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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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有一女的买了一件红色毛衣,回家穿了些日子,洗时用洗棉布衣服的方法——洗好后用开水泡了半天,扯出来晾时全变了形,又长又大,拿回来找我麻烦,一口一句我骗人,家门前堆满了人看热闹,里面也有鄙视的目光,我真是无地自容,我只好说让她别闹,我把钱退她算了。这时出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穿着洋气,气质也很好,她说,这不能怪卖衣服的,你这衣服洗的时候是用开水烫的,这衣服上面写得有字,说是晴纶的,晴纶不比棉布,不能高温。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个理,可是我怕我这样说连围观者也会说我狡辩,那时人们对做生意的还很鄙视,我怕引起更多的人说我为人不厚道而攻击我,这老师帮我说话后,很多观看的人,有些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刚懂,都说起了晴纶的性质,看我时没有了那鄙视的目光,那女士把衣服拿回去没让我赔了。我很感激帮我说话的老师,对她说谢谢,她走进我家站了一会,告诉我,她很早前就认识我们姐妹了,她一直佩服我们姐妹为爸爸落实政策的精神,她对我没有工作深表同情。她对我说,“你不能找些别的事做吗?做这事得有本钱,”她走了,那同情和怜悯的目光让我十分难过,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怜悯,甚至于讨厌,可是对这好心的怜悯我只有无奈。
生意做成这样,我真是万念俱灰,好在爸爸妈妈不但没有埋怨还安慰我。
和平每月的工资全交给他父亲,自己身上常常身无分文,别的女孩谈恋爱多少都会用一些男友的钱,可和平就是和我去看场电影也要问他父亲要钱,而我从来不懂得怪他什么,不会像一些女孩那样怪男孩不给自己买这买哪,看电影也是他买一场票我买一场票,感觉这就是爸爸妈妈常说的志气,自己也在心里说不欠他的人情,这次服装生意不但没赚钱,还贴了我和和平的路费,还感觉欠着和平一分人情,本想这次赚了钱给和平也买件衣服表示酬劳的,可做成了这样感觉很不好意思。
一天我上和平家,和平的父亲对我说“伙计,你带我和平去做生意赚的钱呢?也要分点给我和平哦,”我羞得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我以为老人在挖苦责怪我,可老人一会就开怀大笑,说了个笑话,他说有一个生意人,用一匹马换三头羊,再用三头羊换九只兔,一天看到一群天鹅,旁边有人问他“我拿这么多天鹅换你这九只兔好吗?”这人很高兴的答应了,等别人把九只兔子拿走后天鹅一下子全飞了,故事就是一马换三羊,生意做得强,三羊换九兔,生意是这样做,九兔换天鹅,阿呵!老人说完后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说,你俩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奸商奸商,你俩都这么傻,怎么能经商?我觉得老人说得对,便死了做生意的念头。
注1:的确卡:的确凉卡其
注2:没有一件能出客的衣服:出客,土话,意指可以穿得出去的像样的衣服
和平的父亲
在妻子在世时,和平的父亲是个非常勤劳的人,一生为妻子、儿女吃了不少苦。家里有好一点的东西,他从来不一个人吃,总是留给儿女们,粮食困难时他总把白米饭让出来,自己吃杂粮,他还一直种着地,在夏天老人种着各种瓜豆、玉米,玉米棒子大的有七八寸长,冬天地里的白菜青菜葱蒜要有尽有,常常能分给别人家吃,是个顾家的老人,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从来不吃独食,是个受人敬重的老父亲。
和平的母亲去世一年多了,他父亲很想找一个老伴,可是他哥姐不同意。老人一天上我家来和我妈妈聊天,绕了个很大的圈子后对我妈妈说了一件事,别人给他介绍了个老伴,是农村户口,可人很能干,在街上炸油炸粑卖,不会增添家里多重的负担。但是家里和平的哥姐反对,和平又没成亲,老人希望妈妈能给和平说说,他希望和平支持他,出来为他说一句话。老人说这话时,我觉得他非常可怜。我想说服和平,让他爸爸找个老伴,可和平说他没权,说话也没用,因为他哥姐认为他爸爸这样做是背叛他们的母亲。我虽和和平恋爱,可我是没权参与他的家务事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第二天老人又上我家来,对爸妈说,这事算了,不要再对和平说了,老人说他要是找了老伴,和平就得出去住,他不忍心。说这话时老人眼里含着泪,我看到了老人无奈的眼神。
那晚和平来我家,正好爸爸妈妈上舅舅家没有回来,我对和平说了他爸爸想找老伴的事,我觉得他爸爸很可怜,我想劝说和平,让他爸爸找一个老伴回来,我站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和平等他回话。和平没有回答我的话题,他傻傻的看了我一会,伸手拨开我脸上的头发,突然的吻了我一下。我的心狂跳,从这一刻起,在心里我永远是和平的人了,因为那时不像现在那样结婚离婚都是平常事,那时就是谈个对象吹了,都会有很多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认为是女孩子品行不好。
和平的父亲回绝了媒人的介绍,没过两天那女人就嫁给了另一个矽肺病老工人。当时二坑有好几个这样的矽肺病老工人,都在忙着找老伴,找到老伴的人脸上时时都挂着笑容,人也显得年轻活力多了,引得很多年轻人笑话。一天那个找了老伴的老工人领着炸油炸粑的老伴去看电影,从和平家门前路过,和平的父亲看到了,等别人刚走过去他就在门口大骂:“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我不要了的才轮到你。”惹得隔壁的张伯老俩口边摇头边笑,和平兄弟也在悄悄的笑,过后只好劝他父亲以后别这样说,怕人家听到生气。晚上我把和平父亲骂人的事告诉妈妈,说和平父亲一点也不讲理,可妈妈没笑,只是叹气说,其实这事是做子女的没想到,不让父亲找老伴,自以为是对父亲的孝心,其实错了,和平妈妈生病在床一年多,都是他父亲擦洗、换衣服,他母亲到死身上都没长一个疮,这很难得了,他父亲是对得起他母亲的,他母亲要是在地下知道这些,一定会让他父亲找个老伴,不会让老人孤零零的。妈妈又对我说,桂兰,你要是和和平结婚,你一定要好好对待老人,别只顾你们年轻人开心,把老人一个人放一边,要孝顺,老人养大这么多子女不容易,听妈妈说这些话我感觉很遥远,我虽和和平处对象,可是我们还从来没有谈论过嫁娶。我只是在心里同情老人,一家四个男子汉,老人又当爹又当妈,什么事都要管。
和平下班回家后大多数时间上我家,两个弟弟都上技校,白天上课,年轻人晚上也有自己的伙伴玩,所以有时候我就上和平家坐会,有时也大着嗓子陪老人聊天,和平的父亲耳有些背,常常听不清,瞎着扯,惹得我们笑。和平的父亲对我很好,有时做好菜也叫我去吃饭。可在我心里,和平一家和我一家在思想上有很大距离,比如我父母说话、做事、教育下辈,总会用一些孔孟之道来约束自己和后人,而和平家则不一样,他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工人,朴实善良。只是有时说话口无遮拦,粗话不少,对此我也有些不习惯。有时妈妈说我是瞧不起他家,其实不是,我问过自己的心,我没有资本看不起他家,他母亲的善良和他父亲的勤劳是我最尊重的,那时我是个爱想事的女孩,很多事我常常在找根源,就是看不惯的东西,我也会去想是什么原因让我反感呢?比如,那时和平爸爸常常叫些人来家喝酒,就是过路的农民也要拉到家喝几杯,我真的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我没有瞧不起哪一个人,我想他爸爸就是叫上国家主席一起喝酒,我可能一样的不习惯,遇有这样的情况我只是回避。
和平母亲死后,他父亲就让他把工资交给家里,由他父亲帮存着,说留给他结婚用,和平也真的如数的交回了工资。和平要打家具,请来了木匠,木料是和平下乡时在农村买好的,因为在农村买便宜——和平是个有心计的人,这是妈妈的评介。打家具时和平让我挑选式样,可是我什么也不懂,那时的我对这些真的很陌生,我也不知道挑什么毛病,什么都由和平作主。打家具要包木匠的吃住,我答应帮他做饭、招待木匠,可是把木匠请到家里后,和平的父亲却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老人因为寂寞,长期请人来家喝酒,还常常邀些女同胞一起去赶集,有时别人买菜他付钱,就这样把钱花了。
和平在心里有些生他爸爸的气,但是他很孝顺,没有当着他父亲的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打完家具后,和平借钱把工钱付了,以后发了工钱还了借的钱后,每次余下的钱还是照样交给他父亲。
我的朋友就说我了,为什么不管他的工资,说我该把和平的钱和我的钱放一起,为结婚作准备,可我一点不赞同这主意,我还是赞同妈妈的观点,结婚前一定要分清楚,一是一二是二。再说我的确不是个有心计的人,正如我常常对别人玩笑说的,在男娶女嫁上,我是一钱不值。
和平的两个弟弟都比他高了,可是常常身上一分钱没有。有天我上井边担水,看到农民用井水洗马蹄,和平大的弟弟太平在,他说了,这东西好吃,可就是贵了,吃不起,我问多少钱一斤?农民说三角钱一斤,那晚我第一次与和平谈起他的工资,我问他每月多少收入,他说连保健80元左右,我说他能不能每月只交70元给他爸爸,留十元钱给两个读书的弟弟,他们都大人了,你一个能挣钱的哥哥每人一月给他们5元零用,让他们身上也有点零花钱。和平同意我的提议,以后弟弟们没工作的日子里,就有了5元钱的零花钱。
一天我回家爸爸妈妈正在说和平家的事,妈妈说和平的父亲刚来找过和平,看来很不开心。后来我才知道,和平的父亲遇到了难事,老人吓坏了,他怕他真的被公安抓了和平不知道为了什么。原来有一邻居家的女人常常来和平家玩,这邻居家是吃黑粮的,家境很贫困,女人又不出去干活,天天上和平家和老头儿聊天,也常常一起赶集,一天被女人的丈夫发现,她丈夫说要告他父亲,把老头儿吓坏了。这事很多邻居一下子也知道了,可爸爸妈妈却有些同情和平的父亲,他们说,和平的父亲要不是这样顾儿女,也不会这样,也早就找了一个老伴了。
妹妹毕业后,分配到汞矿大龙疗养院,汞矿那时效益很好,冶炼工人和矽肺病人每年都要去疗养,每次疗养时间是三个月。疗养又不用交多少钱,每天大肉大鱼的吃,都是吃国家的,人们都争着去疗养,以后的日子里,和平的爸爸就年年都去疗养,因为妹妹在疗养院,每年他都会比别的疗养病人多疗养一个疗程,可老人身上也常常缺钱,他不但没有把和平交给他的钱存上,还常常向人家借钱。
很多年后,我才听疗养院的医生们说,事情是由一个女疗养病人说起的,这个女病人当时年龄50多了,是女人中少见的矽肺病人,因为女人在井下干活的少,由她的病可以看出来,她年轻时吃过不少的苦。可她一生中名誉不好,总被人说嫌话,50几了还有桃色新闻。医生们就说其实人们不了解矽肺病人,并不是这些人的道德观念差,其实是人们没有真正的去关心这些人,因为这样的病人比起正常人来,生理要求强得多,这是一种病态的生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