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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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摇头道:“冰河玄功又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未必只她会练。”楚仙流道:“除此之外,老夫还别有证据!”九如嘻嘻笑道:“好啊,说来听听!”楚仙流一皱眉,暗忖道:“自与这秃驴相见,我便屡动肝火,如此下去,岂不被他牵着鼻子走路?”冷哼一声,转向柳莺莺,说道:“听说你杀人放火,偷盗拐骗之后,俱都留字扬名。我瞧过了,天香山庄粉壁上的血字与皇宫大内廊柱上的墨迹一般无二。小丫头,你既然自承去了大内盗宝,那‘雪山柳莺莺’五字是你写的么?”
梁萧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柳莺莺蛾眉微蹙,神思不属。楚仙流不悦道:“小丫头,没听到么?我问你话!”柳莺莺娇躯一颤,皱着眉喃喃道:“奇怪,皇宫的字是我留的,但天香山庄的字却是谁留的呢?”楚仙流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柳莺莺没好气道:“我做了便做了,没做就没做,何须狡辩?”楚仙流道:“罪证确凿,谁又肯信你?”柳莺莺侧目一瞧,正好看见梁萧,梁萧不知为何,只觉热血上涌,脱口便道:“我就信她!”楚仙流闻声一怔,柳莺莺却瞧着梁萧绽颜一笑,那笑靥映着红通通的火光,梁萧不由得瞧得痴了。
楚仙流见这对少年男女眉目传情,分明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饶是他久读道书,也不由动怒道:“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梁萧拱手笑道:“不才梁萧。”柳莺莺闻言又是一笑,心道:“梁萧?他这名儿好生古怪!梁萧,梁萧……”一时竟忘了强敌当前,低眉捻衣,默念着梁萧的名字,痴痴出起神来。
楚仙流冷笑一声,寒声道:“小家伙,这等红粉陷阱,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将来吃了这妖女的亏,千万不要后悔!”九如呵呵笑道:“妙论啊妙论,果然是脂粉阵里的将军,众香国中的状元,若非在红粉陷阱里打过筋斗,怎说得出如此警句?嘿,楚仙流,你别说他人,你自己当心才好。”楚仙流一再被他嘲讽,焦躁起来,拂袖喝道:“臭和尚,摇唇弄舌,不算本事!”九如笑道:“好哇,既不摇唇弄舌,那就动手动脚!”袖袍一拂,正中身旁铜钟,只听“嗡”的一声,千斤巨钟飞了出去,罡风大起,凌厉非常。楚仙流怒道:“好和尚,到底撕破脸了!”身子不动,左手五指挥出,捺在巨钟之上,只听嗡的一声,巨钟在他怀中滴溜溜凌空乱转。楚仙流右手又是一拨,巨钟转得更急,倏忽间从他双手间弹出,绕了一个大圆圈,又返回九如身前,劲风四溢,激得木炭溅起,篝火忽明忽暗。梁萧与柳莺莺见楚仙流使出这招,双双心头打了个突,惊骇之极。
九如稳坐不动,左手接过巨钟,大袖一拂,木炭还未来得及溅开,又落回地上,篝火重新燃起,九如笑道:“不错不错,这招叫什么名儿?”楚仙流冷然道:“随意所发,便叫它‘寂兮寥兮’。”九如笑道:“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说罢大袖一挥,又将铜钟拂出。楚仙流不由脱口赞道:“好和尚,敢情也读老庄?”
“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出自《老子》,意指道之一物,无声无形,无所变化,只要顺其自然,则圆转自如,永无休止。楚仙流内功出自玄门,这招借力打力,顺着九如的劲力,以圆劲略加引导,还施回去,颇得上述自然之道。故称“寂兮寥兮”。
一时间,只看九如以“大金刚神力”拂扫铜钟,楚仙流则以“寂兮寥兮”应付,偌大一口千钧巨钟在二人间嗡然来去,无法着地。九如手上使劲,嘴里也不闲着,说笑道:“楚仙流,你干什么不用剑,若是用剑,或能让和尚挪一挪身子。”楚仙流冷声道:“天下间配我用剑的,不过寥寥一人,哼,你老和尚还不配。”梁萧听到这里,忍不住接口道:“这话太狂了些!”九如摇头晃脑,嘿嘿笑道:“小子你有所不知了,这与张狂倒不相干。他用其剑,便如伯牙鼓琴,非有知音,断不轻发。不过能将‘分香剑术’练到这个地步,他楚仙流也算空前绝后。”
楚仙流冷笑道:“老和尚,你这话可是不中听!”九如笑道:“你不服不行,想你一身本事,可有传人?”楚仙流神色顿时一黯,哑口无言。两人口中说话,手中发招,只见那巨钟越转越急,带起无俦劲风,逼得梁、柳二人步步后退,土地庙也似挡不住那股绝强旋风,墙壁屋梁嘎吱嘎吱,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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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纯阳铁盒~
楚仙流以剑法闻名于世,气力非其所长,此时舍长用短,时辰一久,倍感吃力,又斗数招,蓦地拨回铜钟,扬声道:“且慢!”九如将铜钟放在身旁,笑道:“怎么?认输了么?”楚仙流皱眉道:“老和尚,你一意出头,就是为了那只纯阳铁盒么?”九如嘻嘻直笑。楚仙流见他笑得欢畅,心下更无疑惑,摇头道:“可惜你这算盘却打错了,那只纯阳铁盒,乃是假的。”九如点头道:“这等拙劣计谋,和尚也曾用过的。”楚仙流叹道:“这并非计谋,那铁盒确是假的。”他见九如眼带嘲意,又叹道,“和尚,你可知道这纯阳铁盒的来历?”九如笑道:“听说是吕洞宾所留,内藏丹书火符,得之可证仙道,不过,从吕洞宾弃世之后,这铁盒就没人打开过。”
楚仙流摆手道:“你听的只是江湖妄言,这铁盒是何人所留,其实已无从考据,只是吕祖道名远播,托他之名罢了。不过,百多年前,这铁盒却开过一次。”九如浓眉一挑,笑道:“有趣有趣,说来听听。”柳莺莺与梁萧也甚好奇,均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楚仙流。
楚仙流抚须沉吟道:“老和尚你听说过紫阳真人么?”九如道:“你说的张伯端张紫阳吧?靖康之后,道门分南北二宗,王重阳是北宗之祖,张紫阳则为南宗之祖。北宗主张入世济人,南宗则以清修为要旨,不过说起来,王重阳创立北宗,有座下全真七子作为臂助,张伯端则凭一人之力开创南宗,那才叫当真了不起。”楚仙流哑然失笑道:“老和尚,这‘了不起’三个字从你嘴里吐出来,忒不容易。不过,紫阳真人确是古今第一等的人物,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不精通,一身武学修为更是出神入化,凌驾一时。”
九如皱眉道:“老色鬼啰里啰唆,说的是纯阳铁盒,怎么又跟张紫阳扯上干系?”楚仙流拈须冷笑,梁萧接口道:“打开纯阳铁盒的就是这个紫阳真人么?”楚仙流道:“你这小子倒还不笨。”九如冷笑道:“好啊,老色鬼你说他不笨,就是骂和尚我笨了?”楚仙流占得上风,长笑道:“这话老夫可没说。”九如哼了一声,道:“如此说,这纯阳铁盒倒有些意思了。既然张紫阳开了盒子,干吗又要关起来?”楚仙流叹道:“说起来,张真人神通广大,才智也高,只可惜他一生之中却错收了三个徒弟,堪称平生恨事,在他传世典籍《悟真篇》中曾说道:‘三传非人’便是指的此事。”九如啧啧道:“老色鬼你越发拉扯得远了,张伯端收错了徒弟,关你什么事。”
楚仙流摇头道:“关系更大了,这三个徒弟中大徒弟便姓楚。”九如拍手笑道:“妙啊,莫非这不成器的大徒弟就是你楚家的祖上?”楚仙流一叹道:“惭愧,正是先祖,那二徒弟却姓雷。”九如目光闪动,笑道:“大概是雷公堡的先祖吧?”楚仙流点头道:“正是。三徒弟姓方,他没什么后人,所练内功却有名号,叫做‘冰河玄功’。”柳莺莺咦了一声,吃惊道:“你……你说什么?”楚仙流冷笑道:“你不用装模作样,那姓方的就是你大雪山的祖师,这段往事,想必你也十分清楚。”柳莺莺摇头道:“师父从没对我说过。”她这般一说,楚仙流更认定她只是推托,没有半句真话,心中越发气恼,扬声道:“那姓方的好歹也是你一派之祖。你为了一个区区铁盒,连祖师爷也不认了?”柳莺莺摇头道:“师父说过,咱们的祖师爷确是男子,但过了许久,姓甚名谁也不知了。”
楚仙流瞧她神情不像说谎,心中奇怪:“这女子若非当真不知,便是世间少有的大奸大恶之徒。不过说起来,这段往事也是我那先祖晚年良心发现,写入家传剑谱中,自我忏悔,警诫子孙。想必那姓方的也是心中抱愧,不愿让晚辈们知晓自己早年的劣迹。”他犹豫半晌,说道:“好,我便再往下说。且道张真人分别传授三人武功,三名弟子渐渐各有所长,大徒弟精于剑,二徒弟精于拳,三徒弟则掌法高明,但三人武功变强了,本性也渐渐流露出来。张真人发觉三人品性不端,大为生气,本想废掉他们武功,但一则师徒情深,张真人本性又极柔善,几度动念,都下不得手。这一日,三人又滥杀无辜,张真人心灰意冷之下,趁着夜色,飘然离去。”
楚仙流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只因张真人已有防范,并未传授三人玄门正法,是以那三名弟子习练十载,武功均不见长进,于是由大徒弟集合三人商议。他三人均知张真人因为揭开纯阳铁盒的奥秘,方才悟道成真,开宗立派,而传授自己的本事不过二流,于是一致认定:唯有学得铁盒中的武功,方可横行天下。当下三人千方百计寻找张真人。唉,也是老天弄人,他三人锲而不舍寻了三年,终于在栖霞岭将张真人寻着。张真人一见三人,自然大为吃惊,本想回避,但那三人痛哭流涕,口口声声要痛改前非,重列门墙。张真人虽然不大乐意,但见三人既有向善之心,也不好一口回绝。怎料那三人口是心非,早就存心硬夺,趁着张真人放松警惕,忽然齐齐发难,狠下毒手。张真人毫无防范,竟受重伤,但他神功盖世,重伤之余,仍将三徒弟打倒,突围而去。那大徒弟、二徒弟紧追不舍,终在一座山谷里追上张真人。张真人当时伤重难支,不及隐藏铁盒,但又不愿让这铁盒落入恶徒之手,危害世人,便将那纯阳铁盒重新封闭,才溘然坐化。”
柳莺莺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三个做徒弟的忘恩负义,连猪狗也不如么?”楚仙流一怔,颔首道:“不错,先祖所作所为,确是不妥。”柳莺莺冷笑道:“岂止不妥,简直是混账至极,那个姓方的与本姑娘全无关系,我才不认他那个祖师。”这话委实惊世骇俗,要知武林之中最重师道,柳莺莺此言一出,无异于欺师灭祖。楚仙流神色一变,梁萧当他便要发难,暗自防备,谁知楚仙流的神色又慢慢缓和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先祖确是混账至极,贻羞子孙。”九如点头道:“老色鬼你过这么久,总算说了句人话。”
楚仙流瞪他一眼,却听梁萧道:“张真人坐化之后,纯阳铁盒自然落到那两个徒弟手中了?”他关心纯阳铁盒的下落,是以发问。楚仙流苦笑道:“那又如何,纵然得了铁盒,他二人也无法打开。两人便想,这铁盒如此难开,里面必然有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因之贪念大炽,数语不合便又争斗起来。但二人武功相若,又师出同门,知晓对方底细,一时谁也胜不得谁,斗得难解难分之际,那大徒弟忽地跳开,说道:‘雷师弟,你我都欠思量了,倘若大伙儿现在斗个你死我伤,方师弟伤好赶来,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白被他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