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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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过来干吗?我也没有邀请你呀。”
“今天我本来想请你分享一下我高兴的事情。”
“什么事情,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什么事情?”
小初摇了摇头,眼泪又要出来了。她拿起了她的包就走了。他看着小初的背影,想着骂几句解气的话,但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丁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夜,还是睡不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究竟在焦虑什么了。他触摸到的绝不仅是一种普通的病,绝不仅是身体上的一个没有任何疼痛的问题。小丁再次想到出去转一转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许是个不坏的主意。他翻身下床,准备给程军再去一个电话,问他改变计划没有。拨通以后,铃声刚响了一下,小丁慌忙把电话挂断。他又忘了,他记住的是一个错误的号码。小丁不知道这个号码是从哪来的,怎么会记住的,只知道通过这个号码就可以把一个原本与你的生活毫不相干的女人从这个世界上找出来。这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情。
第二部 尖锐之秋第六章(1)
又下了一场雨后,真正的秋天到来了。光线好像更为细密,而天空退向了更远的远方。小丁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仰望,天蓝得让人莫名其妙地流泪。程军激动不已,说,这才是生活。长途旅行的第三天晚上,小丁和程军为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突然争吵起来,还动了手。第四天一早,小丁就回去了,程军头上缠着绷带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小丁回来的当天就打电话给小初,希望她能请半天假,他要和她谈一谈。小初说,她不能老是请假。小丁说,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他不能等待,过了这一会儿他可能就要改变主意了。小初马上紧张起来,她问道,你提前回来就为了这个?你这样说,我都不敢和你谈了,真的。小丁说,我必须谈,我一刻都不能等,请你成全我,因为我知道自己很难有这样的冲动,也许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了。
“我一直在骗你。但是我并不是想故意骗你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忠诚的恋人,因为我感觉不到忠诚。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感觉到了,但那是虚假的。如果我把‘忠诚’仅仅当作一个他妈的纪律来遵守,我会很厌恶自己。但是我真的很愿意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忠诚的恋人。相信我的话吗?”
“你自己相信吗?”小初很平静地坐在对面,脸上甚至有一种玩笑的神色。
“想起来奇怪,每次我问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而我能做到问心无愧,竟然是因为我认为我爱你。这算什么事情?荒唐。但是确实就是这样。我对自己很不满意,我无法再忍受这样下去,所以,我想至少我应该把所有的事情当面告诉你,今天我觉得我有这样的勇气。”
“我不想听,你不要说。”
“但是我要说。这对我很重要。绝不是出于内疚,我不内疚,我一点也不内疚,我从来都不内疚。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这对我很重要,这是我对待自己的一种态度。”
“好啦,你真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我不想听。你就当已经告诉过我了,好吗?我不想听。”
小丁埋着头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初还是很平静地坐着。
“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过了一会儿,小丁抬起头来,“这也是迫使我考虑这些问题的直接原因,我得了性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你不用担心。但是我应该如实告诉你。”
小初就像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小丁也不再说话。半个小时以后,小初拿起她的包,说她先走了。小丁在她临出门的时候,禁不住问了一句: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彻底完啦?小初摇了摇头,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等我想通了这些事情以后,我们再做决定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通。事情一下子太多了,我没法理出头绪。其实我也是知道的,但是现在还是没法理出头绪。这一段时间我不会来了,你也不要来找我。最后小初苦笑了一下,说,今天的谈话我印象中好像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一样。小丁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小丁在房间里光着身体,又一次用手指触摸了一下下部那更为明显的乳头状突起,仍然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疼不痒,没有气味。这样的疾病只能让人犯困。你实在不知道它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小丁双手抱住肩膀,斜靠在地柜上,只是觉得四周非常安静,就像轰鸣的机器忽然停了下来一样。他拿过字典来,查阅了“疣”那一款。也叫肉赘,俗称瘊子。他认为自己是第一次开始理解和把握这个字。疣是一种你可以和它共同生活的疾病吗?疣是一种你可以和它相安无事的疾病吗?小丁试着去忘记它。一个星期以后,那突起已变得足够的扎眼,成了刷状的,并且呈乳白色。小丁来到窗口,在正午明亮的光线下仔细端详了一番。它就像一朵花一样,能够感觉到它是有生命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它还要继续盛开。小丁猛然发现,它并不孤立,在它的四周已经出现了好几处细小的突起,因为它们还不起眼,所以显得更具勃勃的生机。小丁有了些恐慌,他努力地把注意力移开,但是始终做不到。他知道已经到了必须面对它的时候了。
下午两点不到,他已经赶到了全市最大的钟楼医院的门诊楼门口。他无数次地路过这个地方,也曾进去过,但是都不是为自己,他心里一直不认为这座楼跟他有什么关系。小丁把自行车推到了右侧的车棚里,主动向坐在一边打盹的看车老太缴了管理费,然后走进了门诊大厅。出乎他预料的是,大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号人,有的坐着,有的在那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小丁觉得和他相比,他们都是些看病已经看出了经验的病人。不过他想事情也简单,无非是挂号,买病历卡,然后按照指示上楼看大夫。仿佛只要你和那个穿白大褂的大夫遭遇上了以后,你的病就不再是你的病了,而成了大夫的问题,你从此不用再为它烦心。所以他在厅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想等到了两点再说。坐下来以后,他就有了观察别人的闲情,他在估猜他们都得了什么病。渐渐地他竟然从中找到了一点乐趣,他想这是不应该的。于是他开始想,为什么现在来看病的人变得这么少,印象中这会儿挂号的窗口前就应该排了长长的队才对。想来想去,不得其解。这时旁边有一个人说了一句:今天是星期天。小丁吃了一惊,他好像是针对他的疑问这么说的。他转过脸去看了看。一个灰头灰脸的瘦子,头发稀少而且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有条理,手里拿着公费医疗证和病历卡,上唇上生了火气,隆起而且结了痂。他很不安分地坐在两张椅子之间,不停地挪动着屁股。小丁想,如果他的病的症状就像这个人的火气一样,生在嘴上,有目共睹,那就要麻烦得多。他很想和小丁搭话的样子,又有点犯犹豫。小丁不想理他,把脸转了回来。
“你是民航的吧?”
“谁?”小丁只好转过脸去。
“你是民航的吧?我好像见过你,刘国强你认识吧?”
“我不是民航的,你搞错啦。”
“奇怪。那你认识刘国强吧,货运处的,小年青。”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民航的。”
“对哎,你可能不是民航的,上星期我去找刘国强的时候在走廊碰见过你,也是穿着这身衣服,所以……”
“我也不认识刘国强,上星期也没去过民航,行了吧?”
“没关系。没关系。那么,老兄来看什么病啊?”
小丁不得不再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人。他已经把那尖尖的屁股完全移到紧挨着小丁的座位上来,一脸关切、诚恳的神色。小丁笑了一下,以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什么病啊?性病。”
瘦子咬紧牙关,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啦。我猜得一点不错。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民航的。”
小丁被他的话顿时刺激起来,盯着他看了半天。
“什么意思?民航的跟性病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仍然很严肃。他咬紧牙关,又点了点头。
“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有的人整天在女人中间飞来飞去,就像民航的一样。火车就要慢得多,火车的不会得性病,汽车就更慢了。当然要说安全,走路最安全。”
“你他妈的,在这胡扯什么东西。”小丁不耐烦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有性病,你得的是哪一种啊?”
“还不能确定。”
“走,我们俩到厕所去。我帮你张一眼,我是久病成医呀,准没错的。”
“算啦,算啦。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吧。你是吃饱了撑的。”
“老兄你这样说就没得意思了。”
小丁转过脸去,不再答理他。他当然有些失望,慢慢地把屁股挪回到下一个座位上去。还差三分钟就到两点了,大厅里的人稍微多了一点。有不到十个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率先来到挂号的窗口站着。一大群身着白大褂的护士从外面走了进来,叽叽喳喳的,往电梯口过去,有的手里还拿着不锈钢的饭盒。接着,透过那一长溜挂号的玻璃窗口,也可以看到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他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套上他们的白大褂。小丁想他也该过去排队了。就在这时,邻座那个瘦子忽然一拍手说,啊哈,你今天看不成啦!小丁转过脸来,首先注意到他又把他的尖屁股挪到两张椅子之间来了。小丁实在烦他,又不得不问他,什么意思?那个瘦子指了指挂号窗口上面的那个很大的指示牌。那是本星期的门诊安排,每一天挂牌门诊的科目不一样,而且一般都在上午,下午门诊的科目很少,星期天下午就更少了。小丁反复研究了一下那块该死的牌子。那个瘦子继续说道,像老兄这样的又不能挂急诊对吧,今天反正是看不成啦。小丁只是觉得有点窝囊,不过也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下次来医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站起来就往大门那边过去。瘦子追了过来,从后面扯住了小丁的皮带。他说,对啦,你可以去工人医院看看嘛,各个医院情况不一样,还有军区总院、医大附院,全市最好的就这四大医院,医大附院就是稍微远一点。小丁整理了一下皮带,对他说了声,谢谢。瘦子连忙摇头,不用谢,我是看老兄不常看病的样子。小丁问道,那你还呆在这干吗?不一起走嘛?那个瘦子乐了,他说,今天我不是来看性病的,是看其他病,我的病多着呢,我是病越多自我感觉身体越好,意志越他妈坚强。
第二部 尖锐之秋第六章(2)
骑到工人医院的大门口,小丁已经有些气喘。不知道地下水管道出了什么问题,门口正对的那口大马路上的窨井源源不断地往外冒水,淹了一大片路面。有机动车开过的时候,水就迸溅起来,两侧的自行车和行人一阵慌乱。小丁瞅准一个空档,推着车快速地进了大门。他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以前印象中还挺古朴的那座老门诊楼给拆了,一座新的大楼正在建,原本安静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