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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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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手回来,竭力试图掰开她的双臂。但是这只是导致对方更为歇斯底里地勒紧双臂,他觉得锁骨处一阵钻心的疼痛。小丁心里清楚,她确实不是在拥抱他,不是在和他亲热,她确实就是在卡他的脖子,在这一刻她确实想掐死他。最后,小丁干脆放弃了对抗,身体完全瘫软下来,一副任凭宰割的姿态。而于杨一如既往,绝不手软。小丁觉得那不是于杨的手臂,是一双男人的手臂,不是某个具体的男人的手臂,而是一双专门用来结果他的、也正是他所期待着的手臂。小丁觉得没法呼吸,胸闷,恶心想呕吐,但是头脑里一个奇怪的想法仍然不愿改变:我愿意领受这一切,虽然它与我无关。这时于杨一边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摇晃着小丁的身体,她似乎在敦促小丁起来反抗这一切,她甚至用就要悬空的膝盖狠狠地撞击他的背部。而后者就像已经死了一样,享受着越来越膨胀的濒死的异常亢奋的快感,拒绝任何形式的反抗。于杨终于精疲力尽,双臂一松,从小丁的肩上滑落,就势跌坐在地。小丁也倒向了侧面,他用左臂撑起身体,大口大口地吸气,然后就是剧烈地咳嗽,干呕,他吐出了一口黏稠的酸水。他还在持续的晕旋中,慢慢地转过脸去。他看到双唇发白的于杨喘着气,竟是满脸泪水。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于杨忽然笑了起来,虽然没有一点笑声,但是她确实在笑。    
    电话响了三遍,房间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去答理。电话似乎要固执地响下去。小丁对于杨说,你去接吧,肯定是靳力的。于杨迟疑了一下,示意小丁把电话机递过来,她用手臂弯孩子似的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还吸了吸鼻子。这一个动作让小丁因此困顿了半天,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啊。这一个动作似乎让小丁也一举回到了混沌未开的纯真年代。小丁起身从鞋柜上拿过电话机来,一面有些不满地看着原地不动的于杨。他把电话机很不情愿地递过去。但是电话线不够长,于杨只得挪过身来,拿起了听筒。而小丁此刻不得不屈着身体以一个弓箭步前倾,帮她继续捧着电话机,他的心情坏透了。于杨像一只有些疲倦的鸟一样蹲在草席上,右手拿着话筒,看着小丁滑稽的造型玩皮地一笑。天啦,小丁看着于杨,甚至怀疑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玩具电话。于杨不经意的动作再次让小丁坠入那个混沌未开的、金黄色的纯真年代,但是小丁感觉那是一个更为不堪的谎言的年代。    
    


第一部 夏天,夏天第三章(1)

    刘美林的妻子胡婕陪小丁在有空调的卧室里坐着,她穿了一条紧绷绷的白色田径短裤,丰满,俗艳。她坚持说,小丁瘦掉了。刘美林推开卧室的门,讪笑着,送进来一盘切好的冰镇西瓜。小丁每次见他,都习惯把视线集中到他的两颗门牙上。刘美林说,你们先吃,他把晚饭碗洗掉,把牌桌先清出来。随即他又把门小心地关上了。小丁听到他在外面细声细气地喊:要不要吃西瓜,小盼。他连叫了好几声。另一个房间才传来闷闷的一声,不吃。房间里开着日光灯,光线惨淡,小丁环视了一下房间,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胡婕。她穿着一件领口宽大的T恤衫,没戴乳罩,笑容可掬。小丁忽然觉得,自己来这里不知道干嘛的。他问她,为什么房间里要弄这么一盏灯,让人感觉就像住在医院里一样。胡婕说,夏天嘛,开这种灯显得凉快、清爽。小丁没再说什么。但是胡婕马上站了起来,说,你不习惯,可以换台灯。小丁连忙说不用。但是她手脚快得很,熄了日光灯,开了台灯,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房间里的气氛确实变得温馨了许多。小丁看着暖色光线下的胡婕把光亮肉感的两条腿费力地盘到座位上。他只是更不知道来这里是为干嘛的了。    
    “程军怎么还不来,你跟他说的几点?啊?”小丁喊得很高,希望厨房里的刘美林能够听见。他等了半天,没人答腔。他也不打算再问了。    
    “他只说吃过晚饭来,没说具体几点,但是我想八点还不来嘛。”胡婕回答了小丁。    
    “这家伙说话根本没有准数,约了等于没约。”    
    “还好吧。”她谨慎地说道。    
    “还好?”    
    “还好。”    
    “当然了,你跟他约,他大概是准时的。”    
    “又来了,没谁惹你。”    
    “我也没打算惹你,胡老板,不就开个玩笑。”    
    “跟你说不要叫我胡老板,多难听。”    
    “真是,别人做梦都想成为老板,你做了老板还嫌难听。”    
    “老板,老板,又老又板。”    
    “胡老板可不老呵,年轻着呢。鲜嫩着呢。我还是要说,你干嘛挑程军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别扭。”小丁伸手到口袋里摸烟。    
    “我真不懂你们这些人,每个人都觉得可以这么教训我,我以为你小丁要比他们通情达理一点,结果还是一样。你们首先就想到你们别扭不别扭,怎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呢。老刘是那个样子。我也觉得别扭,但是有什么办法?”茶几上的寻呼机响了,胡婕拿起来消了音,看了看,然后把它扔到了一边。    
    “老刘知道吗?老刘知道吗?”    
    “知道。我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怎么说?”    
    “能怎么说,哭呗,哭呗,他还能怎么样。”    
    “哭完了呢?”    
    “就没事了。你要是跟他再提起,他就再哭一场,哭完又没事了。”说到这里,胡婕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笑。    
    “老刘啊,老实人一个,你说什么也不应该欺负老实人啊。”    
    “算了吧!”胡婕当即就急眼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谁欺负谁啊,这些年里里外外不是靠我一个人在跑?现在好一点,雇了人手了,以前进货、卖货,方方面面去打点,累死累活,不就我一个人的事,他帮衬过什么?这个家现在能这样,你是清楚的。谁欺负谁啊。”    
    “这是另一回事。”    
    “哪一回事?”    
    只听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刘美林推开门,胸前仍然系着围裙。他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他显然已经注意到房间里光线的变化。他看着小丁,用手比划着,说,要不要再喝一点冰啤酒?说这话时,刘美林把两颗门牙已经取了下来,所以他的声音很怪,就像风在说话。小丁说,你忙完了吗?忙完了过来吃西瓜呀。刘美林说,还没有,还没有,你们先吃,你们先吃。他又小心地把门带上了。胡婕埋怨说,你现在把牙取下来干吗?真是。刘美林又推开了门,把一颗秃秃的脑袋探进来,问道:你说什么?胡婕把脸别到一边,不愿意重复。小丁只好帮她把意思重复了一遍:她说你现在把牙取下来干吗?刘美林“哦”了一声,再次把门小心地关上。茶几上的寻呼机又响了,胡婕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把它扔到了一边。    
    “算啦,我看你们两个人干脆离婚,这样对大家都好。”小丁把烟放到鼻子下嗅着。    
    胡婕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她看着自己的腿,没有答腔。小丁从她的神色中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心情糟透了。    
    “这可不像老刘的哥们说出来的话,”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孩子也可以跟我,但是他刘美林怎么过啊。”    
    “怎么不能过,你也把老刘看扁啦。”    
    “我最了解他了。我最知道他了。你们的看法我觉得是不负责任的。根本不负责任的,一个个只图说得快活。”    
    寻呼机第三次响起,胡婕拿过机子,消了音,也不看,径直起身往床头柜那边过去。她拿起电话,飞快地拨了号码。是她店里的人请示她,一件什么裙子一千块能不能出手。小丁看着她丰腴的背影,以及她身后一张若大的蒙了金色床罩的床。她在电话中还关照说,如果没什么生意,早半小时关了店也无所谓,另外她还关照关了店以后就不要再看录像了,录像看多了对眼睛对身体都不好,早点休息。    
    “我听说,帮你看店的小伙子是个挺精神的小白脸,从哪找来的,啊?”    
    胡婕在座位上再次盘起她的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在报上登招聘启事呀。是个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别在那嚼舌头根子!”    
    “程军不会也是从报上看到招聘启事才去的吧,这家伙脑袋瓜精着呢。”    
    “真是。你们不是哥们嘛,你可以去问他呀。”    
    “那个狗日的,谁跟他是哥们。对了,就是他跟我说的,他现在是试用期,所以他干得卖力着呢。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还有什么怎么样!他能满足你吗?一天能干几次?”    
    “两次,有时候三次,最多的一天五次。你满意了吗?”她板着脸说。    
    “什么我满意?你满意啦!你该满意啦!还有,你们就在这干吗?就在这张床上吗?上面全是老刘掉的带卷的头发,没有程军的头发,我知道这家伙剃了个光头,一个肉乎乎的光头,是不是?肯定是在白天,老刘要去上班,你女儿也要去上学,是不是?”    
    “是啊,是啊。我们有的是地方,干嘛一定要在这呢。”    
    “好嘛。你们每次干采用什么措施,套子吗?没有?我就知道的,程军是从来不用这个东西的。但是他肯定没告诉你,他得过梅毒,对吧?”    
    “够啦!你他妈的,你当你是谁呀!”    
    “还有,我还知道这小子变态,最喜欢在女人不方便的日子里干,对吧?你不喜欢我知道,但是他觉得那样刺激,你磨不过他的,他死皮白赖,他是个嗜血狂,他是他妈的畜生!”    
    胡婕四下里发疯地抓来抓去,只找到一只棉靠垫。最后她就把那只棉靠垫狠狠地冲小丁砸了过去。小丁只觉得额头被温柔地一拍,他没当回事情。而胡婕此刻一脚蹬翻了茶几,然后捂住脸伤心地大哭起来,边哭边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腿。装西瓜的盘子,碎成八块,小丁真为那掉了一地的西瓜可惜。门被推开了,刘美林端着湿漉漉的双手出现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脸刹时就白了。


第一部 夏天,夏天第三章(2)

    他首先当然是冲向胡婕,想扶住她的双肩,但是旋即又意识到自己满手的洗洁精泡沫,于是他又把手收了回来。他在那里平摊着双手,急得上窜下跳,一个劲地问,快说,快说,怎么啦?到底怎么啦?胡婕抹了一把眼泪,不耐烦地说道,死到一边去!刘美林忽然转过身来,指着小丁说道,你!你干的好事!他的手指在发抖。小丁把脸别到一边去,不愿意看他。但是刘美林又转过一个角度,正对着小丁的脸,还是用那根食指点着小丁说,你!你!小丁实在看不得那根颤抖的手指,他说,行,行啦,把手收回去吧。刘美林把手是收回去了,但是嘴里还在说,你给我说说清楚,你一定要给我说说清楚。小丁是觉得,这个刘美林今天如果实在想发一发火的话,也应该在门外先把那两颗假牙装上,再冲进来不迟。    
    “你要我说什么呀,兔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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