没有,四川饭店的老板娘伸长脖子往我们这边看呢!”
  小香说:“我去买油的时候,那边的小工假装着上桥玩,可眼睛直往我们饭店张望。”
  春燕从厨房出来,甩了甩两手的水往腰上捏了一把,亲热地搂住我的脖子说:“四川饭店的老板娘肯定气疯了。阿俊一直在他们那边吃饭,今天突然带一大帮人来到我们香香饭店,难怪她叫小工到桥头上看了。”
  春花说:“真的,我都见过阿俊在四川饭店吃过好多次饭了。”
  见姑娘们对阿俊如此热心,我嬉笑着调侃道:“看来啊,这个阿俊以后一定会常到我们这里吃饭。”
  “为什么?”几个姑娘齐声问。
  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香香饭店有五个漂亮的姑娘在暗恋他。”
  “哟!”的一声,小兰和小香叫着转过脸去。春花笑嘻嘻地说:“是春燕在暗恋。”
  春花是几个姑娘中最敞亮的一个。她那双鼓鼓的金鱼眼就是她大脑,从不储存多余的东西,看到什么张口就说了。而且菜做得好吃,我们平时吃的菜和早点大多是她做。
  春燕脸红了,她头一扬,眼神摇摇摆摆地扭到春花面前说:“我看是你在想吧?”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互相调戏,我没有再掺和进去,心里清楚阿俊不会喜欢她们中间任何一个,没完没了地跟她们开这种玩笑真有点残忍呢!我想,配阿俊的人一定是个娇娇小小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姑娘。这一点,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又坐了一阵,我忽然想起今天小芹把楼下二号桌吃剩的排骨加了一点新炸的端给楼上五号桌的事,便起身向厨房走去。郭平在做鱼。小芹配料已经配好,在一边收理着案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上说:“小芹,以后客人吃剩的东西就倒了,千万不要再拿去卖。将心比心,如果叫你去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你咽得下去吗?”

  香香饭店 七(2)

  小芹红着脸看了我一眼说:“那排骨干干净净的,又重新用油炸过一下,怕什么?”
  我说:“是不太脏,但已经卖过一次又拿去再卖,这说到哪里都是不道德的事。”
  郭平转过身来插嘴道:“老板娘!哪个饭店不这么做?现在客人不爱吃肉,萝卜炖排骨一般吃完萝卜排骨就不要了。很多餐馆把排骨收进来重新又切萝卜煮,两斤排骨常煮两三锅萝卜呢!”
  这种事听听都恶心,我赶快摆摆手说:“别的饭店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我们饭店不做这种缺德事。你们想想,来这里吃饭的都是老顾客,这事让一个人知道就意味着整个商场的人很快知道,到那时,谁还敢进来吃饭?我们不等于在自掘坟墓吗?”
  小芹嗯了一声说:“我以后注意便是了。”
  豆花鱼端到桌子上,红白分明,油汪汪的,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几个姑娘忙着吃,小芹咬着筷子偏头问我:“老板娘,今天有多少钱?”
  我说:“三千多。”
  她拿起勺打了点豆花鱼的汤到碗里,慢慢地喝了一口说:“嗯,菜架都空了,我估摸着就是这个数。如果天天能这样就好了。”
  几个姑娘脸上的红潮都还没有退去,小兰的头发丛中和额头上还有一粒一粒的汗珠。小香看了她一眼说:“瞧你,这一脸的汗也不擦擦,就那么忙吗?”
  小兰用衣袖抹了把额头说:“我天生就爱出汗,哪怕天冷动一下都会出,而且还爱脸红。”
  春燕吐掉嘴里的一根鱼刺,咂巴了一下嘴说:“像你这样真好!不做事脸上都汗津津的,就像做了很多事一样,走到哪里都讨得到便宜。”
  小兰板起脸说:“你倒说清楚,我几时偷懒了?”
  小芹用筷子指了一下春燕说:“你呀,一张嘴就像人家拉屎一样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她们的架势又要开战了,我赶快说:“其实,今天大家都很卖力,没有哪一个闲着,也不可能有哪一个闲着。我想,都很累了。”
  春花笑着说:“天天像今天中午这样累才好呢!”
  小香说:“就是,闲着没有客人心里会发慌。”
  小芹嘻嘻地笑着把脸扭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客人会让人觉得对不住老板娘,拿着工资心里都不踏实。”
  小梅没有说什么,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鱼。
  春燕也夹了块鱼到我碗里说:“姨,这块最好。”
  我挨个地看了她们一眼,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嗖地就涌了上来。怕她们看到,我端起碗,闷头便吃。然而,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芹首先端着碗站了起来,说热。其余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溜出去蹲在门口路边的石坎上。一会儿,小芹又走了进来,她小声地对我说:“老板娘,快别哭了,你一哭真让人难受,我的鼻子都跟着发酸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过惯好日子的人,难为你白天黑夜地守着这个饭店,真不容易。昨晚我还在想呢,现在生意不景气,郭平的工资给一千二就行了,等将来生意好了再加上去。”
  把眼泪擦干,我笑了一下说:“那倒不必,你们能处处为我着想我已经很感激了。三百块钱解决不了我的根本问题,但你们的孩子和老人在乡下,这钱拿去是有用处的。”
  小芹叹了口气说:“唉!你不知道,我们一个月那么多钱,不寄回老家不说,钱不到半个月就一分不剩了,有时甚至在包里没装热就得拿出来。”
  我惊讶不已,问:“怎么会呢?你们一日三餐在饭店吃饭,几个月了,我没见你买过什么衣服,两人合起来每月两千多的工资,怎么花掉的?”
  小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郭平从结婚到现在一直赌,闹了多少次都改不了,说离婚他又不肯。在老家,像我们一样出来打工的人早就盖起了房子,可我们什么都没有。羞人啊!来昆明时带着一床被子,多少年了,还是只有一床被子。真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打架的时候能砸的都砸了。”
  看着小芹,我真没想到她和郭平是这么一回事。想安慰她几句,可我眼中的郭平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极平和,说到哪里都难和小芹说的那个郭平挂上钩。最后,我想了想说:“以后发工资我把郭平的钱交给你便是,没有钱他也就不会去赌了,你看行吗?”
  小芹眼里有了亮晶晶的泪,她把头偏到一边说:“我以前的老板娘就这样做过,可有什么用?钱在月头杂种就欠下了,一发工资人家就守到家里要,有时把我的钱搭上都不够呢!”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低下头说:“我命苦,结婚那么多年没钱花也习惯了。可你跟我不是一样的人,城里花销大,我想三百块兴许能帮你点忙。”
  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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