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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等待是一生最初苍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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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女人    
    起初,她怎么会那么坏呢?她是个美人啊。    
    美人儿生来就叫人爱。    
    小时候人家就叫她美人坯子,十岁上街就招来众多回头目光,分明不把她当孩子看。那时候她就学会用眼神传情达意了,一举手一投足都蕴含着万千风韵无限秘密,叫父母不由得不操心。其实当时她是无心的,一切都是上天安排造化弄人啊。    
    十五岁,邻居家穿白衬衫的哥哥进屋借盐,发现小美人独自在家,登时心跳如雷呼吸急促,冲过来侮辱了她。她哭不出声喊不出声,疼痛令她几近晕眩,小手拼命撕扯花格床单。青春期的哥哥慌不择路夺门而出。    
    后来哥哥进了监狱,服刑十五年。    
    她便渐渐变坏了,在校园里勾三搭四不知廉耻,学习一落千丈,逃学不回家,在开花的郊外跟坏男孩们一起骑单车一起疯癫痴狂,挥霍了青春玩尽了年华。    
    不如退学算了。她跟白发渐多的爸爸说。    
    爸爸无言,连打她的力气都拿不出了,说你爱干吗干吗去吧。    
    她真的不上学了,自己找关系托人进了工厂,当上了一名辛劳的纺织女工。这时候他十九岁,曾经的玩伴们有的继续上学,有的去了南方,有的陪伴铁窗,有的魂归天堂。只剩下她还在故乡小镇打发时光。    
    时间没错,错在她自己。她居然又跟一个主管人事的副厂长上了床,还怕别人不知道,到处嚷嚷。也算是找到了靠山,她就不上班了,工资照拿,天天睡懒觉看电视打麻将到舞厅去疯狂。    
    终于气死了爸爸。    
    爸爸死了她结婚了,丈夫是在厂门口卖早点的瘸腿小张。小张是真的喜欢她,不问她过去只给她将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她只需露出一个笑脸就好了,有吃有穿有家有业,还可以到处去疯。    
    可惜没多久小张就出车祸死了,被撞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小张出殡那天当年的白衬衫提前出狱,正在家里吃面条,突然看见她风姿绰约地站在门口。白衬衫尴尬地笑,舌头打结,说不出话。    
    她问你会不会娶我,瘦小的刑满释放犯登时愣了。    
    她冲过去,挥舞菜刀,杀了十五岁时强奸她的男子。    
    最后一幕是多年不见的苍老母亲来探监,她坐在妈妈对面呆若木鸡。妈妈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混浊的泪水蜿蜒而下,打湿了衣襟。    
    其实,坏女人算不得你的朋友,你只是默默坐着静静地观望了她的前半生罢了,她不知道你曾经为她心生惆怅唏嘘不已。她是电影中最后的囚徒,不过你得承认:最初,你心里悄悄爱上了那个娇柔的女子。    
    连环杀人魔    
    你就是那个真相大白之后负责录口供的中年警察好了。    
    窗外细雨连绵,你的头发还没干。你轻轻抚摸,还没来得及问话,对面的人就先开口了:警官,我最喜欢这细雨纷飞的日子。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他的表情祥和安稳,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幽幽地望着你。    
    他说记忆中的第一个雨夜可以追溯到他六岁生日那天。那天爸爸给他买了一辆玩具汽车做生日礼物,他因此快乐到快要疯掉。他亲吻爸爸,亲吻三岁的小妹。    
    那天晚上开始下雨,越下越大,他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玩汽车,忘记困倦。后来妹妹起床上厕所,迷迷糊糊地穿越客厅,刚好那汽车跑到她脚下,她一不小心,就把生日礼物踩坏了。    
    他至今不能忘记当时无与伦比的暴怒,他的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他狂奔过去,撕打矮小的妹妹。妹妹吓傻了,不哭。他最后掐住妹妹的脖子绝不放手,直到她双眼翻白脸色泛青。    
    玩具坏了,妹妹死了。    
    后来雨下得好大,爸爸打了他无数个耳光,然后和妈妈一块儿到杂草丛生的后园去掩埋妹妹的尸体。他透过模糊的玻璃窗看见爸爸妈妈纷乱迷惘的影子。他们湿透了,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在雨夜。他淡淡地说。我杀了自己的妹妹。    
    后来他慢慢长大了,高中毕业,没考大学,就去开计程车。他一个人租了房住在郊外,再也不愿见爸爸妈妈。他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说:我要是能一直那样过下去就好了。    
    那样的生活简单而富有规律,白天开车,晚上睡觉,雨夜杀人。    
    杀那些刚刚收到礼物的搭车女孩。    
    生日礼物、结婚礼物、升职礼物、节日礼物……他根本分不清那些面带微笑的女孩子们怀抱的可爱物件到底是什么礼物,他在从观后镜看到快乐者眼睛的那一刻呼吸急促。    
    雨一直下,车不停开,开到郊外,他的短刀饮血狂欢,很快就被苍天之泪洗涤干净。    
    他说:真想不到那天碰到了一个女警察。    
    你其实一直都没有发问,任凭录音机嘶嘶嘶地努力工作,任凭自己的笔在案卷上沙沙沙地默默耕耘。    
    嗨,老兄。他问你。这雨怎么还没停?    
    你抬起头发现他怪异地笑了,还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时候录音机嘣的一声自动跳了带,钢笔中墨水已尽。    
    你心狂跳。    
    你心想为什么还没有出现片尾字幕?


第二部分 电影·小白故事第31节 电影小白痴与他的十个巨星朋友(3)

    老大    
    一觉醒来,你的偶像发现自己的老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她再也不回头。你的偶像呆坐在床边愣了一支烟的功夫,然后洗洗脸穿上大衣走出豪宅之门。    
    阿达早已备好了车,偶像侧身上车,随手翻阅报纸,发现李嘉诚已经雄心勃勃进军IT事业。偶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对阿达说:去洪福楼。    
    洪兴的太子爷花豹早已在洪福楼恭候多时。在他身旁环绕着金毛少年古惑仔,人人面露嚣张之色,眼神凌厉。    
    苍老的偶像推门而入,笑容立刻堆满胖脸。他作了个揖,大声说我靠阿豹你这么早就来了我真是失礼。他抬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倒杯茶,递给花豹,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花豹大大咧咧地吐出嘴里的口香糖,把眼神从老头身上挪开,歪着嘴说天哥不好意思铜锣湾那个场子我要定了。    
    偶像纵声大笑,端起刚才递给花豹的那杯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对站在身旁的阿达说:跟掌柜的说这茶根本就没泡到火候怎么就拿上台面了?然后接着喝茶。    
    花豹说老东西你是不是聋了?    
    老头开始拼命眨眼睛。他朝门口看了看,嘟囔着说这掌柜的怎么还没来茶都凉了,然后把头扭过来面对花豹,面无表情,大喊:操!    
    空气顿时凝结了。    
    他伸出双手抱住年轻少爷的头,抚摸,笑。他闪电般用力,扭断二十几岁的脖颈。    
    “别紧张,别紧张,你们千万别紧张。    
    这孩子太不尊重老人家所以我送他一程要不然他以后死得更惨。    
    铜锣湾那个场子是吗?    
    送给你们好了,又挣不了几个钱,我不稀罕。    
    只是不知道阿豹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让你们谁去打理啊?”    
    偶像气定神闲,踱着方步给呆若木鸡的新世纪孩子们训话。    
    这时候洪福楼的老板终于走进来,是个三四十岁的精干男子,头角峥嵘,低头问:天哥,什么事?    
    偶像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这龙井呢一定要泡到家。他再次眨眨眼睛,哀伤地看了看花豹的尸体,说:我操太乱了你好好收拾一下。    
    阿达在门口说天哥你忘了今天和郑议员还有约,该走了。    
    偶像拍头说我老糊涂了差点儿忘了。    
    他推门而出,表情登时严肃起来。    
    他心想:老婆,你真的走了?    
    杀手    
    他是历史上最早开始扮酷的人。    
    那时候,江湖大乱,群雄逐鹿,门派林立,风起云涌。他不管不顾,一人一剑,独行于风吹草动的原野,长发飘飘,白衣胜雪。    
    他无家、无爱、无情。    
    他无泪、无语、无梦。    
    他的词典中只有三个词:时间、地点、对象。    
    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去往哪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长剑出鞘,血飞溅,斩立绝。他吹干血花收钱走人,很快消失。    
    不管你是剑圣、狂刀、东门吹雪还是王寻欢,只要你看见他最后一剑你就会离开人间。    
    不管你是慕容家的小姐还是桃花坞的村姑,只要你想起传说中的白衣杀手你就羞红了脸。    
    他不在乎。    
    他离开温暖的尸体离开怀春的少女。    
    他在荒野破庙惊醒,月光寒。他无法入睡,就燃一根香祭奠十年前惨死在十大门派联手围攻之下的魔教双亲。他喝水,不由得想起初出江湖时为他斟酒给他暖夜的烟花女子。    
    天亮,往事随风而逝。    
    杀气汹涌。    
    铁骑飞至,大敌当前,昔日仇家再次结伴杀到,发誓要置他于死地。刀光剑影,步履凌乱,天罗地网当头罩下,英雄插翅难飞。    
    死。    
    光阴飞逝,时代变迁。    
    千年之后,都市诞生,高楼林立,黑烟漫天,地铁飞驰,霓虹妖艳。    
    他复活。    
    他戴墨镜穿风衣走进迷幻酒吧,他在角落里要了一杯清水独自品尝。他发现那个歌女的眼神正注视着他,他就低头、掏钱、放在桌上,踱步而出。    
    十分钟之后他一脚踢开一千零一夜夜总会某间包房的门然后双枪齐发射杀猎物接着全身而退。    
    他返回濒海临风的小屋。    
    星夜。    
    他还没来得及回忆伤心往事,围剿杀手的杀手已将巢穴包抄。    
    他死定了。    
    自闭症患者    
    欢迎你在春日黄昏光临德州小镇哈拉斯,你看见草莓书店的老板娘玛浓站在街角冲你微笑,你发现英俊的邮递员朱比诺对着十八号邮筒喃喃自语,你听到酒醉的老修理工杰逊正在高唱鼠尾草和鱼子酱。落日余辉轻抚你的面颊,你渐渐有了一丝困意,打哈欠,揉眼睛,终于瞅见十五岁的自闭症患者亚当斯向你走来。    
    亚当斯不说话,带你到淡水河边去看鱼儿玩耍。他的眼睛又深又大,倒映出蓝色的小蛤蟆。他低声哼唱不成调调的快乐歌谣,感染了一只傻乎乎的云雀——它站在枝头听傻啦,忘了归巢回家。    
    亚当斯不说话,带你到郊外旷野去看满天彩霞。他的背影渺小无依,反衬出辽远的天与地。他胡乱演绎不成样子的寂寞舞姿,迷惑了一朵不经世的雏菊——它呆在风中看痴啦,忘了心事如麻。    
    亚当斯没有爸爸妈妈,他一直不说话。他吃一块玛浓阿姨的巧克力,喝一口杰逊爷爷的伏特加,然后跳上朱比诺哥哥的摩托车顺路回家。    
    夜了,睡了。星光映照玻璃窗,你看见蓝色小床上的孩子甜梦正酣,也许正在另一个空间和精灵聊天。他笑了,也许他看见妈妈了。    
    这是最后一夜。    
    天亮的时候人们再也没有看见亚当斯。玛浓还在书店等待天才儿童来帮她心算当月盈利呢;杰逊还在破轿车底下等待聪明孩子来帮他传递合适扳手呢;朱比诺还在邮局门口等待沉默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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