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行动--1949北平纪事 赵立中著-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节观,仍使他感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一个中国人,他时时想着为保卫民族的生存而付出自己的一切。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毅然放弃自己安定的生活,丢下妻子儿女投奔到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自从晋察冀边区成立城工部,由于老曹算是一个知识分子干部,他即被派到城工部机关工作。
不显山不显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又卓有成效,这就是刘仁同志对他的评价。派他到北平担任这次特殊任务,刘仁同志是胸有成竹的。
一九四八年八月,老曹突然接到上级指示让他立即开始地下交通员工作,并且要他迅速可靠地完成第一项任务,这个任务不同寻常,关系到九百名地下党员和进步学生的生命安全。
老曹接受任务和传送任务的起点与终点都是城工部设在北平城内的地下电台,这个地下电台设在北平西单九九照相馆内,由当时城工部学运工作委员会的负责人崔月犁同志领导,电台的接发报地点在一个尼姑庵中,而传送情报的据点则设在这里。白天有一个电台的交通员在西单商场北门外,设一个小烟摊,其他地下交通员就与这个小烟摊接头。
老曹每隔一天,就要到这个小烟摊上来买一包“红士”牌香烟,四年来,香烟就是香烟,老曹没有从里面得到任何指示。这一天,他照例又到小烟摊来买烟,可是卖烟的同志,把香烟递到他手中时,重重地在香烟上拍了一下,并且迅速用眼神传递给他一个信息,老曹立刻体味到这次不同往日了,这是一包绝非普通的香烟,果然,他回到家中打开香烟时,发现了上级的指示:
火速与608号谍报员接头,暗号如下。。。。。。
他心头一阵兴奋,等了四年,任务终于来了,他把上级的指示看了又看,确认完全记牢了,划了根火柴烧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四年的时间如果在和平年代,可能会使人感到如白马过隙般短暂,可是在风雨变幻的战争年代,那可是相当漫长的,四年中老曹经历了“八?一五”日本投降,他和北平的居民一样欢庆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救国战争的胜利。之后,他开始关注国共两党的重庆谈判,无论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或中国普通老百姓,他都真心希望两党谈判能取得一个圆满的结局,经历了抗日战争的老曹,并不很仇视国民党,虽然在根据地时,他曾经学习过党的历史,对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失败,对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的背叛行为也深恶痛绝之,但抗战中,他毕竟看到了国民党将士为抗击日本侵略者而进行的浴血奋战。可是他的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蒋介石还是向抗日时的盟友开枪了。
这时,老曹一方面和每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中国人一样,痛恨老蒋发动的这种中国人杀中国人的内战;另一方面从他的身份和党性出发,也深深意识到,自己曾经有过的那种“打完鬼子,回家种地”的念头是幼稚的,从民族的前途考虑,也许此时仍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作为一个以中国大众的利益为最高利益,以实现理想中的共产主义社会为己任的中共党员,他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
他在思想上暗暗告诫自己:要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一旦听到党的召唤,就应该奋不顾身地投入战斗。
第二天一大早,他虽然同往日一样,起来时觉得胸口闷,干咳了好大一会,可是,他今天的精神特别好。他照例用几根劈柴将屋子门口的小煤球炉子生起来,看着浓烟从小拔火罐中欢快地腾然升空;他燃上一支烟,甜滋滋地吸了一口,他又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
“曹大哥早呀。”
说话的是西屋卖切糕的刘师傅。老曹在这个小院中住长了,和邻居们相处得极好。在别人看来,老曹这个人虽然穷,可是人地道,邻居们无论谁家有了难处他都热心相助。穷人的日子难熬,有时也少不了两口子为了生计拌嘴,邻里因了小事磕碰,凡有这等事,只要老曹出面,用不上三句五句话,便是事息人宁了。
老曹这人穷是穷,心里阔着呢。
邻居们这样评价他。
“曹大哥,你还是咳得厉害?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天天早上上胡同口钱掌柜那儿寻一碗白豆浆喝,那玩意是润肺的,日子长了就好了。”刘师傅说。
穷人的日子有穷人的过法,有了灾有了病就去号脉抓药那敢情好,不过花得起钱吗?他们自有一些对付灾病的土方儿。
其实老曹此时已经年届四十五岁,年幼时家境贫寒,营养不良,后来为了诸如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等等父辈教诲的浅近生活目标,拼命读书,到他读完初师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壮实的农民子弟,而文文弱弱,是个书生了。没有经过劳作辛苦的他,也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受组织派遣来北京潜伏的四年中,生活上完全靠自己,组织上除了开始时给了他十几块钱盘缠和安家费用,再没有补贴给他一分钱。他的生活来源就是卖羊头肉。北京的李记白水羊头是出了名的,他每天从老李家趸了羊头肉,趸不到时也自己加工,到天擦黑时出去沿街叫卖,挣得几个辛苦钱,以此度日,日子当然是很清苦的,有时有个小灾小病也和北京城里的贫民一样拖着,或弄些土方偏方治治,近一年多他身体渐渐不好,患了咳嗽病,他也疑心这病可能不是一般的伤风感冒之类,想把情况向组织上汇报一下,这样合适不合适?还在犹豫,任务就下来了,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听邻居们这样关心自己,也就随口答道:
“没什么要紧,扛一阵就过去了。”
“话可不是这样说,您也是多少上了点年纪的人了,还是在意点好。”刘师傅关切地说。
“好,谢谢你啦,忙着吧。”
老曹有组织的支持,并不是没有钱看病抓药,他也是觉得那样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一个穷卖羊头肉的,就得像个穷卖羊头肉的。
生上火,他到羊肉市去买羊头,然后自己动手收拾干净,下锅煮烂,晾凉了,专等天一擦黑,挎上篮子沿街叫卖。
今天,他要特别小心,今天他要和608号接头。
天黑下来之后,他挎上篮子,点上电气灯出发了。
当时北平城是做小买卖的均各有各的打扮,各有各的呼唤方式,比方这卖羊头肉,非得天擦黑才能在街头出现。有人做过什么
规定吗?似乎没有,可是人们就非得墨守这种陈规不可,北京人有话“这是规矩”。这规矩也好,那就是它无形造成了人们的行为规范,小到做小买卖,大到做大买卖,再大到做官,都是有规矩的,这规矩是既有法律规范,也有道德规范;是社会安定、人心平稳的一种镇定剂;也有不好,那就是它造成一种趋向保守的社会氛围,使社会缺乏了一种活力。
如果往开点说,过去社会的这种规矩似乎跟今天社会的没规矩造成对比,优劣也正好相反。
还是说老曹卖羊头肉。
打扮呢,冬天一顶毡帽是不可少的,老棉袄,腰间系黑布带子,老棉裤,裤口也要扎起来,挎竹篮,竹篮里盛着羊头肉,用白布盖了,竹篮上插着气灯,风一吹,火焰忽闪忽闪的。叫卖声是千古不许变的,只拉长声的三个字“羊-头肉。”没有附带的夸张言词,几乎不含任何广告意味。老曹完全按照这个行规来装扮自己。
“羊-头肉。”他用沙哑的喉咙呼唤着。
他已经有了一些老主顾。每到一条街,会有一些“爷们”或“娘们”出来光顾。
“老曹,今日这肉好不好哇?上次你煮过火了,切不成薄片。”诸如此类的言词,不冷不热的,主顾就这样,没有一回不褒贬,也没有一回不光顾,老曹习惯了,卖肉就卖肉,从不和主顾多话,长了,主顾们都认他人实在,口闷。
可着北平城,无论什么人也不会认为他不是卖羊头肉的。更不可能对他的职业产生怀疑。
他转了一个弯,来到崇文门外花市下三条。
“羊-头肉。”他吆唤得更起劲了。
花市下三条十九号是一个大院子,老曹知道这里是保密局北平站特务们的宿舍。这几年他卖羊头肉的收获是把北平南城和东城的大街小巷摸了个底儿透。
接头地点到了,他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接头的是什么人呢?
怎么住在这个地方?莫非那个同志也住在十九号院内?他是打入敌人特务组织里去了?
平日他走街串巷也没少来这里,十九号院的特务们有时也来买羊头肉,他就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这里会有自己的同志。
“卖羊头肉的。”
他听到一声呼唤,回头看时,果然是十九号院里走出了两个人。怎么?接头的人来了?不对呀,怎么是两个?应当是单独行动的。
“来来,过来,看看你的羊头肉成色怎么样。”老曹走近了,借着电气灯的光看这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清瘦,宽脑门,微微有点深眼窝,一个二十多岁,微胖,脸上有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
“ 嗨,你这羊头肉里撒盐了吗?”三十多岁的问。
老曹一听,不对,这不是来接头的人,他怕耽误了正事,就说:
“实不瞒您,如今盐涨钱了,今日还真没搁多少盐,您二位当官的,犯不上吃这个。”说着转身就走。
“哎哎回来,我们专爱吃这个,老太太喝豆汁-好稀。我再问你,这羊头是老的还是嫩的。”还是三十多岁的说。
老曹一听这话,马上转身回来。
“你今日怎么啦?拿人家穷人开什么心?”年轻的说。
老曹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只悄悄拿眼睛看那三十多岁的人,目光中带着惊喜与审视。
“这是不老不嫩的正经蒙古大绵羊。”他回答着,同时翻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这羊有几颗牙?”那人又问。
“四四一十六。”老曹不假思索地背着这数字。
“不对吧,四六二十四。”
“你买不买?”
“来一斤零四两。”
“凑个整一斤半。”
老曹抓起一块羊肉过了秤,递给那个三十多岁的人,三十多岁的人接了又递给年轻的,然后掏出钱来,数了一下,最后在钱上弹了一下,交给了老曹。
老曹伸手去接时,又注视了一下那人,只见那人两只眼睛满含热切地与他对视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老曹心里一阵热乎乎的,赶快收好篮子,把电气灯熄灭,走回家中。
老曹在那沓钱中,发现了贴在一张破旧金圆券上的纸条,他小心地把这张纸揭了下来,准备明日一大早传递出去。
老曹当时并不知道这张纸条的价值,他只为自己能顺利地跟608号接上头而兴奋,同时,他也在心里不住地思谋:这位608号是一个什么样的同志?他是怎么打入特务组织里的呢?当然这一切暂时是得不到答案的。
这份情报果然是十分重要的。
原来,从一九四八年春天起,国民党在各条战线节节败退,于是他们加紧了对国统区的统治。北平的国民党特务头子,北平站少将站长王蒲臣更是起劲地镇压如火如荼的民主运动。当时北平的地下党在城工部长刘仁同志领导下,建立了学委(学运工作委员会)、工委(工人工作委员会)、铁委(铁路工作委员会)、平委(平民工作委员会)、文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