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7-驼峰航线-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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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一切都是太巧合了。
我们有了高度后,依旧是在机场上空单发盘旋,这时,我才发现,不仅是跑道灯不亮,整个汀江机场都不见了——场站、宿舍到处是漆黑一片,呼叫了半天,灯光复明,我们单发下来了。后来一打听,原来是我们飞机上的“敌我识别器”坏了,没有应答,他们以为是日本人空袭来了。
第四部分与一个老人的通信——硬汉邓重煌(3)
再说敌我识别器,这个东西大小如一台手提工具箱,安放在飞机尾部。整个飞行期间,这个仪器一直开放着工作,它不停地发出信号,收到这个信号后,知道是友机,因为日本人零式机没有这个设备,我们就能辨别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写到这里,我再告诉你,飞机进入跑道前,地面上有一个明显标牌,上面写着“OFF/ON”字样,就是提醒我们,马上打开“OFF”。
我们有一段时间,应该是在1944年,被日本人打得凶。有一天赶上我休息,那时我住在昆明,当天不知何事去公司在市里的办事处,那里也有电台,我刚进门,只见报务员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刚收到一架在“驼峰”航线上的C…47发来的电报,就再无消息。我拿过来一看,很简单:日本飞机在围攻我们。
其实那天下午,我又开始飞了,现在想都后怕,是因为还活着。那时,真是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年轻,又无牵挂,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写到这里,我想再说两句,你多次问我的夜间飞越“驼峰”的心情,别人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自己的。我们飞“驼峰”最艰难、最紧张的时候,主要是在1944年,而那一年,正是日本人最疯狂的时候。他在密之那的零式机起飞拦截我们。“驼峰”航线基本上是东西走向,我们也是沿着这个方向飞行,他们正好是南北飞行,飞行半径正好切到我们航线里面,就是要截断这条通道。在这种情况下,夜间飞行要安全,前提是,排除气候和地理因素。
飞“驼峰”一般没有好天气,遇到好天气(一年没几次),又是夜间飞行,如果想冒险,不走北线(公司规定飞北线,但常有胆大妄为者下赌注,甘心冒险。其实,南线、北线,都好不到哪儿去,一个是上喜马拉雅山、一个是被击落),我们就顺着横断大山起伏线、尽量低飞。
年轻啊,那个岁月,就仗着年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怕。 你的朋友:邓重煌 2003年11月15日老人的第三封信:
小童,我的朋友:
邓重煌和夫人(左),右为中航飞越“驼峰”的报务员熊少首。
前次给你讲,我的遇险经历,其实,我只是“驼峰”航线上的幸运儿而已。从头至尾,有惊无险,几次绝境逢生。可我的许多同伴、同学,昨天晚上还在一个房间里住过,今天晚上就没了。今天早晨还在一起吃早餐,中午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一次排班,本来是轮到我飞的,但那天等我赶到机场时,调度告诉我,换人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临时换的那个人叫黄克礼(奇怪,我今天还记得他的名字),那架飞机起飞后就再没回来。
这就是施了魔法一样的“驼峰”!
记不清那是什么时间,很是有一阵子,飞了一段时间,老是看不见日本人零式机出来拦截,我和机长都很奇怪,太平静了反而希望它们出来,你在幼儿园的时候肯定玩过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时,扮小鸡也许更有意思。那天我们已经飞了一个汀江到昆明往返,再次从汀江出来时,是下午,天还是亮的。刚刚改平后,我和机长又说起看不见零式机这事儿,我那美国机长平时就爱说爱动。说着说着,他对我说,要不,我们两个去密之那看看去……我一听兴奋得不行,急忙说,这个主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
天哪,两个人真是年轻啊,疯起来不怕天不怕地的。这么大个事儿,心头一热,也没有慎重考虑一下啊,统统没有,别人躲日本人还来不及呢,我们竟敢主动送上门去,真是胆大妄为!
说去就去。机长见我没意见,把机头一偏,我们的C…47向右偏了十度左右,脱离既定航线,朝着平时想起来就心惊胆战的密之那飞去。
记得我当时大致估算了一下,从我们此时飞行的位置到密之那,大概有三百多公里,C…47要飞一个多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离密之那越来越近。真是快到眼前了,才感觉到紧张。
密之那机场越近,我们越连大气都不敢出。其实现在想起来很好笑——我们不出气,那飞机发动机和螺旋桨不也是一样的转吗,它可不管这些!
临密之那机场只有几公里了,还不见有日本人飞机拦截,能看见地面。地面上,静悄悄……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无所谓了。终于,我们鼓足勇气——飞过去,来个“低空通场”!
我们的C…47像个小偷一样,在机场上空沿着跑道快速掠过,见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又转回来,这回大摇大摆地“通场”。这下,我和机长都看清了,那个机场已经空无一人了!于是,我们放心地打道回府!
哈哈,真没想到,竟然是我们两个最先发现了日本人撤退密之那(机场)。回程的路上,我和机长这个高兴啊!
在昆明我们一落地,我们马上向上面报告,估计公司领导也是很高兴,竟然没有“处理”我们如此胆大妄为严重偏离航线!
第四部分与一个老人的通信——硬汉邓重煌(4)
其实我们也不是作无谓的冒险,去密之那机场时,我们就注意到了全程都有浓云,这让我们心里有底,万一日本人出来,我们就赶紧钻云……但是回过头来想,我们做得也是太过分,机舱里装的是满舱的汽油,正是国内急缺的,如果真的有意外,损失该有多大。年轻,有激情,但很多事情,也真是错在这“年轻”上了。
其实关于“驼峰”上的事情,一时半会儿都讲不完,诸如我们在恶劣的气象中飞行等等,只是,我的年纪太大,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你的朋友:邓重煌 2003年11月27日老人的三封信,看得我是热血沸腾。
老人所说的那个“临时”顶班而失踪的飞机我也查到了,具体如下:1944年2月20日,中航75号C…47由汀江飞昆明,起飞后曾一度和空中同向飞行的中航87号C…47通话联络,联络突然中断,之后就杳无踪迹。
机长,米克尔森(E。 J。 Michelson),报务员,黄克礼。
本架飞机只有正副驾驶,没有报务员。
飞越“驼峰”英雄人物八:拣起自己的“死亡证”——英雄李宏揆和李宏揆一直是在电话里联系,开始无论我怎么央求,老人都不同意和我见面,就是一句话——别来。又是伯伯又是伯母地叫着,用尽软磨硬泡之“手段”,电话那一边总算是答应了,偏偏又来“非典”,一等就是一年后。直到2004年7月份,才东挪西借凑点钱买张机票去兰州见老人。
八十多岁的老人说起话来,语气、语调和动作,简练、干净而又利落:“本来我一直是不想和你见面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提它干啥?实在架不住你没完的电话了。我告诉你,小伙子,看你这么大老远来,又不能不接待你。这么多年我就没再想这件事(老伴插话,连子女都不知道),等你来这几天,那一幕幕又都出现了。我和你讲,但你必须实事求是,别乱写。我们这些人,既不需要你拔高也不希望你夸张,该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从华西坝子华西大学进入中国航空公司李宏揆,是在1944年8月被招录到中航的,比同期中航从昆明西南联大录用那批要晚一个多月。
老人说,他们进入中国航空公司时,属于是“驼峰”空运的后期。
从考试、训练到最后上机,大家伙都差不多。还没到正式上机时,还在实习期间,就有人摔了,一开始还觉得挺害怕的,后来慢慢就知道了,“驼峰”上更危险。
我还是那样问老人,遇到过多少次危险?碰上过日本人的“零式机”吗?
老人告诉我,初进中航时,由于普遍安装“敌我识别器”,遭遇日本人飞机拦截几率大为降低,后期这个阶段,发生事故主要原因还是天气。
我说,你们飞的时候,日本人不是在密之那机场撤退了吗,可以从那里走啊,不就容易多了吗!
老人白了我一眼:“你以为是那么简单啊。有机场,不见得就能起降飞机。为什么,因为那里只是个空地而已。什么设施都没有,既不能加油又不能上水,地面没有任何保障,那里依旧还是个大场院而已。所以,密之那都回到盟军手里几个月了,我们还是飞老路。再说,走哪里都要过‘驼峰’,喜马拉雅尾巴不走了,也得走横断山脉,海拔都在四五千米,照样难飞……”漆黑的夜,一团巨大的云块拦腰挡住了去路。云中,不时有暗红色的光闪现,在光亮的末端,变成了淡白色,这是闪电。一块巨大的积雨云就在眼前,无路可走、无路可退的C…47别无选择,它一头扎进这块雨云中。
“‘驼峰’上没有受天气限制的时候!现代的民航航班,见了积雨云远远地绕开,我们那时不行,也没地方绕。使劲往高爬,重载、上不去,空机,也许能上去,但油耗大、又结冰,飞机最怕的就是空中结冰,气动外形一变,就是个摔!又不敢偏,两边都是险峰,偏一点儿就撞上了,惟一能做的,就是前面有什么都得往里钻。时间长了,有经验了,就知道一些。这积雨云啊,也分几种,入云之前,如果看它是中间像开锅那样往上翻,那它周围的边上肯定是往下压,这种危险是在入云之际,一旦进去
后就是往上托,你就随着气流走吧,弄哪儿算哪儿,不是有很多在西藏高原接近珠穆朗玛那一带掉下去的吗,估计就是这么给弄过去的。反过来,如果是你看见积雨云的中间是往下压,这是最可怕的,一旦进去后,气流使劲地把你往下压,本身海拔就高,也许只是稍微压一点儿,咔嚓,就砸下去了。”老人说。
不过这次是黑天,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C…47入了云。
根本判断不出云是“里翻”和“外压”,能感觉到的是运气肯定不如前几次那样好!
非常不妙。
第四部分与一个老人的通信——硬汉邓重煌(5)
就在C…47入云那一刻——在强雷暴干扰下,罗盘、无线电定位仪全都失灵了。
气流上下翻腾,闪电阵阵,雷声滚滚。风挡玻璃上没有水珠,雨没下——外面全是一个个响声震天的炸雷!
不知道什么位置、不知道这是何方,C…47犹如大海上遭遇风暴的一叶无助随风飘荡的孤舟。
闪电!
大自然制造出的正负电子荷,强烈、连续不断爆发出的放电,释放出强烈的电弧光,打到舷窗上,打到机身蒙皮上,再放出幽暗的光亮。
中航、印中联队——凡是穿越驼峰航线超过五次的飞行员,都遇到过这种放电现象。印中联队飞行工程师牛兰克·可瓦说他的飞机在雷暴雨中,闪电贯穿飞机,使螺旋桨桨叶边端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