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人类的当务之急 >

第4章

人类的当务之急-第4章

小说: 人类的当务之急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一部分红色的麦子

    在哥本哈根卡斯特洛普机场里,一个身着单薄袈裟的中国青年凝视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这是1992年新春,京不特来到了丹麦。    
    他没有回那个不许他支边不许他写诗的上海,而是选择了在黑暗中延续光明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家乡。他愉快地欣赏着雪景,早就忘记了北极的寒冷。无论在万象、曼谷还是西双版纳的日子,整整四年,他都没有见过冬天。冬天的空气是那么的冷冽,冬天的雪花是那么的绮丽。他厌倦了热带,他期望着清澈的风。    
    这个丹麦,在他上海小学的课本里,意思是红色的麦子;这个丹麦是世界上最北的国家之一,有女王,还有为世界儿童写故事的安徒生。    
    他摘下了眼皮里所有的梅花,他不知用什么去报答全世界各地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他曾经说自己是“天才”,是一个“重要的、叛逆的中国诗人”,是一个心怀慈悲的“佛教共产主义者”,是一个“明星学生”,而面对别人给予恩惠自己却一无所报时,他想,他的一生又如何成为一首动人的歌?    
    他蜕去了身上黄色的袈裟,他想和所有的人一样,过一种平凡的生活,去当清洁工,去当邮递员,换上运动鞋和羽绒服,在哥本哈根积雪的街道翻滚……    
    1995年,相隔多年之久,我再次在北京的电话中真切地听到这个发小断断续续的声音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为他写了一首歌:    
    我的朋友京不特,    
    好久不见你的信。    
    听说你在缅甸住,    
    又说你在哥本哈根。    
    又到洞庭秋水凉,    
    不见波送你归来。    
    伊洛瓦底江涛怒,    
    难平人间坎坷路。    
    你我同在一个太阳下,    
    都想回到上海那个家。    
    当初为了真理去流浪,    
    大风大浪我们都不怕。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笑容有点涩。    
    那年聚在朋友家,    
    我们似乎已猜透彼此的选择。    
    替我去看看海的女儿,    
    告诉我童话家他说没说谎。    
    也许我们都在说谎,    
    只是大难不死天命难违抗。    
    一条大路笔直通天涯,    
    草叶行舟白云作快马。    
    心心念念浪子不回头,    
    每个脚印都开出一朵花。    
    我的朋友京不特,    
    真想给你写封信。    
    只是为了纸短情长,    
    许多话儿想好又不讲。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春来江水绿如蓝。    
    姑娘们穿上花衣裳,    
    上面写着绮丽的梦想。    
    总有一天要回到黄浦江,    
    看够往来的千轮万船。    
    山水紧连心系亚非拉,    
    海阔天宽胸怀更远大。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偈语化做了歌。    
    爱你的姑娘僧侣如幻似梦,    
    留下的光阴永驻不灭。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青春走出了黑夜。    
    住过的学校寺院空空如也,    
    留下的空间是大千世界。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偈语,你的诗歌,    
    你的姑娘,你的僧侣,    
    你的学校,你的寺院,    
    空空如也!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青春,你的爱情,    
    你的生命,你的自由,    
    你的梦想,你的家园,    
    空空如也!


《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一部分遗憾的缅甸之行

    这本书的名字叫《人类的当务之急》,可是开篇竟花费那么多笔墨写我的朋友京不特的故事,似乎文不对题。孟子说:“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这话意思是说,知己知彼,莫过于知当务之急。而前一章的故事,大家读得不紧不慢,又有何急可言?    
    今年从年初到七月中旬,我一直在做名为“理想主义三部曲”的三本舞台剧:《左岸》、《切·格瓦拉》和《圣人孔子》。在重庆演出的时候,有观众问我,什么是理想主义呢?你的理想主义内容是什么?我本不想就此做任何回答,但是看到演出前观众的拘谨,忍不住说了下面的话:    
    比方说,以前你来到这个会场,仰头望去,台上有位先生正襟危坐,侃侃而谈,这叫做“高台说教”。可是,有一天你再来,说是这位先生死了,上面的座位空空如也。你于是疑惑,而场子里又有人惊呼:“爸爸死了!”这就是所谓理想主义的缺失。但你究竟没有想,你自己也是可以说话的,是不必一定要高台说教地说话的。所以,我这个理想主义三部曲不需要你衣冠高峨、不苟言笑地在席上朝圣,这里也早就不是什么艺术的神圣殿堂,这里和食堂、澡堂、农贸市场没什么两样。我或许会做出许多你们看来亵渎的事情来,比方在台上小便。不过,你无须大惊小怪,你受不了可以退场,也可以要求退票,或者也在下面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击掌击鼓都无妨,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一会儿,演出开始了。有观众见我盘坐在台口的汽油桶上吸烟,便在下面大声嚷嚷:“张广天,我可以吸支烟吗?”我通过麦克风回答他:“此事与我无关!”    
    故友引跃如、大不韪,还有安,也来看戏,见此景似有所得,散场后便不断追问。于是,我约他们在巡演的间隙与我同去缅甸,走一走京不特的路,或有感悟。


《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一部分曼德勒火车站

    避过了五一长假,我们几人从不同方向约会到瑞丽。从瑞丽的边境口岸,我们弄到了一辆车,打算穿越掸邦的崇山峻岭去到曼德勒。结果,我们走错了方向,选择了从木姐、登尼、腊戍、美谬一线进入缅甸腹地,途中还常因道路险涩,假想京不特当年的不易,每每大呼小叫地惊叹。谁想在曼德勒旅馆中接到京不特电话,说是原先他走打洛一线,在缅东北,而不是我们走的缅北。原来我们一路上都在虚掷激情,想来真是荒诞好笑。    
    一路颠簸,穿越于缅共、毒枭和民族分子频繁出没的森林、古镇和峡谷,我们一行四人终于在掌灯时分抵达曼德勒。下榻的客栈是台湾籍的华侨开的,对面就是曼德勒火车站。引跃如和大不韪要去找间酒吧喝一杯,我和安决定吃过饭后去火车站转转。    
    曼德勒火车站并不小,但一楼以上所有的房间都空着,黑灯瞎火的,死气十足。站台上横七竖八睡满了穷人——一些真正的穷人,就和全世界各地的影片中塑造的穷人一模一样。他们蜷缩在不同角落,苦苦地等待明晨的班车。    
    安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女孩,没有见过如此衣衫褴褛的人群,她谨慎地绕过他们,表情有些窘迫。站台上的灯很暗,我几乎看不清安的脸。    
    安指着凸出地面很浅的铁轨,不无疑虑地问我:“从这儿可以去仰光吗?”我说:“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是窄轨,车子走起来有点晃,而且我在关卡听缅甸警察说,火车经常晚点,半途上时不时还会遭遇劫匪袭击。”安又问:“你那个神秘的朋友京不特坐过这样的火车吗?”我说:“大概没有。他是徒步跋涉进入缅甸的,我们比起他安逸多了。人家走的是比窄轨还窄的山路。我们算什么?不过背包客而已。”安很不服气地辩驳:“为什么吃苦就显得神圣呢?苦行僧那么好吗?自虐是天下伟人的必修课吗?”我说:“问题不在苦和乐,而是他总想摆脱一种群体的喧嚣。这点很难。比方我们这次来,要按常规的方式,我们可以在北京或者昆明坐飞机,当然从瑞丽口岸我们也可以找旅行社组个什么团,或者即使我们这样一路颠簸到了曼德勒,下一站总该乘飞机去仰光吧。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等晚点的火车呢?既不安全,又费钱,路上还随时有可能出现我们无法把握的未知情况;不论从经济上还是舒适方面考虑,我们这样做都有点自讨苦吃吧。这就是个人意愿。可是,在一般旅行问题上,你个人的意愿不合乎常规,倒也罢了,人们最多讥嘲你傻,但在人生的旅途中,就没有那么便宜了。你从孩提时代起,总抱着想干什么的念头成长,而到了后来,你就不得不慢慢顺从了人群,你变得世故,只好认同了应该干什么的现实。”    
    安想要到对面的站台看看,我拉着她的手跨过杂草丛生的铁轨,翻身爬上了水泥地。    
    安问:“你们那个时代的人都很有理想吗?”我指着黑压压的穷人说:“我们坐在台湾人的旅店里享受空调,隔着大玻璃窗,放眼望去那些光着脚扒满公共汽车的穷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甚至是我们整个惊险旅程中不可或缺的花鸟鱼虫,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是,你和我来到曼德勒的火车站,步行在蒸笼一般的潮热空气里,看着那些没有奶水嗷嗷待哺的儿童,心里就会有些不安。你对自己说,我们为他们做些什么吧,我们来组织一个社团,为了让普天下受苦人有饭吃,为了让所有的孩子不被人拐卖,不被人撅折了腿到街上去乞讨而奋斗。这话听起来相当美好,仿佛悲壮的音乐都忍不住要从地缝里钻出来为你伴奏。随后,你发现你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些事情,你就想,要到富人中间、穷人中间去,把大家鼓动起来,为了那个美好的想法去牺牲。结果,假如你有幸弄成了,突然回首,却发现有好大一群人为了你的目标做了铺路的瓦砾。而你真的知道他们要什么吗?你去问问他们!”    
    安走过去,努力挨着靠她最近的一个妇女,跟她说话。妇女比画着,嘴里发出石头敲击一般的沉闷声音,神情茫然而不知所措。安起身对我说:“可是她不会英语。”我说:“在这里,我们只能和富人交流,因为只有富人会讲英语。”    
    安说她忽然觉得有点难受,想吃可爱多。我们出了火车站,找了好几家食品店,都没有什么可爱多。这里的冰激凌非常劣质,像是加了糖精的冰块儿。走了十几分钟,总算找到一家冷饮店,里面有卖冰柠檬茶和散装冰激凌的。我和安各自要了自己将就能吃的,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这儿常来常往的,都是些大学生和机关职员,但人不多,显然缅甸的小资数量有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曼德勒话剧团或者人民剧院那样的玩意儿。    
    我接着说:“所以,不能说我们那个时代很有理想,只不过有很多人自以为很有理想罢了。都是为了别人的理想择群而居,诗的群体,时装的群体,气功的群体,学生会的群体,好人好事的群体。为了别人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你为什么心甘情愿呢?你为什么比打了鸡血还起劲呢?所以,我不认为我们那个时代有什么理想。我们那个时代的理想主义者凤毛麟角,比如京不特算一个。但是,他去支边纯属个人行为,去写诗去出家,都不在计划内,都不在族群里。谁会认为他是理想主义呢?”    
    安说:“有点意思。看来我们都把你看错了,原来你是披着无产阶级外衣的资产阶级。”    
    我说:“我只写了一本书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