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是这么打发的。但是相对而言,睡不着觉要更讨厌一点,所以只要有睡意,他尽量就去睡,只是希望不要睡得太早,因为那样会在半夜里醒来,听着马路上偶尔传来的刹车声,头脑清楚得要命,那才是最最讨厌的。各种没有缘由的焦虑在那一刻都出现了,被放大了,尽情地折腾着,使他精疲力竭又无法再次睡去。不过小丁后来想,能不能睡着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只是这样想并不能使他上床以后精神放松下来,使睡眠状况得到改善。靳力的体质比他更为敏感,所以他总是以失眠的方式来睡觉。他从自身的经验出发,曾经给过小丁一个建议。如果再出现半夜醒来脑壳发热四肢发软的情况,你可以快速地手淫一次,这样焦虑就会平息许多。小丁当然知道这个建议只有白痴才会采纳,但是他还是信以为真地试过那么几次。当时,他正和小初同居。她就躺在他的身旁,呼吸均匀,正在做着好梦。小初从报纸上为他找来另一种方法,临睡前喝一杯牛奶,据说能起到良好的镇静作用。但是小丁一定要等到把那杯牛奶完全尿出来以后才能考虑睡觉问题。他自己更信赖的方式是睡前长跑或长距离的散步。最不走运时他是这样的,先出去跑上两公里,回来慢慢地喝上一杯牛奶,然后躺到床上去。最后再快速地手淫一次。但是还是失眠了,熬到凌晨三四点不得不再服一片安定。那是精力非常旺盛的时候,失眠显示了他的力量,现在不行。现在更多的是躺在床上浑身乏力,一步都不想挪,睁着双眼,静静地忍受着脑袋里的蜂鸣声。关于失眠,他还能说出很多。问题是你越是正视它,它就越是一个问题。并且,谈论失眠有时还能给一个穷极无聊的人带来虚妄的价值感,失眠使人为之着迷。后来小丁再也不想骗自己了,他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好啦,你这个人正在干些什么呀,你根本不配失眠。
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决定下楼去走一圈,但是来到楼下却发现外面下着零星小雨。在路灯的光线下,再仔细地一看,稀疏的雨中还夹杂着飞絮一般的雪花。小丁精神一振,紧走了几步,站在街边抬头看了一会儿。雪花有些飘逸,而雨滴几乎是垂直地落下。当雪花被雨滴击中的时候,它就不存在了,成了一颗更大了的雨滴的一部分。所以当一朵雪花在冰冷的雨林中来回穿梭,终于成功地以雪花的姿态落在他的掌中时,小丁心里不由地为之一动。此刻他顺应着自己的情绪,觉得张开的手掌中正捧着他那颗无端善感的心。而小盼不是雪花,所以她活着或者死去都不能使他动容。这样的嘲讽出现得过于突然,小丁没有心理准备,他一时无法为自己找出哪怕一句辩护之词来。刚刚有点兴奋的情绪迅速跌落下去,比一颗最重的雨滴落得还快。他觉得自己太荒谬了,真不知道对自己说什么才好。于是他带着一脸雨水和完全不由他控制的比雨水温热许多的泪水往回走,他哪也不想去了。
他坐在电暖器前,低垂着头烘烤着淋湿了的头发。热气从头发上升腾起来,就像头被烧着了一样。他再一次觉得日子完全停顿下来了。他重新来到桌边坐下,手里摆弄着一张挺括的名片,心里体验着一种奇怪的有些陌生的诱惑力。小丁莫名地紧张起来,甚至有些慌乱。他对自己说,没什么呀,我只是想找个人聊天。如果和那些相互知根知底的老相识聊天的话,情绪肯定会变得更糟,从来都是这样,谁都想把肚子里的苦水及时地倾倒给对方,好让自己轻松一些。所以,他想找那个天桥上遇到的年轻人聊天会好一点,他们萍水相逢,互不了解,谈话不会过于深入。在小丁印象中,那个年轻人内向、害羞,即使不算特别可爱,但肯定不讨厌。他站起来,把电话重新接好。这会儿,他又有些犹豫了。他的犹豫让他自己也感到费解。他又仔细看了看名片:佳星装饰工程公司(日本独资)〓于大海〓总经理助理。名片上除了姓名、宅电、寻呼号码以外,全被用圆珠笔划掉了。小丁接通了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他又接通了一次,还是没人接,只好作罢。他刚在桌边坐下,电话铃猝然响了起来,吓了他一大跳。小丁想,如果这个电话是那个于大海打来的话,事情就有趣了。但是那个于大海并不知道他的号码,他当然记得。事实也正是这样,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呢?电话是靳力打来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小丁觉得全身就没了气力。
“没什么事,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正常。”
“东西写得怎么样?”
“正常。”
“感情方面呢?”
“正常。”
“和小初还有联系吗?”
“没有。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你怎么样?”
“正常吧。想不正常也不可能啊。”
“正常一点没什么不好。你还有什么地方正常,再说一个,我们凑足五个‘正常’就可以挂电话了。”
“我是想和你谈一谈于杨,我有些担心。”
“怎么,你们又在一起啦?”
“没有。没有那种关系。我去找过她,但是再也没有那种关系啦。”
“那干嘛还要谈她?别谈了。”
“我做不到,真的。你知道吗,后来和她在一起的那个长头发的小子吸毒,我是最近才听说的。和于杨认识以前就进过戒毒所,但是没用。听说最近又进去了。你见过那小子吗?”
“见过。于杨带他一起到我这来过,一天深夜,我还留他们住,但是于杨坚持走了。当时我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是有点什么的,并不草率,是有点什么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爱。怎么啦,这管你什么事?”
“不管我什么事。我只是有点担心,因为我知道她这个人,她是那种天生离毒品很近的人,以前也吸过大麻。我真有点为她担心。而且我觉得她把那个小子带过来带过去的,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我们’?如果说她想做给谁看的话,也就是做给你看,不要说‘我们’好吗?你是神经过敏了,于杨可不是个自暴自弃的人。何况她如果真想吸就吸好啦,只要她付得起钱或者有办法弄到足够的钱,谁也管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们最好还是提醒她一下。现在我和她简直没法说什么,你还可以,她一直……你是不是给她打个电话。”
“不要说于杨,就连我都觉得你这个人假惺惺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还想问你呢。”
“好吧,不管你怎么看,不管她怎么看,反正我说过了,对自己也算是一个交待。打不打你就看着办吧,反正谁也无法为难你。”
“我最烦你这么说话啦!就这么也算交待?那也太容易了吧?”
“那你要我怎么样?”
“由她去好了,没你的事情。”
和靳力通完话以后,小丁又拨了一下于大海的号码,还是没人接。他核对了一遍名片上的号码,没有拨错。最后只好打了他的寻呼。小丁一直不喜欢用寻呼找人,因为他没什么急事,从来不需要一定要找到谁。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人回电。小丁有些气愤,他把电话干脆拔了。
第三部 一月的情感第十一章(1)
再次见到于大海是三天以后的晚上。其间小丁还给他打过两次电话和一次寻呼。后来小丁断定那张名片是假的,或者他给错了,因为那样一个清清爽爽的年轻人不该叫于大海这种毫无感觉的名字,他早该想到了才是。小丁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又重新穿上衣服,来到桌边做了一点笔记。他写了整整一页。写完之后,小丁又从头看了一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写。真的什么也没写。但是他已经隐隐地有了些得意,不是因为写了整整一页,而是因为真的什么也没写。他锁上门,照例去外面逛一圈。到了夜里气温虽然还是很低,但是没有风,所以小丁此刻觉得这个季节已经不让人那么讨厌了。他在天桥上多站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呢大衣的白胖子断断续续哼着一支流行曲有意无意地总在小丁附近转悠,像一只肥大的苍蝇。小丁实在忍无可忍,猛然回头恶狠狠地迎面瞪了他一眼。令人心烦的小曲声戛然而止。那个人到中年的白胖子知趣地踱到一边去了,出于自尊他坚持着把没哼完的小曲哼完,但是声音颤抖,完全走了调。于大海刚踏上天桥,小丁正好转脸看到,但是他只是觉得上来的这个人面熟,没能立刻认出来。于大海戴了一顶老式的风雪帽,就是我们都还小的时候雷锋叔叔常戴的那一种,上身套了一件羽绒背心,他朝小丁仍然有些害羞地一笑。后者这才把他认出来,招了招手。但是当于大海注意到小丁斜后方时,他忽然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起来。小丁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是那个让人讨厌的白胖子,他见小丁转过头来就把头迅速低了下去。于大海站到了小丁的旁边,和小丁一样双臂撑在护栏上,脸冲着桥下的大街。小丁觉得他心神不定。于大海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寻呼机,揿亮了屏幕灯,报了一个号码,然后结结巴巴地低声问道,是你的电话吗?小丁说,是的。晚上我一直在打这个号码怎么没人接?小丁说,我把电话拔掉啦,这段时间我经常这么做。于大海噢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他不停地交替双腿更换着身体的重心,就像一匹不安的马驹。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谁?”他显得非常紧张。
“就是……”小丁示意了一下身后。
“不。不认识。”
他皱着眉头,目不斜视,回答得非常肯定。小丁也问道,前几天我也打过你的电话,怎么,你是不是把电话也拔啦?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刚想接着说点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小丁回头四下看了看。又是那个该死的白胖子,侧身倚在天桥另一侧的护栏,脸冲着他们的背,一只手臂撑着头,他在哭,哭得非常伤心。当小丁看着他时,他也不掩饰,双眼盯着小丁继续哭。而小丁反而看不下去了,回过脸去。于大海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小丁觉得那哭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哼哼唧唧的,忽然又会高扬起来。小丁点上一支烟,把烟盒伸到于大海的面前,但是他摇摇头,说,谢谢,他其实不常抽烟的。他脸色煞白,好像还在发抖。过了一会儿,于大海转过脸来,非常小心地建议道,你看现在还不太晚,我们是不是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一坐?
他们去了小丁不常去的一家酒吧。临近子夜,正是这家酒吧的高峰时间,俊男靓女,济济一堂,连吧台前都坐满了人。还有很多满面红光的外国生意人搂着一窝营养不良的中国妞谈笑风生。小丁知道,这些洋混混在他们自己的国家大多找不到如此良好的自我感觉,于是就换个远一些的地方碰碰运气。一碰就碰着了,连最笨的都碰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都走了运。所以他们在这里非常放得开。这也许就是小丁不常来这家酒吧的原因吧。为了等位置,小丁他们不得不在台球桌旁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