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钢轨上的爱情 >

第15章

钢轨上的爱情-第15章

小说: 钢轨上的爱情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寻了个靠玻璃墙的位子坐下,将手机关掉,看着窗外开始渐渐融化的白雪。来机场的路上,外面下起了大雪,白茫茫漫天的大雪。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还会招致如此的冬雪,过去,雪总是一两片地下,从五楼教室的窗口看出去是雪,可跑到操场上,滴下来的就只是      
    雨点了。那个时候,郁常常会和我们一起兴奋地跑到楼下,伸出手来想接一两片雪花,可是手掌接到的只是剔透泪水般的雨滴。    
      “郁,你看到了么?上海下雪了,很大很大的雪。”我捧着紫檀木盒轻轻地说,紫檀木的香气顺着手指慢慢地扩散出来,我能感觉到郁的灵魂就在这香气里不曾离开。玻璃墙外的工作人员正在努力地扫雪,清道,机场广播里传来一遍又一遍抱歉声,像是干净的温玉抚过耳孔。第一班恢复起飞的是上海至三亚的班机,跑道上传来“隆隆”的起飞声,我看着一只巨大的白鸟震翅高飞,那里多好呵,是个温暖的海岛。    
      “郁,我们要去的是个寒冷的小城,你愿意么?”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对着紫檀木盒说道。郁的遗照插在木盒子的启口处,不苟言笑,他总是这样的,将脸塑起来。    
      因为一旁客人的异议,乘务小姐将我换去了机尾的空座,我无所谓地点点头,她露出松了口气的微笑。可是后来,我听到她站在过道厨房里对身边的同事说:“什么不好带,带个骨灰盒来坐飞机!”    
      原来,所有的人都在竭力伪装自己。    
      飞机起飞得不算平稳,机尾剧烈地晃动着,我闭起眼睛怀抱着郁的骨灰盒。窗外飞起一团团白云,几万公里的天空显得晴朗而明媚。我的口袋里折叠着一张纸片,上面是一个东北农村的模糊地址。这几年来,郁一直都说想要离开上海,去东北看一场真正的大雪,他靠在床上,伸手拨开我的长发:“许或,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每当这个时候,我常常不回答,只是拼命地点头,然后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感觉到温润的汗水还有沉实的心跳声。我是他的妻子,怎么会不愿意呢?    
      走出机场的时候,手机收到秘书台的留言,是眉。她细软的声音在那边说:“我走了,可我还会再回来。”    
      我能想象眉说这话的表情,她一定靠在电话机旁眼神茫然地看着另一侧,像是自己和自己说话。眉的声音总是孱弱的,似乎从来不会生气也不需要生气。她的头发柔软纤细,打着稀疏的小卷散在肩膀上,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只浅浅的酒窝。很多年前,每当我敲响她的房门,说“眉”的时候,她都会转过头来,像是一个天使那般盘坐在凳子上冲我甜甜地笑,旁敲侧击着关于郁的种种。    
      其实很早我就知道眉和郁的关系,在她出现的第一天,郁送我回家,站在家门口,我试探地问道:“郁,眉是你的亲妹妹吗?”他摇摇头,什么都没多说,骑车离开,可我感觉得到,他对眉的不同,那是其他人都无法替代的不同。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常常会寻各种理由去看眉,说是给她补习功课,我们关起房门坐在屋子里说话,林林总总的,是十来岁女孩子都喜欢的私房话。我喜欢看眉蹙起眉头说“很久没有看到郁了”,喜欢看她小跑到郁的房间里拿出他以前的画来给我看。我也从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对郁的感情,相反,很多不能同别人说的话,我都可以和眉说,因为她也是了解郁的人,也是了解爱上郁的人。可我总还是忍不住地去伤害她,用一些细微的言辞和动作去伤害,我从郁的房间带走他的替换衣服,像他的女朋友那般。    
      如果郁爱的人不是她,我想我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心映相通的两个女子。    
      眉现在的伤口愈合了么?我知道在那个早晨,我的每一次抽打都在她的手背、脖颈留下狠狠的印记。往往我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尤其看到郁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直到自我终结。我明白,在他的心里,最宝贵的地方留给了眉,那个脾气和顺,声音孱弱,从小跟在他身边的眉。    
      七年前,当我第一次为了郁对眉发火,就知道会有忍不住伤害她的一天。    
      七年前的那天,当我将对眉来说最残忍的故事告诉她时,心底是有些卑鄙的窃喜的;可当她茫然失魂地走出房门时,我的心脏又如同被沼泽地边的野蔓藤缠绕,难以疏解。那些尖利的小刺扎在上面,鲜血淋漓。郁将我狠狠地拽下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传输过来,甚至,我还在心底祈祷他能重重地殴打我一顿。那是第一次,我强烈地感受到郁对眉的爱,这种爱如同一只沉重的拳头,向我击打而来,令我木讷愚钝。    
      在那之前的三月,我终于找到了放弃参赛资格的郁,他刚从医院里跑出来,丢下眉的母亲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一打啤酒,站在篮球场空旷的场地上,哈哈大笑地向我说出他父亲日记里的故事。    
      郁的父亲叫齐岩正,是在六七十年代的那场“革命”中最早随父母下放农村的孩子。十五岁那年,他随着划为右派的父亲一起离开上海,向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前进,那个地方叫做呼玛河村,深嵌在大兴安岭里。他们在安福路上的产业被查封。来查封的,正是郁祖父楼下的邻居、世交,他有一个和齐伯伯年龄相仿的女儿,那一年才十三岁,她的理想是做一名法官,公正不阿的法官。    
    


第三卷第十章 许或断章(2)

      十年后,齐伯伯看上去远要比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显得苍老,他的皮肤暗黄无光,架一副浅褐色的近视眼镜,当他回到上海站在安福路的家门口,看着曾经属于他和父亲的房子时,恍如隔世;他的父亲早已经在北大荒过世。这时,门里走出来一位老人,哆嗦着腿,在年轻女子的搀扶下蹒跚地走过来。    
      老人走到安福路上,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着齐伯伯,然后伸出褶皱的双手,悬空地抚摸着      
    二十五岁的粗糙脸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老人开始站在安福路上痛哭,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混沌的液体,这些液体阻隔在褶皱的皮肤纹路里徘徊徘徊,怎么也落不下来。可齐伯伯只是站着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老人身边的年轻女子微笑着说:“进来吧,我替你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那便是眉的母亲。    
      在齐伯伯刚回上海的那段日子里,日子过得很辛苦,因为成分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决,他一直都没有工作,每天只能窝在安福路一栋洋房的二楼,惶惶不安。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又突然来一伙人砸光他的家,不知道会不会又一次在这伙人里看到曾经熟悉且亲密万分的朋友。外界的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怀疑、猜测,在那个年代,没有信赖,没有真正的朋友,而楼下住着的正是眉的母亲和外祖父——曾经和齐伯伯父亲亲密无间的老人。    
      两年后,齐伯伯的父亲被宣布正式平反,齐伯伯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而眉的母亲顶替了她父亲的工作,成为那场革命后的第一代女法官。在老人的安排下,她和齐伯伯完成了上一代人定下的婚约,安福路的这幢房子从此合二为一。    
      可就在那年的冬天,有一个叫作尹兰的东北姑娘敲响了这幢房子的大门。    
      尹兰寻来安福路后的那个夜里,眉的母亲彻夜未眠。她走到厨房的角落里,拿出一只封得牢固的塑料袋,用颤抖的手打开它,里面是厚厚一摞信,她关起厨房的门,将它们烧成灰烬。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在火光里变得滚烫,她觉得羞愧,对不起那个女人,可还是狠心地这么做了。这个时候,齐伯伯还坐在书房里抽烟,他是从来都不抽烟的,也不会抽。    
      从小,眉的母亲就知道,住在楼上的男孩子今后会是自己的丈夫,他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是一条战壕里生死与共的战友。可是没想到在她十三岁的那年,外面的世界突然风云骤变,灾难席卷而来,卷走了那个男孩子还有他的父亲。十年后,当她再一次看到齐伯伯时,他的心里竟然已经有了别人,每天都只将一张照片捧在手里,很少出门,也很少下楼,像是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拼命写信,然后一路走去附近的邮局里寄信。他们的房子共用一只信箱,每天,他唯一会对她说的话就是:“有我的信吗?”    
      她将信塞进一大摞报纸里,摇摇头。    
      渐渐地,齐伯伯开始肯下楼来走走,跟楼下的老人说说话,他说:“我父亲不恨您。”眉的外祖父老泪纵横,满脸悔恨,他开始以最快的速度从衰老走达死亡边缘。他拉着女儿的手说:“我对不起他父亲,你要替我好好地爱他,照顾他。”    
      就这样,在眉的母亲补修完法律课程后,顶替了空缺着的法官职位,成为那场风暴过后的第一代女法官。她着手的第一件案子是证据、证词、证人都很充足的强奸案,被告是一个即将退伍的军人。    
      尹兰自杀的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    
      郁翻开齐伯伯的绿皮日记,点给我看,里面一段被液体模糊掉的小字写着:天死灰一般地宁静,只有无数的鹅毛从最远的天边落下来,变作寒冷的雨点。兰死去的场景像是凹凸有致的画面烙在我心里,只要想起来便觉得浑身颤栗。    
      当齐伯伯赶到尹兰住着的小旅店时,她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将整个屋子染成一片红光,床上的襁褓里有一个婴儿张大了眼睛,撕声力竭地哭。尹兰的手臂横在婴儿面前,血还在不停地流出,流进孩子的襁褓里,滚烫地流过他的皮肤。孩子的嘴上留有凝固的血,血将他的嘴封起来,吞噬掉呼吸。孩子只能恐惧地拼命哭喊,将脸涨得通红,在血水里挣扎,挣扎。    
      他抱着孩子冲回家里质问妻子,他知道白天她曾经去找过尹兰。可现在,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餐桌前,默默地替他盛饭,毫不理会他的愠怒。她说她去找尹兰只是想告诉她,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只是希望她能够回去,至于那个婴儿,她对尹兰说,她愿意将他留下。    
      齐伯伯痛苦地瘫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寒冷而又潮湿,他憎恨自己,无比地憎恨。他觉得自己当年应该回呼玛河村看看,看看为什么尹兰一直都不肯回信给他,他应该问她,究竟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可当年他没有那样做,他的信只是越写越少,最后完全搁置。他的心里走进来另一个女子,她漂亮、能干。    
      可他也决没想到尹兰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在那个闭塞的小村庄里,一个未婚的女人有了野孩子会遭到如何的唾弃和辱骂,此刻他不敢去想。可他又能怪自己的妻子么?她也有了孩子,她对这一切都茫然无知,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他,是他。他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如果可以背弃责任,他宁愿就这么死去。    
    


第三卷第十章 许或断章(3)

     看到丈夫痛苦的模样,眉的母亲端着饭碗坐在餐桌边,僵硬的神情松懈下来,难以抑制地颤抖肩膀抽泣。她该怎么办?没人能告诉她,她该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