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记事本-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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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衣的父亲死了。就在两个人交谈之前,就在还没决定要原谅对方还是继续怨恨对方之前。人的心灵如果空洞太大,只要一点点打击就会崩溃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着身子保持沉默。这点就算是我,也非常清楚。
所以我对着黑色大衣的背影如是说道:
“你可以不用回去。”
结衣后面的头发,稍微摇晃了一下。
“我不看电视也不听音乐,今天来找你也不是出于鹫尾的依赖。结衣就算让现场直播的节目开天窗,在演艺圈失去工作机会,出不了CD,也不干我的事。只要能确认你平安无事,我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虽然手创馆的营业时间快结束了,但是如果你想继续逛圣诞商品的话,我可以陪你。逛完后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花丸拉面店的拉面和冰淇淋,你都还没吃过吧?”
结衣抬起了脸庞。太阳眼镜差点就要掉下来,可以看见湿润的大眼睛。
“……鸣海出乎意料地温柔呢,我本来以为你可能会把我绑回摄影棚的。”
因为结衣是半开玩笑说的,我慢慢地涌上怒意。
“我不是因为温柔才对你说这些话,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不知道你一时的任性会带给多少人麻烦,可是那些事情是鸷尾跟电视台员工的问题,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你可能觉得我很傻,但是我真的担心你是不是会跑去跳楼自杀。因为我见过太多不爱惜生命的家伙,才拜托一堆人来找你。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其他人来找你。”
我闭上嘴巴,等待结衣的回音。可是她只是摘下太阳眼镜,凝视着我。她的眼睛呈现仿佛堆满星星的夜色。
我心想:你父亲已经死了,还是让人切断脖子死了。为什么你还能如此冷静呢?一般人只要很难过就大哭,很生气就大吼,有想要的东西就说出来,为什么你做不到呢?难道是因为哭泣会一让上电视的妆花了吗?
默默地承受结衣的凝视下,我没道理的愤怒渐渐地堵在胸口。人为什么看到别人做不到自己也做不来的事情就格外生气呢?难道这也是一种自我厌恶吗?
“……对不起,我说了蠢话。”
我说完之后,俯视自己蹲下的两腿之间。
“不会,谢谢你。”
为什么要跟我道谢呢?难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鸣海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我摇头摇到额头都要碰到膝盖了。不要在意我的事,死的是你父亲啊!
“我……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结衣的声音沉没在冰冷的水中。毕竟是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就算如此也无妨。就算水底冰冷又呼吸困难,有时候人就是只能沉没。
但就在此时,铃声传到我们耳里。
一开始是我,然后是结衣抬起头来。先是熟悉的弦乐旋律和打击乐器的演奏重叠,最后传来一阵歌声。
是结衣的歌声。
我们四处张望,寻找歌声的源头。最后在架子上的高处上发现,电视荧幕正在播放圣诞商品的广告。画面中的结衣坐在溜冰场的护栏上唱着歌,看起来非常耀眼又透明。尽管我明白这是因为妆扮、摄影技术和歌曲造成的错觉,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虽然感觉到身旁的结衣站起身来,我还是继续盯着电视荧幕。
“……我得走了。”
结衣喃喃自语道。
“鸣海,谢谢你。”
我一直到被结衣叫了名字才转过头去看她的脸。在她戴上太阳眼镜之前,我好像看到眼角有泪痕。黑色大衣的背影朝楼梯的方向走出卖场,我慌慌张张地追上结衣。
来不及就好了,我在心里祈祷。
我跟着结衣走出手创馆,送她坐上在十字路口待机的第四代车子。一直到目送车子尾灯离去之间,我都不断地祈祷。如果结衣连正式演出都赶不上,应该会被节目制作人或是大牌艺人臭骂一顿,然后赶出演艺圈吧!这是我所了解的规矩。还是在这个某人的飞吻或是眨眼可以值上好几千万的世界,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可以颠覆一切呢?如果真是如此,那副太阳眼镜下的眼睛,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个世界的居民应有的双眸。
第四代驾驶的玛莎拉蒂消失在闪烁的光之海中,而我将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踏出步伐。
“大哥!” “请您跟我们去一趟事务所,大哥!”
后面有人喊住我。
我转过身去,发现营业时间结束的东急手创馆中鱼贯走出穿着黑色T恤的男子。我忘记这些家伙了,要是能一直忘记就好了。
“辛苦大家了,谢谢大家的帮忙。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跟爱丽丝联络、跟竹尾联络,我该做的事情还剩一大堆,但是现在我最想倒在床上。
“不行,壮老大要大哥帮我们计算这次的薪水。”
啊,要算钱。不管我跟平坂帮多要好,也不可能让他们做白工。第四代在这种地方真是算得一清二楚。
带着平扳帮的一群壮汉走在夜晚的热闹街道上,在那时对我而言可能是必须的壮举。路人的视线尖锐,让我开始觉得不需要太拘泥小节。就算我叫他们先去事务所,他们也会说不能丢下大哥先走或是我们一定会陪在大哥身边,结果就是一个个跟在我后面。
“不过夏月结衣真是有够漂亮。”我听到走在后面的电线杆们偷偷地交谈。
“不亏是大哥!” “大哥下一个目标是演艺圈吗……” “大哥太受欢迎了,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美女,只要见面两秒就能让对方怀孕。”
“这跟受不受欢迎没关系吧!做得到就是妖怪了!”
我忍不住转过身吐槽。
第四代回到事务所,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了。这一个小时当中,我在教平坂帮的成员分数的减法。大家不管我怎么说明请款单的写法都听不懂,所以我问大家会不会加法。结果电线杆说他完全不会算数,石头男很得意地说他连分数的加法都会。不知道是谁插嘴问:“那减法呢?”这句话让连哭泣的小孩看了都会关上嘴巴的十二名黑衣男子一起头痛不已。
“大哥,为什么分母和分子要倒过来?”
“那个,所以就是说……”
“倒立的话,就可以很轻松地让分子跟分母倒过来耶!”
“你脑袋真好!” “6变成9了喔!” “好厉害喔!”“这样我们的薪水不就变多了吗?”“6000块变成0009块了!” “那不是变少了吗?白痴!”
讨厌啦,我想回家了。就在我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身着大红色中国风外套的第四代打开事务所的铁门走了进来。霎时,事务所的温度降到冰点以下。冷若冰霜的年轻帮主瞥见几名部下在桌子后的沙发上倒立的蠢样,不发一语地踢飞了沙发。
“喔!” “哇!”
顶着巨大身躯的电线杆和石头男头部着地跌到地板上,发出轰然巨响。
“现在可没空让你们玩。园艺社的,到里面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四代带我走进桌子左手边的门扉,那里是仓库兼打盹用的房间。房间里堆满书架和尚未开封的纸箱,狭窄到令人呼吸困难。深处的墙边放了一张简单的床铺,旁边的小桌子上有一台蒙了薄薄灰尘的电脑。第四代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床上。
“结衣的事结果如何?赶上了吗?”
第四代耸耸肩,打开手机让我看电视节目。画面右下方打出“LIVE”字样,摄影机随着司仪的介绍转到其他会场。摄影机浏览过挤满大量年轻男女的观众席,最后终于转到舞台上。在聚光灯下向大家招手的,的确是结衣。
我咬着嘴唇,移开视线。和平常一样,结衣伫立在四方形的闪耀世界中,依旧是一副不知眼泪为何物的笑容。明明一小时之前,她还蹲在我面前,仿佛要被悲伤压碎一般。
第四代合上了手机。
“关于杀害街友一事,阿哲大概都跟我说过了。”
杀害街友一词让我全身僵硬,这个人说话真的是从不打马虎眼。
“爱丽丝还没对我们下令,我们该怎么做?”
“就跟……之前一样。”
我缓缓地、断断续续地说明:虽然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理由,但是我还是要找出为结衣尽力的藉口。
“那家伙还是一样白痴。”
我最近发现第四代口中的“白痴”是包含某种程度的温柔,所以我也老实地点头。
“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在膝上用力握紧双手。我明明下过一次决心,却又没有自信。这都是因为我刚刚看到结衣在荧幕上的样子。我真的该救她吗?她自己说了好几次——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擅自以为用毛线帽和太阳眼镜遮掩美貌,拼命掩饰泪水的结衣是真正的她。但是也许在电视上的夏月结衣才是真正的她,桂木结菜只是夏月结衣的影子而已。如果真是如此,我想付出的劳力全都是白费工夫,别再和她有所牵扯,忘了她还比较好。
不!我小力地握起拳头。
我所接触的世界非常狭小且受限。所以我只能先决定目的地,然后闭上眼睛,踏出脚步。就算这么做,可能会伤害到委托人或是伙伴也一样。
我至今为止不是做过好几次了吗?
当我抬起头来时,差不多等得不耐烦的第四代也同时开口。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发出和音。
“那个关于少校——” “你听好了,少校他——”
我们又同时闭上嘴。第四代露出苦涩的表情,移开视线。
“……搞什么啊,你不是都知道吗?干嘛装出一副迷惘的样子。”
“我才不是装的,是真的很迷惘。”
可是我只能这么做了。我只能去确认少校究竟知道些什么?又隐藏了什么?
“你知道最糟会变成怎样吗?”
“咦?我知道啊!我想最糟就是少校再也不信任我,不过只要让我一个人背黑锅就好了。”
“我不是说这个。”第四代露出一副受够了的表情,抓抓头发。“他是嫌疑犯。”
我吃了一惊,望着第四代的脸庞。
“……我知道警察有在怀疑他。”
“你果然还搞不清楚问题所在,我才不在乎警察想什么。阿哲跟宏仔也都在怀疑少校,我当然也是一样。少校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又是军武宅。他不只熟知空气枪,应该也知道怎么砍头,怎么可能不怀疑他。”
我哑然无语,脑海中反刍第四代的发言。
“你是认真的吗?”
干燥的喉咙又开始痛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少校要杀了银二先生呢?银二先生明明就很喜欢少校,两个人又很要好。而且少校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大家明明是伙伴,为什么不肯相信对方呢?”
第四代冷若冰霜的视线让我闭上了嘴,我自己也明白刚刚说了蠢话。我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床上。
“如果是根据你的定义,我的确是不信任少校。”第四代回答道:“我们也不是全盘了解少校这个人,为什么你能说少校不是犯人呢?”
我摇了摇头,但是却不懂自己是想否定什么。
第四代说的是对的。我深切地明白这个道理。不光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