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春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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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儿,你来一下,跟你说个事儿。他招呼我。我跟他进去,耿冲锋回身关上门,坐下来先从牙缝吸了一口凉气。我心里有些奇怪,表面不动声色,且看他怎么讲话。
耿冲锋伏过身来,又吸了一口凉气,嘶嘶有声,这才低声问,你知道吗?听说刘小姗是刘部长的女儿?说完,探究地望着我。
哪个刘小姗?
咱们的刘小姗。
哪个刘部长。
咱们的刘部长。
不会吧?我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我并不认识刘部长,为了安全起见,我和那位副总私开小公司时,约定单线联系,一来怕单位疑心我们拉帮结派,二来一旦一人出事,另一人死无对证,可保不全军覆没。但我确信刘小姗不是刘部长的女儿,如果是,刘部长肯定不会把介绍女儿的条子写给耿冲锋,而会写给我们老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隔级交待工作以外的事务,都会被误会为无视中间那一级。
你听谁说的?我有点好笑老耿的小题大做。
你别管听谁说的,我有很大把握。耿冲锋向来畏上,总是把上级的事情弄得很神圣、很神秘。
我摇头:我没听说过,也不相信。
耿冲锋把案头一个红头文件用三个手指压住郑重地推给我:你看看这个。
那是关于从实习生中聘干的文件和考试名单,文件我早看过,就把那份名单拿起来,翻了翻,看到耿冲锋的儿子耿新和刘小姗并列在一起,而且刘小姗的名字还排在耿新前面。我这才明白,原来耿处让儿子来本处实习,是为了接他的班。不过我觉得刘小姗的名字排在耿新前面,是因为“刘”字比“耿”字笔划少,不必这般大惊小怪。但我没点破,我突然很盼望刘小姗能跟我成为同事。我说,耿处,你找跟刘部长惯熟的人打听一下不就得了?
耿冲锋把一手一摆:不行,不能让人觉得我打听领导私事,会被人误会的。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一个激灵,差点站起来。我慢慢缩回手来,望着他。
耿冲锋突然满脸老年人的孤苦神情:小邵,我想求你个事。
你说。我猜测着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人清高,可这件事还得麻烦你。耿冲锋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继续说,我想请你想办法从刘小姗嘴里问出她究竟是不是刘部长的女儿来……
她刚来时没有说,怎么会再告诉别人?
你别急,我觉得你要问,她肯定说。老耿继续观察我的神情。
怎么会?!我是她什么人!
你看你看,你别急嘛。老耿挺了挺腰杆,严肃地说,一来你长得帅,很招女孩子喜欢;二来,二来我看出来,刘小姗对你有点意思。
哈——!我乐了,没想到老耿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别笑,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一个小丫头什么心思,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刘小姗一准儿对你有意思。
那你就没看出她是不是刘部长女儿?我调侃老耿。
两码事两码事,老耿有些尴尬,晒着脸说,你想想,你还没结婚,如果真是刘小姗对你有意,她又真是刘部长的女儿,你不是攀上个大靠山?前途无量啊!
我估计耿冲锋今天把他一辈子的马屁都拍光了,他才不希望刘小姗是刘部长的女儿呢,不过拿我当酸碱试纸罢了。我正在犹豫是否可以胡乱答应他,耿冲锋突然坐直了,把嘴角一挑,冷笑了两声说,就算刘小姗不是刘部长女儿,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也比……耿冲锋顿住,笑笑,望了我一眼,换了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小邵啊,我比你大十几岁,有几句话劝你,找个好女娃结婚才是正道,不要跟那些名声不好的人混在一起,会影响你的前途,有些事情,你太年轻,看不明白……
我一惊,脑袋有些发凉,真想不到他竟然拿我和阮姐的关系来逼我就范,我憋不住正要发作,听见有人开办公室的门。耿冲锋马上站起来,提高声音说,那好,小邵,就这么说定了,靠你了啊!
我强压怒火,勉强笑了笑,推门走出他的套间。
进来的是阮姐。
阮姐看到我从耿冲锋办公室出来,望了我一眼,连招呼也没打,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桌,耸拉着眼皮坐下来整理自己的东西,弄出很大的声音。我在耿冲锋那儿窝了一肚子火,此时看到阮姐,突然发觉这一切的烦恼都是因她而起,情绪更加恶劣,也懒得搭理她。老姜推门进来,可能感到了空气的沉闷,径直走过去打开窗户。几只家鸽从楼前掠过,悠扬的鸽哨由远而近,又渐渐远去,使我烦躁的情绪感受到些许清凉,不觉想起刘小姗来。而刘小姗一个下午都没有来——上午我不在,不知她来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阮姐一直灰着脸,只在接电话的时候假模假样地笑笑。我不习惯勾心斗角、互相猜忌,更受不了这样的“冷暴力”,郁闷在心口一点一点淤积,无名火烧灼得我浑身难受,离开这里的念头再度强烈起来,——本来,当初有关我和阮姐的流言刚起时,我就打算辞职,离开这龌龊之地,一心一意去打点我们的小公司,但那位副总告诫我:要走也不能现在走,你一走,就是此时无银三百两,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我知道他是怕我走了,我们的小公司办不下去,勉强留下了。
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响了,我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刘小姗。我迟疑了一下,走出办公室,到楼道里接听。喂,下班了吗?刘小姗用极其快乐的语调叫道,我仿佛看到她写满快乐无忧的笑脸,两下心情相较,这真是一个从天堂打到地狱的电话。我嗯了一声说,快了,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有事吗?我想问她下午为什么没来,怕阮姐听到,忍住了。
学校有活动,所以我下午没去,喂,你上午怎么没上班呀?
我支吾道,昨晚熬夜了,没起来,你有什么事吗?那边没声音了,半天,听见刘小姗轻轻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挺,挺想你的。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想不到刘小姗真会对我有意。这时,办公室门开了,阮姐走出来,没看我,径直向楼道尽头的厕所走去,高跟鞋磕出一种古怪的声响:咕咕咕,咕咕咕,在昏暗的楼道里令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了?见我半晌没反应,刘小姗在那端问道。
哦,没什么,你现在在哪里?
在学校啊,今天我们毕业班有篝火舞会,我盛情邀请你来参加。
可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的,我免费当你老师。
好吧,我说。
见到刘小姗,我竟然脸红起来。她却很大方,挽着我的手臂给几个女孩介绍:这是我大哥,怎么样,帅吧?有两个女孩上次见过我,调侃刘小姗:男朋友就是男朋友,干吗非说“大哥”——那好,把你大哥介绍给我吧。我这般年龄已经不能跟她们无邪地交流,联想到和阮姐的事,自惭形秽。刘小姗似乎看出点什么,虚晃一枪,拉着我远远躲开了。在小湖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刘小姗一直不停地说话,我只有沉默。后来,她也不说话了,静了好一会儿,问我: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明知故问:什么?
那个电话呀。
我摇摇头,笑笑,望着深蓝的水面,试图看清水下的东西,却是徒劳。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观察着我的神色。我突然很感动,不知有多久没人这样关心过我了。阮姐总是高高地扬起她光洁的下巴,懒得打听我的感受。我望着那渐渐跟天色一起由蓝变黑的湖水,告诉刘小姗:我想辞职。
为什么?她叫了起来。
在单位不愉快,我这样告诉她。
不会吧,我觉得你挺受器重的,大家都很尊重你呀。
我笑笑:那只是表面,有些事情你现在还看不见,进入社会,你就什么都懂了。刘小姗不言语了。我努力了几回,想给她讲讲我和阮姐的事情,始终说不出口,就问她:单位要从实习生里聘干,你想来我们单位上班吗?刘小姗回答:你要在,还挺有意思,你要走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扭头望望她,看到两颗星星在夜色中闪动着微光。我心头一动,想去牵她的手,却突然想起了阮姐,叹口气说,我只是有这个打算,还没最后决定下来。
第一部分第三章 实习生(2)
我不希望你走。我感到一只手被一双细长绵软的手握住了。我没敢动,感到自己正身陷泥潭,挣扎着伸出的手终于被一双手拉住了,我心里喊:拉呀,再使点劲,快救救我。可是刘小姗也不再动,她在等待着我的回应。我把头低下,闭上了眼睛,想起下午耿冲锋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想如果刘小姗真是刘部长的女儿,我该怎么办?真不敢想,假如刘小姗和我成了同事,在她和阮姐之间,我会是怎样的处境!再加上耿冲锋安排儿子的计划落空,一定会想到是阮姐和我帮的刘小姗,那时候,这个处的工作还怎样开展?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我的去留不再取决于自己,而是取决于这个实习的女孩子是否刘部长的女儿。世事真是可笑,北半球有只羊吃掉一朵玫瑰花,南半球因此遭受了一场大风暴,人生真是不可捉摸又因果相系啊。但我不能问刘小姗她是不是刘部长的女儿,一来这样做真成了耿冲锋的特务,二来会引起她的误会,玷污她对我的一片真情。我只是问她:聘干的文件你看到了吧?后天就考试,有没有把握?刘小姗笑笑,似有难言之隐,终于说,算了,先不说这些吧。她站起来,拉起我,向举行篝火舞会的地点走去。
午夜一点多晚会才结束,刘小姗说太晚了,不放心我走,要为我在男生宿舍找床位,我心里有些乱,想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人呆着。刘小姗送我出校门时,我问她父母做什么工作,她回答:暂时保密。又反问我:你是不是真的要辞职?我回敬她:暂时保密。
其实……她看看我,欲言又止,笑了笑,低下头去。我只当她羞于说出对我的爱情,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也谈得来,我竟然忘记了阮姐的存在。可是刘小姗说要跟我一起回我的住处时,我才想到自己是不配跟她谈恋爱的,推托道,租别人的房子,懒得收拾,到处是脏东西,后天要考试,你准备准备,回头找时间再去吧。毕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人,刘小姗没坚持。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到住处,百无聊赖,连睡觉的心情都没有,躺在床上看吊灯,看着看着,突然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
聘干考试那天,我早早来到办公室,等刘小姗考试的结果。八点半开考,九点钟的时候,人事处的老沈打电话来,说刘小姗还没到考场,问怎么回事。我吃了一惊,刚要打刘小姗手机,阮姐握着手机冲了进来,劈头就问,有没有见刘小姗?我说正打算打电话呢,她没去考场。阮姐皱着眉头说,不用打了,我打过了,手机没开,学校也不知她去哪里了——这个刘小姗,挺聪明一个孩子,犯什么傻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明白过来:那天晚上刘小姗欲言又止,不是羞于对我说情话,而是觉察到什么,在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