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陪审团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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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30分,他们终于走进法庭,庭上的气氛由于刚才进行的激烈战斗而依然十分凝重。尼可拉斯首先看到的便是偷偷潜入他公寓居室的那个人。他坐在第3排原告一侧,穿着一件衬衫,打着领带,面前摊着一份报纸,一只手搁在前排的椅背上。他独自一人,对正在就座的陪审员们几乎是看也不看。尼可拉斯无需凝神细瞧,瞥了他两眼,足已作出正确判断。
费奇尽管足智多谋,狡猾万分,有时候也会干出一些傻事。打发此人来到法庭,是一个无一利而有百弊的危险举动。此人能看到或听见的,难道那一大帮律师和陪审员咨询顾问,还有他派驻在法庭里的那一小撮仆从,就不能看到或者听见吗?
尼可拉斯看见此人时虽然也愣了一愣,但他早已胸有成竹。他有几套方案,视此人在何处露面而定。他在法庭出现尽管有点儿意外,但尼可拉斯眼睛一眨,已经拿定主意。必须让哈金法官明白他一直小心防范的那些歹徒中的一个,现在正装成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大模大样地坐在法庭里!而且必须让法官看清此人的面孔,因为他以后还要看到此人的录像呢。
第一位出庭的证人仍是布朗斯基博士。这虽是他作证的第三天,但接受被告律师团的盘问却还是第一次。凯布尔起初显得不慌不忙,彬彬有礼,似乎对这位大专家满怀敬畏。而且问的几个问题那么简单,大多数陪审员也能对答如流。然面情况迅速发生了变化。凯布尔在密尔顿·佛里克作证时曾经洗耳恭听,如今对布朗斯基却准备猛打穷追。
他从确认存在于香烟中的4千多种化合物开始,似乎是随随便便地挑出了一种,向布朗斯基请教,苯并蓖对肺有何影响?布朗斯基两手一摊说他不知道,因为某一种化合物对肺部造成的损害是无法测出的。那么苯并蓖对支气管、粘膜和粘液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害呢?布朗斯基再次表示无能为力。他竭力解释道,科学研究尚不能确定香烟中任何一种化合物的影响。
凯布尔继续追击。他又挑出一种化合物,又一次迫使布朗斯基承认:他无法告诉陪审团它对肺、支气管或粘膜会造成何等损伤。很难说得具体,真的!
罗尔大声反对,但法官裁决说,现在是对证人进行质询。与案情有关,甚至稍稍有关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盘问证人。
多伊尔呆在第3排那个座位上,一脸的无聊,等着一有机会就开溜。他奉命来此寻找那个神秘女郎,这件活儿他已经干了4天。他曾经一连几个小时在下面门厅里闲逛,也曾在自动售货机旁边的板箱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边和看门人闭聊,一边盯着法院的大门。他还在附近的咖啡馆和饮食店里灌下了成加仑的咖啡。他和潘以及另外两个人,干得够卖劲,但劳而无功,一无所获,只是他们的老板还算高兴。
在陪审席上每天6小时整整坐了4天后,尼可拉斯对费奇的布局已经了如指掌。他的手下,无论是陪审员咨询顾问,还是普通的跑腿,一直在法院里活动。整个法庭里到处都有他的人。他们或是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或是单独活动,互不相干。在法庭休息的短短时间里,他们不声不响地进进出出,相互之间极少交谈。他们有时会神情专注地紧紧盯着证人和陪审员,过了一会儿却又可以低头玩填字游戏,或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尼可拉斯知道,那个潜入他公寓的家伙,不久就会离开。他匆匆写了一张纸条,折好以后交给洛伦·杜克,请她拿着纸条但切勿打开。就在凯布尔查阅笔记。对布朗斯基的盘诘出现了短暂冷场的当儿,他又请她倾身向前,把纸条交给法警威列斯。威列斯正靠墙站着保卫庄严的国旗,经她轻轻一碰不由地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转过神来,知道是要他把纸条呈递给法官。
多伊尔虽然看见洛伦在递纸条,却并不知道这纸条是尼可拉斯的作品。
哈金法官下意识地接过纸条,趁凯布尔提出又一个问题之际,慢慢打开一看,发现署名是尼可拉斯·伊斯特尔,2号陪审员。纸条上写的是:
法官大人:
坐在过道左侧前面第3排身穿白色衬衫系着蓝绿相间领带的那个人,昨天对我跟踪盯梢。我已两次见过此人。我们能否查一查,他究竟是何许人?
尼可拉斯·伊斯特尔
法官大人先朝凯布尔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把目光转向在场的听众。那个人独自坐在那儿,眼晴盯着法官,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
对哈金法官来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未有过即使与此稍有类似的事。可供他进行的选择又十分有限,而且他越想,选择的范围越变得微乎其微。他也知道原告和被告双方,都有许多专家、助手和跑腿在法庭里面或附近转悠。他瞪大眼睛,对全场扫视了一番,发现有些人在悄悄地挪动。他明自,他们都是法庭上的老手,不愿引人注目。第3排的那个人可能不久就会消失的。
假如哈金法官突然宣布暂时休庭,那个人或许会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法官大人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无比激动的时刻。在听说过那么多关于其他案件审理情况的天方夜谭之后,在对陪审团反反复复地发出了那么多看似空洞的告诫之后,此时此刻就在他自己的法庭里,却坐着一个神秘的侦探,一头由原告或者被告豢养的鹰犬。
法警虽然都是身着制服,腰挂手枪,但一般都比较和善温顺。
年轻一点的往往出外执行公务,在法庭内部值勤则对即将退休的年老体弱者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因而哈金法官在四处打量了一番后,便更加踌躇起来。
你瞧靠墙站在国旗旁边的那个威列斯,半张着嘴巴,口水从嘴角往下滴,看他那副模样,准是又像往常一样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啦。在过道尽头。正对着法官但离他有100英尺之遥的那两位,一个叫吉普,一个叫拉斯科,他们的任务是看守法庭的正门。吉普此刻正坐在靠门的后座上,肉团团的鼻尖上架着一副老光眼镜。他正在浏览本市的报纸呢。两个月前他的屁股上开了一刀,不能站立太久,因而获准开庭时可以偶尔坐坐。拉斯科是这批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今年才57岁,但谁也没有听说过他动作敏捷行动迅速。看守正门的任务,平时都是由一个比较年轻的法警担任,可他现在却在门外掌管安全检测器。
在对陪审员进行预先审查时,哈金法官曾经要求在法庭里布满穿制服的法警,但在证人出庭作证一周之后,最初的兴奋心情已经慢慢消逝。这不就是又一起枯燥无味的民事案件嘛,尽管双方下的赌注要比通常高出许许多多。
哈金在充分衡量了可以使用的这支武装部队的实力以后,决定放弃用他们来实行武力解决。他草草写了一张字条,在手里捏了一会儿,故意不看坐在第3排的那个人,接着就把纸条塞给面对证人席坐在一张小桌旁的巡回法庭书记格洛莉亚·莱恩。纸条上点明了那个人,并且指示格洛莉亚暗暗地对他仔细瞧一瞧,然后从边门悄情溜出,跑去叫治安警官。纸条上还有对治安警官的若干指示,但遗憾的是,这些指示却永远也发挥不了作用。观看了这场毫不留情的对布朗斯基的盘诘,在法庭上呆了1个多小时后,多伊尔准备走了。他连那个女人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但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找到她,他只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再说,他也不喜欢向法官递条子的那件事。他悄悄地收起报纸,趁人们不备溜出了法庭。哈金法官注视着他的行动,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面前的话筒,直想大声发出命令,叫那人站住、坐下、回作几个问题。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那个人以后多半还是会在法庭露面的。机会有的是嘛。尼可拉斯望着法官,二人心里都有点儿沮丧。这时,凯布尔刚刚停下来。准备提出另一个问题。法官突然敲响了小木槌:“休庭10分钟。我想陪审团需要休息休息。”
威列斯把法官的指示传达给了露·戴尔。露·戴尔把脸贴着陪审员休息室的门缝说:“伊斯特尔先生,你能出来一会儿吗?”
尼可拉斯跟着威列斯,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暗金法官私人办公室的边门前。办公室里只有法官一人,他已脱去长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他先把威列斯打发走,然后随手锁上门。
“请坐,伊斯特尔先生,”法官指着凌乱不堪的写字台对面一张椅子说。这并不是他专用的办公室,本庭的另外两位法官和他共用这一间,“咖啡?”
“不用了,谢谢。”
哈金重重地向倚子上一坐,撑着两肘,俯身问道:“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是在何处见过那个人的?”
尼可拉斯要把录像那张王牌,留到更加关键的时刻。他已经仔细地编好了另一个故事:“昨天休庭以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拐角迈克的店门前停下来,想买一客冰淇淋。我走进店堂回头朝人行道上一看。那家伙正鬼鬼祟祟地朝里面窥探。他没有看见我,可是我记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买了冰淇淋以后我步行回家,我觉得他在跟踪我,所以就从原路折回,绕了一个小圈子。结果是不出所料,他确确实实是在盯我的梢。”
“你说你以前见过他?”
“是见过的,大人。我在购物中心一家计算机店里工作。有天晚上,这个人,我肯定就是这同个人,一直在店门前走来走去,而且还在不断向店里面瞧。后来我在休息的时候到购物中心另一头去喝了一杯可乐,而他又在那儿露了面。”
法官用手拢了拢头发,稍稍放松了一点:“你说老实话,伊斯特尔先生,在你的同事当中,有没有谁提到过类似的事?”
“没有,大人。”
“假如有人谈到这种事,你愿意报告给我吗?”
“当然。”
“咱们这么聊聊,并无任何不对之处嘛。陪审团里出了什么事,我是应该知道的嘛。”
“我怎么和你联络?”
“只要写个纸条让露·戴尔送给我就行了。只要写一句话我们需要谈谈。具体谈什么,千万别提。谁能担保露·戴尔不偷看?”
“好的。”
“成交啦?”
“成交了。”
哈金深深地嘘了一口气。他把手伸向开着的公文包,掏出一份报纸,顺手推到伊斯特尔面前:“读过吗今天的《华尔街日报》吗?”
“没有。我不读它。”
“好,上面登了一篇大文章,报道了这个案子的审理情况,还谈了假如作出有利于原告的裁决,对烟草行业会有什么影响。”
尼可拉斯自然不能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溜走:“陪审团里只有一个人读《华尔街日报》。”
“谁?”
“佛兰克·赫雷拉。他每天早上都读,从头看到尾,一字不漏。”
“今天上午也读过?”
“是的。我们等着出庭的时候。而且,每个字都读了两遍。”
“他有何评论?”
“据我所知,没有。”
“该死!”
“不过,读不读并没有什么关系。”尼可拉斯眼睛望着天花板说。
“为什么?”
“他的主意早就拿定了。”
哈金朝他俯过身子,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