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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钢轨上的爱情-第13章

小说: 钢轨上的爱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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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脸避过母亲的手,迅速将还在颧骨上滞留的眼泪抹掉:“妈妈,爸爸过些天就来看你。”我的身体开始严重缺水,再也供给不起充沛的液体。    
      郁推门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绿皮日记,走到我们身后说:“眉,你先出去一下。”    
      我转身看向郁,他将我从床边轻轻拉开,又重复了一遍。母亲倒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安然地靠回床背,摆摆手让我出去,神情是做足了准备的泰然。我点点头,说回去拿些替换的衣服来,然后离开。在病房门口,我看到郁僵直的后背,绿皮日记在他的手掌里变形扭曲。    
      我和郁已经有整整三天没能好好地说说话,父亲的死像是一面无形的墙横在我们中间,谁都不敢逾越。我们心里唯一念挂的,是该如何告诉母亲,该如何告诉她,她深爱着的男人是怎样死去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敢想象,只能逃避。我很自私地企盼,企盼手术的日子永远遥遥无期。    
      夜里,我拿着替换的衣服去医院换郁的班。傍晚许或打来过一个电话,什么都没多说,只问:“郁在吗,作品完成了吗,马主任打过电话给他了吗?”然后挂断。这一天都过得神秘兮兮,令人捉摸不透。    
      到医院已是八点,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顺着走廊看过去,母亲的病房门口一下子围了很多人,护士在不停地跑出跑进。我将自己定在电梯口,忽然不敢上前看个究竟,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在微弱空气的流动里“沙沙”作响。我的心像一片静谧的沼泽,冒出无数的恐惧气泡。    
      走廊上的灯开得很亮,护士长不断地问:“联系到家属了吗?联系到家属了吗?”询问台里的护士手里拿着话筒使劲摇头:“家里没人听电话。”    
      我的手沉沉地垂下来,塑料袋在空气里发出“哗”的泄气声,离地面越来越近。护士长看到我,立刻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快,你妈妈她……”    
      一个穿浅蓝黑条纹病服的女人安静地躺在洗手间里,手腕上是一道深且直的口子,血不停地从里面渗出来,顺着手腕流遍整片瓷砖,伤口处还有暗黄色的淋巴液。我看不到她的脸,她躺在那里,像不曾醒来过。    
      我靠在洗手间的门框边,四周一片嘈杂。护士正在竭力驱散围在门口的病人们,没有人过来替那个女人止血。她的头发呈现出深灰色,蓬松地盖在脸上,嘴唇浅红,微微张开,我想起小时候母亲的模样,她是那么美丽干练,永远像一个女强人般地出现在每个角落。别人管她叫:周法官。可面前的女人是谁?她侧卧在淌血的瓷砖上,那些血水蜿蜒地在瓷砖上绕道而行,对身体避让不及。病房里没有郁的影子。    
      我小心地走上前去,蹲下,拨开她的头发,那是我的母亲么?我向心里的神祈祷,掩藏在蓬松灰发下的脸是陌生的,它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显现出来的画面却如同一张版画般,将母亲死亡时的面容刻在我的视网膜上,成为记忆。    
      “妈妈。”    
      甚至来不及痛哭一场,我便彻底地晕厥过去。在黑暗里,我看到父亲、母亲,他们远远地向我走来,轻轻地唤道:眉,眉。我伸过手去想拉住他们,可是手臂穿过他们的身体,什么也碰不到。他们依旧轻声地唤道,眉,眉。    
      突然,父亲的脸变作伫立在郁门口时的模样,他呆滞地,一动不动,我听到巨大的心脏跳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抬起手抚着胸口,神情开始抽搐,我想叫爸爸,爸爸,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父亲慢慢地倒下,和三天前的黄昏一样渐渐闭起眼睛。我转过头去看母亲,她在黑暗里不停地摸索着,叫着父亲的名字,可什么都抓不到。爸爸就在你身边,就在!我想告诉她,想告诉她,却依旧什么都说不出口。    
    


第三卷第九章 请别枯萎去(2)

     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围困、桎梏我,我在里面动弹不得。母亲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片,摸索着找到自己手腕上的动脉,毫不犹豫地割下去。我疯了似地在喉咙口尖叫:妈妈!妈妈!想飞奔过去阻止她,质问她,怎么可以这么毫不犹豫地丢下我,丢下郁?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吗?可我却还是动弹不得,尖叫声在喉咙口变作空气,消散在黑暗里,一点用也没有。    
         
      “眉,眉!”郁紧紧抓牢我的手,抱着我,让我渐渐地醒来,平复下来。我微微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干净的白色。我又一次打起了点滴。我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湿润潮热,我的脸上湿成一片,分不清眼泪和汗水。我将下巴靠在郁的肩膀上:“郁,郁,你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我在哭,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哭,可是瞳孔里流不出眼泪,眼睛疼痛难忍。我只是张大了嘴,想哭出声来,可哭出来的只是一声又一声嘶哑叫唤,像刚刚出生的小猫,偎在荒芜一片的草丛堆里苦苦哀求。郁不回答,只是牢牢地抱着我,我的后背感觉得到他呼出的热气,那是湿润的,带着稀薄的叹息。    
      短短的三天里,我和郁一样,变作孤儿。    
      父母去世后,我办了休学手续,时而喜怒无常,时而沉默呆滞。    
      五月末的一天,郁蛮横地抱着我走进医院,我在他的手臂上像一条搁浅的海鱼奋力弹跳着身体,我说不要!不要!可郁丝毫不理睬,他只是紧紧地抱住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我牢牢地控制在手臂上,我忽高忽低地仰视他,看到他的嘴唇,鼻子,还有冷漠的眼神。    
      郁望着前方,毫不理会四周怀疑,一直向前坚定地走着。我使出浑身的气力想挣脱他的手臂,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脖颈、手臂上。可我挣脱不了,他死死地抓住,不肯松手。我尖叫,重复着自己的台词:“不要!不要!”喉咙嘶哑,声音杂沓,我感到自己就要完全地死去。    
      在我面前,郁突然变得冷血、残酷。    
      穿过医院大厅,是妇产科的方向,我知道他托了父亲的那个熟人,预约了今天。看见“妇产科”的指示牌,我一下子松懈下来,瘫软在郁的手臂上,呜呜地抽泣,可双手还紧紧抓住他的领口。    
      “求求你,求求你,放我下来。”我苦苦地哀求。    
      空旷狭长走廊的那头,护士戴着口罩等在手术室门口,她在口罩后面含糊地说:“快点。”没有表情。    
      我放开郁的领口,彻底地松懈下来,我的手臂垂在一旁,身体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他俯下脸来,鼻子抵着我的脸。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泪水,还有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医生从我身体里取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听到它的哭声。它呜呜咽咽地哭,在金属夹具下支离破碎。我向医生哀求,轻一点。我知道它会痛。医生干净利落地结束手术,他擦着手套上的血水,将器皿盘子递给我看,然后转身对护士说:“下一个。”一切都是冰冷机械的程式化,没有人在意那是一个生命,    
      我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到手术间外的病床上躺下,护士说:“躺在这儿缓一缓,半小时后再离开。”可等她一转身,我便从病床上翻爬下来,扶着墙壁一路踉跄地走出去。刚才我看到了那个孩子,三个月大的它已经有了细小的毛发,残破地瘫在器皿盘子里,看不到脸。我一下子感到害怕,别过脸去,让护士赶紧扶我离开。但此刻,我又后悔自己没有清楚地看看自己的孩子,它是那么小,那么小,甚至还来不及分化性别。我应该看他一眼的,应该看一看,看一看这个可怜的、被父母放弃的孩子。墙壁深处传来石灰的寒冷,我将身体贴在上面,慢慢移动。四周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走廊上有零星的男人,各种神情。他们听见手术室门开的声响,抬起头,看我一眼,尔后别过脸去。郁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脸埋在手臂和膝盖间,一动不动,听见我走出来,便立刻抬起头,站起身,大步走过来扶我。他脸上的冷酷绝情消失殆尽,剩下的是说不上来的痛苦与绝望。我推掉伸过来的手,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说话,继续踉跄地走。我的步子艰难拖沓,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知道他就在身后,知道他做出护着我的手势,害怕我又一次地突然跌倒。可我不搭理他,我替那个孩子恨他,憎恨他。    
      医院外的阳光是属于春天的,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姿态。我呆滞地走着,走着,脸上有眼泪干涸后的微痛。我能感觉到郁的呼吸,郁的脚步,可我感觉不到他对自己孩子的不舍和疼惜,他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    
      许或进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望无际的绝望。她轻轻地敲门,我不应声。门开出一条缝,然后渐渐变大,初夏的风从缝隙里窜进来,吹在我的脸上,一丝温度都没有。    
      “眉。”许或轻声地叫道。她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踢嗒”声,有一些细微的灰尘从地毯的毛绒里散出来和着风四处游荡。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是天花板的一片素白。她坐到床边,轻轻地用手抚过我的脸:“眉”,再一次地唤道。    
      我转过头去,看许或一眼,出乎她意料地微笑:“你来了?”然后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拱起双腿蜷抱着,浅浅笑着看她。    
    


第三卷第九章 请别枯萎去(3)

      她将身体挪过来一些,用手拨开我的刘海,顺着额头、脸颊、鼻尖、嘴唇抚摸下来:“眉,不要这样。”许或的指甲很轻缓地抚过脸上的皮肤,指尖上的温度带着犹疑不决。    
      我停下她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许或,你被人放弃过吗?”我的眼角是浑浊凝结物的天地,它们围圈在眼睛的周围,变成细碎的皱纹。    
         
      许或呆呆地坐着,看着我,不说话。我们就这样脸对脸地看着彼此,谁都不开口。    
      突然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放在床上:“眉,不要恨郁,好么?”我低头看床上的照片,是父亲。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人,可她脸部的轮廓却异常熟悉。他们站在一片麦田的面前,一脸微笑的幸福。父亲的额头上是劳作后的汗水,皮肤黝黑,女人的身上穿着东北农村妇女特有的大花小袄,一手挽着父亲,甜甜地微笑。    
      “这是什么?”我抬起重重的眼皮问道。    
      她从床上起身来拉我的手让我下床,将我带去郁的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的窗帘紧闭,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的头发长过颈肩,盖住衬衫的领口,靠在床沿边,不停地有白烟从头顶升起来。屋子里没有一丝光源,只从门缝里透进去微弱能辨的亮光,那个人是郁么?我不能肯定。    
      从医院回来后,白天我便彻底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去。郁会在三餐定时的光景放一盘饭菜在我的门前,他轻轻地敲门,说:“眉,吃饭了。”然后离开。偶尔夜晚我偷偷地出门,走下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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