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后院-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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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实实,当大火冲上来时,逃命的良机已经过去,待消防车赶来,又遇到横七竖八停放在娱乐城门前的汽车阻挡,耽误不少时间。就是这样,一下子使死亡人数多达204人,烧伤人数达82人,成为汴阳市因火灾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灾难。
此刻,坐在会议室里的有市公安厅厅长、市检察院检察长、市法院院长、市政法委书记,还有主管公安的副市长和市长。这是一个为2·14情人节大火定性的小范围会议,人不多,但很权威。会议由政法委书记主持,市长亲自坐镇。新城区没有来人,因为他们的态度很明朗,材料写得详实清晰,2·14情人节大火属人为故意放火的刑事大案,眼下就等市里表态了。
争论是这样开始的。新城区报来的“关于2·14情人节故意纵火案”的材料中,之所以将这次大火定为故意纵火,其根据如下:根据之一,纵火主犯霍志勇原系汴阳市机械厂维修班长,该厂三年前破产,霍志勇随即下岗,失去原来稳定的收入,只好靠自己的一点焊接技术打零工找饭吃,这样的打工很不稳定,饥一顿饱一顿的弄得一家人怨声载道。老婆过不了穷困潦倒的生活,就与霍志勇离异出走。这更加促使霍志勇对现状不满,他经常散布攻击领导、污蔑社会的言论,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恨不得放把火把全汴阳市都烧光去。所以说,在大火未发生之前,这个霍志勇的潜意识里已充满故意放火的动机,故意放火对他只是个时机问题。根据之二,霍志勇对当今的富人特别仇视,他常说,见到那种发大财的人就眼中冒火,就想毙了他们,等着吧,迟早得把这些资本家老财们的财产分给穷人。他的极不平衡的心态助长了他的作案意识,可是他又离不开富人,他得跟富人打工。这次红玫瑰的老板叫他过大年赶工期,他要求过年出工得发双工资,老板不答应,他与老板理论,还搬出国家劳动法与老板辩争。老板却不热不凉地说,你霍志勇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三头六臂的人才,还是有高招绝活的技师。如今这年头,啥都缺,就是不缺两条腿的人。有你那点手艺的人我挤着眼到大街上一抓就是一把,要是贴个招工广告,报名的敢挤破头,你要是嫌我这庙小,立马走人。你要想着过节就得发双工资,对不起,我这私营企业,压根就没有过节的说法。你见老板我歇着了吗?笑话。老板的这番话着实刺伤了霍志勇的心,若不是身边同伴硬拉住暴怒的他,恐怕当场他就与老板火拼起来了。不过,事后冷静下来,他没有走人,老板也没答应给他发双工资,他还是忍气吞声地到红玫瑰娱乐城打工了。因为他得吃饭,再去找个活干,谈何容易。可是,大年三十的这场争执,就为大年初三情人节的大火埋下了火种。根据之三,霍志勇与妻子离异,并非他有新欢,也不是他不喜欢妻子,原因只是他太没本事,连个吃饭的岗位都没有,妻子年轻漂亮,经不住别人的挑拨,认为跟着这样的男人纯粹是耽误青春,活受罪。她下决心要与丈夫分手,可是分了手后她却没能攀上高枝,也是为生计所迫,无奈做了三陪。着火那天的傍晚时分,霍志勇亲眼撞见前妻与一个大她至少三十岁的老家伙,搂腰比肩地从他身边走向三楼的多功能大厅去享受情人节的快活了。他气得狠狠朝那二人走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同时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响声。可是,前妻与那个老家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这种结果使霍志勇十分失望和痛恨,当时他就想放下焊接工具,冲上楼去揍那对狗男女一顿,也是被同伴劝阻,方才作罢。以上几个事实,都足以说明出事前的霍志勇处于不能自制的精神状态,一种报复心理已跃跃欲出,只要稍有外因诱导,随时就会引爆。根据着火的时间推算,当时正是三楼的“情人们”狂欢到了高潮时间,有的交换女友载歌载舞,有的三五成群情人共舞,有的三五十人团抱起来,伴着响亮的音乐疯狂地用双脚轮换地敲砸地板。舞步声、舞曲声、即兴的歌唱声、喊叫声如雷声般地冲击着撅着屁股干活的霍志勇,这时间,他的心里如狂涛冲溃了堤坝般失衡了。脱轨的思潮指挥着手中的焊枪,朝那易燃的装饰材料上一点,燃起的大火就像奔腾咆哮的海潮冲过海岸……当然,还有更能说明问题的审讯笔录和相关立案材料。在最新的审讯笔录中,霍志勇对自己故意放火已供认不讳,他供认出,他故意用电焊枪将电线烧短路,使电线起火引起装修材料燃烧,大火烧起来后,他又故意延迟时间报警,延迟时间报警是为了报复,以解心头之恨,报警的目的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有意放火,至于报复谁,他说他报复的不只是哪一个人,反正是想报复。
十六
当这些材料陈述之后,在座的绝大多数领导已经没什么异议,都同意新城区的定性。这确实是一起报复社会的故意纵火案,政法委书记是第一个表态的。他以为新城区报来的材料事实清楚,定性准确,应从严、从快结案,对这种仇视社会、报复人民、破坏稳定大局的罪犯要加快斩杀。他提醒大家注意,不要去强调犯罪人的身份背景,如今国有企业破产已不是少数,失业下岗职工还在增多。罪犯就是罪犯,并不是因为企业破产使其收入不稳定方才犯罪,若是那样,整个钟南省、汴阳市有多少同样遭遇的工人,为什么人家都不去犯罪,这还是个人的素质问题,对社会转轨变型的承受能力问题,有没有国家大局意识的问题。如果把犯罪人的身份处境描述清楚,很容易使它与犯罪产生因果关系,这样非常不利于大局的稳定,也不利于对群众进行法制教育,这是政治,我们的干部首先应该懂得政治。政法委书记强调政治当然是正确的,不过,黎明从他的话中理解到他要以政治为盾牌,以抵挡法律锋芒的这柄锐利的矛。他已觉得,自己该说话了。他一向说话很少,不到不得已时,他尽量不说。当然,这与他的职业和身份有关。当他刚张一下嘴,公安局长的话已先他发出来了。局长是在表态,表示完全同意政法委书记的意见,办案不仅要考虑法律,要依法办案,也要考虑稳定,注意政治,政治就是稳定。局长的话似乎尚未画上句号,负责公安工作的副市长就插进来了,他的话无疑更加加重了向政法委书记倾斜的砝码。很明白,代表着新城区意见的上报材料,已经旗帜鲜明地亮出了底牌,将2·14情人节大火案定性为故意纵火案,绝非哪一个人的态度和意见。新城区是汴阳市一个大区,它上报的材料所表露的意见,当然也是有权威性的,也可以说,这种意见是事先与一些重要人物交流沟通过的。进一步讲,是统一过思想和认识的。新城区的权威人物可以认为,他们之所以将2·14情人节大火案定性为故意纵火报复社会的恶性刑事大案,不仅是做到了依法办案,更是将“稳定压倒一切,政治是一切工作的灵魂”的境界和意识,潜移默化地渗透到办案之中了。将这个意见拿到领导面前讨论,完全可以认为,这只是履行一下重大决定所应该旅行的程序,履和旅虽然音同意却不同,只有在官场炼得油滑了的人物,方能体会什么事应该去履行职责,什么事只是叫它旅行旅行走走过场。可是,黎明不这样认为。尽管黎明在官场已久经磨炼,个中的游戏规则、处事方略他都一清二楚,但是他往往不能顺流而下,也不会随风飘去。他总是挺立在风口浪尖(由院长位置所决定),以他发挥到极限的力量去阻拦狂风的袭击,去平息恶浪的冲刷。这不仅是他认识到自己特殊身份所担当的神圣职责,更是他自幼就形成的不可动摇的人生观。是的,人与人是不同的,最大的不同是素质的不同,不同素质的人是不能互相理解的,也是改变不了对方的。此刻的黎明已经感到一种被动,他若等市长栗致炟讲了话,定了盘,自己再出场说什么,效果肯定不好,不过,即使到那种时刻,他也不会放弃说话,只是到那时刻就更被动了。市长的目光随着副市长的话音落下移到了他的方位。他知道,这是市长让他发言,一般情况,在座的最高官员不会在下级未讲完话时就出场表态的。特别是今天这种场合,还有黎明这种身份,尽管他级别低于市长,但是对案件的最后裁决,他是权威。他扮演的角色是着执法的“裁判”,就像绿茵场上激烈的赛事,定夺队员是否犯规,是否该给以黄牌和红牌惩罚,踢进的球算不算数之类的是是非非,都是裁判一哨定音,就是场外再大的天王老子,想实施自己的意图,他说不通裁判,也不管用。
黎明说话了,他的话语节奏平稳温和,词句清楚简练,他呷口茶水道:“对于2·14情人节大火案的定性问题,我个人意见是,不同意刚才几位领导的意见。根据现有的证据,还不能证明霍志勇是故意放火报复社会。定性的事实根据是事实必须确凿,而不是根据主观的推论。有人说,霍志勇本人已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是的,从审讯笔录看,白纸黑字,还有手印,不可不信。可是我了解的情况是,审讯霍志勇时,干警有明显的诱供嫌疑,除此,还有逼供的事实。当把一个犯罪嫌疑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时,审讯他的干警叫他说啥他就说啥了,根据这样的供词定案,公正吗?公平吗?正确吗?”黎明的话说到此,公安局长已听得不耐烦了,就截断他的发言,问道:
“黎院长,你有什么依据,说新城区公安干警有诱供嫌疑,有逼供事实?”
“这个问题嘛,你应当去问执行审讯霍志勇的执法干警,他们比我更清楚。不过,我可以郑重地说,我刚才的话全是事实,如果我的话与事实不符,我愿意负法律责任,并接受法律的惩处。”
黎明没有正面回答公安局长的问话,他把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对象推到执法的公安干警那里,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因为他不想与在座的人去争论一些细节问题和认识问题,如果他来回答局长的问题的话,一场徒劳的争论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争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相反,他把局长提出的问题的答案出处亮出来,这样的回答容不得对方不信,因为答案的出处太权威了。而且,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已经将干警在审讯中执法犯法的行为掌握得一清二楚,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地道出,他对他的话要负法律责任的。多年的工作经验使黎明理解到,做领导必须抓第一手资料,六十年代的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有句名言:“吃别人嚼过的馍不香。”那意思是当领导不能光听下边的人向你汇报情况,有时候,汇报的东西不一定准确,所以领导也要有一竿子插到底的工作手段。这方法在现在更得使用,不然,做光听汇报的领导,很可能会被蒙在鼓里。所以,黎明特别重视调查研究,特别是对重大案件,他总是要抓第一手资料的,倘若只是人云亦云,不求甚解,草率行事,那是很容易把案子办错的。他不允许把案子办错,更不准出现冤案。
十七
黎明的话说到这份儿上,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好再说什么了。这就应了那句话: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里。尽管大多数人都倾向这是一起故意纵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