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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5489-达马的语气-第15章

小说: 5489-达马的语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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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根难免不因此一哆嗦。心跳猛然加速,他放在盘上的右手又开始欢快地跳了起来。这有多么不合适啊。丁龙根赶忙再次用他的左手把右手抓住。班长哼了一下,没有说话,重新踱回那个位置上去。丁龙根非常失望地看到,那个陈青还是那个姿势趴在那里,好像正蓄意地用外泄的春光等待着班长回去。她似乎已经想通了,一个三十多岁女人剩下的不多的一点东西,陈青都准备拿出来,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这让丁龙根很自然地想到他的胖老婆。有一次,她发了疯似的要赶潮流,穿上一条黑色的紧身的踩脚裤。天啊,那是一个什么样子,后面有一条毕露的深陷进去的沟,这条沟骄傲地出现在大街小巷,似乎在号召,快来吧,这下你不会找错地方。丁龙根忍无可忍,鼓足勇气,拿出一把剪刀把那条该死的踩脚裤变成了分开的两个米口袋。当然后来他为此付出了代价,就是为她买了两条同样的踩脚裤。那会儿他明白了,一个女人执意要拿出来的东西,你是没法阻拦的,就让她拿出来吧,不拿出来她憋得慌,拿出来以后她就没有了,她就安静了。那么,今天在床上的时候她到底交代了一句什么话?好像还是一句不同于往常的话,丁龙根仍然想不起来。    
    但是天已经亮起来了。透过控制室的玻璃墙可以看到外面的早晨,像一张还没有挂好的过时的年历画。很多人开始兴奋起来,白天到了,也就是他们可以躺下休息的黑夜到了。其中有了些模糊的憧憬,给了他们死皮赖脸活下去的勇气。这一个个正在死去的人。早晨六点,早餐送来了,烧饼油条还有鸡蛋。控制室里有了一阵短暂的繁忙。丁龙根吃起东西来从来都是风卷残云。陈青不想吃,那么她的那一份就由丁龙根吞下。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丁龙根也当仁不让,这后一份他吃得更香一些。每天他都想吃出一点新感受来,他想一路顽强地吃下去,一直吃到陈青这个不太新鲜却依然诱人的馅。陈青的烧饼,班长没法感兴趣,因为他自己那一份都吃不完。所以,他对丁龙根说,一人省一口,养条大肥狗,但是你怎么还这么瘦?白白糟蹋了那么多粮食!有记性好的会替他解释,丁龙根多吃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多产肥料,就像制砖机那样。说话的这个人把手中吃剩的烧饼油条握成粗粗的一截,然后把它举过头顶。控制室里一阵哄堂大笑,所有的睡意一下子给冲得干干净净。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跨越了十六年的时间长河来到运行工丁龙根先生的心中。那一截甩也甩不掉的浪漫的尾巴。虽然脸上还堆着微笑,但是他觉得失望、沮丧到了极点。他的右手又一次在跳,幸好它这会儿被插在裤兜里。但是它好像非常愤怒,想一头冲出来。对,给那小子一点厉害看看。这个想法让丁龙根大吃一惊,太意外了,他连忙转动身体,把那只手紧紧地夹在操作台与大腿之间。这时有个同事过来换丁龙根下去休息,确实他已经在盘上呆了近六个小时了,眼睛酸胀。但是,那个同事是乘兴这么对他说的:    
    “我来看。你去吧,再拉一次,卫生纸不够,我工具箱里有。”    
    丁龙根尽快地走到吸烟室里,在最靠里的一个位置上坐下。他急忙想点上一根烟,但是手抖得厉害。与此同时,他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变幻不定。快把烟点着,快把烟点着,是这会儿他最大的愿望。但是他控制不了他拿着火柴的右手,那根火柴在竭力地躲避着火柴盒。吸烟室里的其他人看着丁龙根起初觉得有意思,后来都紧张起来。两行眼泪终于从他发红的眼角流了下来。这会儿他的两只手渐渐地安静下来,他终于点着了他的香烟。丁龙根没吸上两口,吸烟室的人都悄悄地走到外面去了。他不敢抬头,但是知道此刻外面的控制室里一定有不少人正朝他好奇地张望。丁龙根闭上眼睛,他觉得困极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丁龙根忽然嗅到了一股风油精的味儿。他甚至觉得那只是从他记忆中飘来的。


《达马的语气》第三卷丁龙根的右手(四)

    “怎么了,怎么了?瞧你个熊样!孩子都那么大啦。”    
    “没怎么。不要你管。”    
    陈青也不再说话,但是没有离开。丁龙根虽然没睁眼,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的右侧有持续的细微的热量,有一个活着的但活得不很旺盛的身体。又过了一会儿,丁龙根觉得那股热量消失了,于是把眼睁开。但是没想到她还在那里,和他只隔了一个座位。陈青带着几分讥讽的表情看了看他。然后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头,继续一声不吭地坐着。丁龙根只觉得眼前一亮,是的,陈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把他耿耿于怀的那个“角度”呈现出来给他了。可怜虫,拿去吧。而这一刻,我们的主人公确确实实感到了温暖。几根带子吊着不让它下垂的哺乳器官,魔法师的皮革袋子,可以挤出爱意、宁静、力量、宽容、文明、痛苦、永恒。丁龙根极度动荡不安的情绪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这真是一个奇妙的造物啊。遗憾的是,不出意外的话,陈青的下面也有一个诚实的光芒四射的眼,会拉出臭不可闻的屎来,谁也免不了,和他一样。另外眼睛也有屎拉,鼻子也有屎拉,耳朵也有屎拉,天天都有,现在更多的人又学会了从嘴里拉屎,拉出花团锦簇、高尚无私、滔滔不绝、一泡顶一万泡的屎。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告诉你,那是因为你大脑里有屎。生活就是你不得不褪下裤子去拉屎,生活就是你不得不拉完以后再去拉下一泡屎,生活就是别人拉屎你也不得不去拉屎,生活就是你不得不克服便秘用你一生的努力拉出那一泡屎,生活就是你终于拉完了你一生不得不拉的一两万斤屎,生活就是你老人家再也拉不出像样的屎,生活就是,吃下粮食拉出屎而永远不是吃下屎拉出粮食。简而言之,生活就是屎。    
    “你孩子今年该上学了吧? ”丁龙根清了清嗓子。    
    “她老子管,我烦不了。”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似的,“你家大龙上三年级了吧? ”    
    “二年级。孩子多大,应该让她上学了吧? ”    
    “不上才好呢,上了有什么用? ”    
    “不能这么说,孩子总归是你的。”他的目光抚摸了一下她的哺乳器官。    
    “我跟你说,她现在可坏着呢,星期六到我这儿来,看到什么都想拿走,大概是她奶奶教的。可精着呢。”    
    “没什么,总归是你的孩子嘛。”他的目光再次抚摸了一下她的哺乳器官。    
    “话是这个话,但是我现在就看得到的,以后她不会管她这个妈妈,我是白养了,白忙啦。一分钱也别想用上她的。”    
    “哪能图这个呢,总归是你的孩子嘛。”他的目光时断时续,第三次抚摸了她的哺乳器官。    
    “算了吧。”陈青一不高兴就放下她的双臂,那个角度消失了。    
    “像我,当然跟你不太一样,我看到我们家大龙就心安了许多。”    
    “男孩子不一样。”    
    “说心里话,我真喜欢我们家大龙,我真放心不下我们家大龙。”    
    “有什么不放心?好好的,你哭什么?你这个人! ”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看你这一辈子撒的尿都不及你的眼泪多!快别哭了! ”    
    “你不知道,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的大龙……”    
    陈青摇摇头,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双手抱在脑后。他忽然镇定下来,擦了擦泪水,并不急于占据那个失而复得的角度,而是抬头看了看控制室里的数字钟:七点一刻。丁龙根的右手开始小幅度地颤动起来。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烟屁股激动不已,终于不由人意地坠落在地。陈青的脸仍然朝前,也就是冲着外面。丁龙根看到他的右手静脉扩张得厉害,手在膨胀充血,五指渐渐地张开。起初他很想把它藏到身后去,但是它根本不听使唤。丁龙根甚至听到了骨节在嘎嘎作响,皮肤像树皮那样绽开。等响声终于停止时,他看到的是一只和他父亲耙地用的耙子一样大的手,呈紫黑色。这张无比粗糙的大手先是在丁龙根的膝上爬行了两步,忽然弹了起来,悬在他下巴的高度。接着,惊愕的丁龙根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向陈青无声地滑行过去,直奔她扬起的袖口。陈青没有注意到。现在它已经到了袖口,停顿了片刻,手掌停在原处而五根手指又继续向前扭动着生长过去。丁龙根意识到它是想伸到里面去,一直伸到里面去。陈青正在睡眠的哺乳器官感到被什么碰了一下。她转脸、尖叫,然后向控制室抱头逃窜。    
    但是那只手也紧追出去。丁龙根的身体就要出吸烟室的时候,他的左手一把抓住了铝合金门框。控制室里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幅有趣的情景,右手竭力向前,而左手顽强地抓牢门框,他单薄的身体被拉得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最后他的右手战胜了他的左手。整个身体被左手拖在后面,而那张紫黑色的右手和惊慌失措的陈青在宽畅的控制室里展开了追逐。很多人都注意到跌跌撞撞的丁龙根满是泪水的双眼里是一种痛心疾首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关于这一幕,我就不多加描述了,因为讲多了,你就会以为我在说谎。我说过,我要为你讲一件在我身边发生的真实的事情。这个故事惟一的价值就是真实。我在愚弄你的智力吗?没有,请相信这一点,但是我得承认我是个有诸多坏习惯的人。有一个习惯我一直没能改掉,那就是我多么希望能有个机会,把一泡屎拉到广场的中间去,拉到天上去,拉到你碗里去,拉到你梳理得很精致的头上去,拉到你那发胖的灵魂里去。就是这样。    
    那个眼屎糊了眼的班长觉得自己比谁都更富保护老娘们陈青的责任。于是他斗胆拿起一根拖把,从后面冲了上来,猝不及防地给了那只右手准确的一击。气喘吁吁的丁龙根在一长排表盘的前面终于站定了下来,眼望着前方玻璃墙外已经到来的早晨。那只右手无力地耷拉着,收缩成原来的样子:骨节毕露,白白净净,和他的左手没有区别。这会儿,他脑袋异常清醒,他仿佛看到了身体内部明亮的光线。丁龙根猛然间想起临上班前他胖胖的老婆在床上交代他的话:今天上班骑车可得小心点!她可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难道说这个水桶一般的女人早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不可能,丁龙根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完,他就像一棵锯断的树那样慢慢地向右倒了下去。    
    丁龙根的死在医学上的圆满解释引不起我丝毫的兴趣。有一点医学常识的人都能满足你的求知欲。他们说,其实当丁龙根与戛然而止的卡车车头面面相觑时,他就已经死了,只是他还不太清楚,就像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撞了一样。事后他的同事们都很懊悔,因为他们错过了一个和死人说话的好机会。他们叫来了救护车,然后张罗着把他抬出去。原以为那是一件很轻松的活,但是没想到丁龙根瘦小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那么沉,灌满了死亡的铅,所以抬脚的那一位在下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不得不提议歇一下,让他换一下手。出于对死者迟到的尊重,他尽可能慢地放下丁龙根的脚。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丁龙根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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