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之剑[战国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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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倒更像是骏府城内义元的后宫。
“元康的手下?这么说也算是使者咯!哈哈,来,喝一杯!”
义元命小姓给新六郎斟酒。
“军令禁酒,卑职不敢违命。”新六郎推辞了。
“放肆!竟敢无礼。殿下要你喝,你怕什么?!”小姓斥责道。
“恕卑职无礼,卑职此行目的是来替家主传话。家主说:‘丸根、鹫津既已攻破,请殿下将两处人马合兵本阵,并急调主力支援为盼’。”
新六郎将元康的传话禀报给义元后,又多了一句嘴:
“依卑职愚见,殿下还是早日和大高城主力会师的好。”
义元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攻破丸根、鹫津,看见烟火我就知道了。这种小事,怎么还用得着你大老远前来汇报呢?说什么合师主力,有这个必要吗?缩居在清洲城内的织田残兵,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难道能抵挡住我的精锐之师不成?真是杞人忧天!要我舍近求远,撇下清洲城先去大高?荒唐!待明日我破了清洲,看你们还有何话要说。元康黄毛小儿,打了个小小的胜仗就得意忘形,我征战沙场多年,难道还要他来教训我不成?!”
说着说着,义元不禁大动肝火,刚才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不见了踪影,天空中黑云弥漫。山雨欲来风满楼,零星雨滴混杂湿风吹入帐篷中,远方隐约传来阵阵雷鸣声。
太子峰灌木覆盖,四周一片寂静。从山上俯视,义元本阵一览无余,信长率二千精兵潜伏于此已等待多时。
大雨倾盆落下,今川军纷纷忙着给自己和战马披上雨具,武器和铠甲都丢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信长相信自己稳操胜券。在他眼中,今川人马根本称不上是一支军队—统率无方,武器脱手,弃盔卸甲,这和在山间避雨的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
“全军听令,准备行动!”信长命令道。
义元做梦也不会想到,信长将要从背后突袭,和今川军展开肉搏战。
“目标只有一个—义元的脑袋!其他人暂且放在一边。织田家兴废在此一战,此战若败,织田家必永无翻身之日!好男儿惜名不惜命,胜败在此一举!只限今日,请诸君将身家性命暂借信长一用,热田大明神会保佑我们的!”信长大声呼唤,向全军下达了突击命令。
黄昏天色一片漆黑,雨势越来越猛烈。
为避免打草惊蛇,先前信长军在行军途中偃旗息鼓,连马嘴里也塞进了枚果。久压在胸头的郁愤,此刻终于爆发。兵士们拔出马嘴中的枚果,扯起大旗,高声呐喊着从太子峰山腹冲向义元本阵,好似一团黑旋风骤然从天而降。
直到此时,今川军也没有料到织田家会突然发动奇袭。天地晦冥、风雨咆哮,老天爷帮助织田军掩盖了杀气,他们所听到的,仅仅是轰轰烈烈的雷鸣声。
第一部分:露洒桶狭间旋风般袭来的时候
今川军将领中没有一人被雨水淋湿。当织田军如旋风般袭来的时候,躲在帐篷里避雨的今川军将领依旧未能及时回过神来,他们互相询问,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谋反吗?”
“不,好像是打架吧。”
四周一片混乱。有人高嚷,有人哀嚎,但没有人能够对事态做出正确判断。直到这般地步,今川军兵将中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信长发动的突袭。
几乎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今川军就已被织田军杀死了大半,现场到处都是今川兵将东倒西歪的尸体。
“敌袭!”
“织田军来了!”
总算看见织田家旗帜,察觉出事态严重性的时候,今川军已处于全军崩溃的边缘。武器、铠甲丢的遍地都是,兵将争相逃跑,没有人想到过抵抗。雨水混合泥土,无情地打在他们身上。
杀红了眼的织田军越战越勇。今川军已乱作一团,这正给他们提供了屠杀的好机会,每一刀一枪下去都不会落空。
今川军当年的凄惨景象,《信长公记》中是这样描述的:
“旋风(指织田军)卷过处,但见敌军血流成河。兵器、云梯、铁炮⑨,遍地皆是。义元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织田军的奇袭将要接近尾声,义元却还在帐篷内冷嘲热讽的讥弄植村新六郎,侍从和幕僚们没有一个在意阵阵传来的喧哗声。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兵将酒后闹事而已。但纵是如此,为安全起见,众人还是紧紧围绕在义元四周,以防意外发生。
但喧哗声越来越激烈,这绝不是单纯的酗酒闹事。他们隐约意识到:似乎出大乱子了!
伴随着马蹄、兵器相接、哭喊、哀嚎、呐喊等种种声音,义元终于得到了织田军突袭的报告。但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对情报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突然,他发现雪白的幔幕上已被鲜血染红,帐篷外的御旗不知何时也被砍倒。喊杀声越来越近,织田军距离帅营近在咫尺。
植村新六郎觉醒了:这是报仇的绝好时机!多年忍辱负重,老天有眼,今天终于迎来了机会。现在杀死义元,元康就可以从人质的身份中获得解放,回到冈崎;不光如此,据匿名武士所言,义元正是谋杀松平广忠的真凶。
国恨家仇齐聚心头, “唰”地一声,新六郎拔出了无铭宝剑。
“松平家臣植村新六郎,为祭先主广忠公在天之灵,特来参见。”
说着,新六郎向义元步步逼近。
侍从们大吃一惊:
“这家伙走火入魔了吗?”
织田军的奇袭,使新六郎终于实现了报仇的愿望。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从此将一去不返。
“我清醒的很,松平家积年怨仇今天终得以报,今川义元,受死吧!”
幕僚松井贞宗、侍卫山田新右卫门、庵原之政急忙上前阻拦,新六郎挥剑迎风斩去,一刀斩下,三个人头顿时落地,倒在血泊之中。余下的数名侍卫及幕僚,被新六郎手中的宝刀震慑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黄毛小儿,何足惧也!”义元身后突然闪出一员大将。
“岩松八弥在此,主公不必惊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新六郎顿觉全身热血沸腾。
“就凭你,也想报仇?”岩松阴森森地笑道。
“也罢,我这就送你去见广忠。”说着,岩松拔出宝刀—千子村正。杀死新六郎先主的也正是这把妖刀。
“杀主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要拿你的首级血祭先主在天之灵!受死吧!”
“是吗?你当人质的目的原来就是为了报仇?有意思。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在我面前能走几个回合。”八弥边说边拔刀相迎。
当日在松平家时,八弥就已是第一大高手。论武功,群臣无人能出其右;今天一交手新六郎就知道,这些年过去,八弥的武功丝毫不减当年。如果当年八弥杀死广忠时,新六郎在场的话,他怕是早已和先主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伴了。
昔年阿部弥七郎杀死广忠之父清康时,用的也是这把千子村正。阿部被新六郎父亲氏明杀死后,氏明将此刀献给了广忠。但因父亲死于此刀,广忠对它甚是厌恶。视之为“妖刀”,封存于内库禁止任何人使用。岩松八弥用尽种种手段,终于将妖刀据为己有。
此刻八弥手握村正,正和新六郎战在一起。与其说互斗,倒不如说八弥在捉弄新六郎,二人武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杀了他!杀了这个叛徒!”义元在八弥背后大声喊道。岩松的出现,使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威势。
被村正凌厉的剑气所逼,新六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无铭剑又一次和村正对碰在一起,忽然,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干涩响声,村正刀身化作了两半。新六郎顺势挥剑,从八弥肩头斜斩至前胸。
鲜血染红了地面,八弥伫立不动,脸上表情充满了惊讶。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新六郎飞脚踢倒八弥的尸体。
“拿命来!”他大喊一声,旋即挥剑朝呆若木鸡的义元斩去。
无铭剑斩过义元的那一瞬间,两员浑身被鲜血染透的武将突然闯入帐中。
“织田家小平太一忠参见!”
“织田家毛利新介参见!”
二人相继报名完毕后,小平太挺枪直取义元。
无铭剑太快,以致义元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见到小平太挺枪前来,急忙挥舞宝刀招架。大左文字斩落小平太枪头的时候,义元的身体终于向前慢慢倒了下去。
小平太吓呆了。说时迟那时快,毛利新介从侧面疾步向前,一刀斩下了义元的首级。
“今川军听着,你们的主公今川义元已被我毛利新介给斩了!”
新介提着义元首级走出帐篷高声呐喊道。本就无心恋战的今川兵将,听到主公被杀,纷纷四散夺路而逃。
战争在混乱中结束了。不知何时,新六郎早已悄然离去。
得知总大将被杀,今川军主力打消了上京的念头,仓皇向骏城溃去。
通过此次突袭,织田家终于逆转了局面。桶狭间合战后,织田信长将势力逐渐扩张至三河全境,迈出了统一天下的第一步。
今川军经此一战,丧失了义元以下诸多大将,开始走向由盛至衰的下坡路。
攻破丸根城的松平元康,趁今川军败退之际,领兵进入冈崎城。此刻的他,终于脱离了多年的人质生涯,平安地回到父祖世代经营的居所。
元康进入冈崎城,标志松平家正式向今川公布了独立宣言。
植村新六郎也随元康一起返回了冈崎。对于自己亲手杀死义元一
事,他终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
第二部分:雾弥川中岛村子作为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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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松居住的村庄变成了废墟。上杉、武田将他的村子作为战场,在这里已进行了数次合战。房屋被烧毁、农田被践踏、粮食被抢劫一空、女人被作为奴隶卖给人贩子的村民们,早已四处逃荒,分散一空了。
先祖时代,这里还是一片贫寒荒芜之地;经过父辈们辛勤的汗水浇灌,今天这片土地上终于长出了丰硕的粮食。眼看从此就要过上温饱的生活,由于上杉、武田两军的混战,一切顿时烟消云散!
农田被践踏可以重新种植;房屋被烧毁可以重新建立;粮食被抢劫一空可以等待明年再收获。但是,被兵火掠夺的村民生命,再也不会死而复生;离散的家人,再也盼不到归来的那天。
丑松上有双亲,下有七岁的女儿,妻子温柔贤惠,一家人过着贫穷但安详的日子。然而因为战争,村子染上了瘟疫,双亲相继病倒,不久双双去世。妻女也披上杉、抑或是武田手下的兵士强行掠去,当作奴隶卖给了人贩子。
丑松为保护妻女也曾奋力抵抗,但因头部受到重击后失去知觉昏倒在地。醒来后,妻子和女儿皆已不见了踪影。同样遭遇的何止他一家,大兵所杀到之处,全村百姓悉数受害,无一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当时发生在战场上的“人猎”行为,兵士们几乎都是半公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