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龙-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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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闷哼了一声︰“老头子喜欢开玩笑,东西再重要,也不能这样收藏法,这样收藏
,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人家只要把整个箱子抬走就行了。”
白素没有说甚么,于是我又把那箱子提了出来。
把锁连扣拔掉,打开箱盖,这样的动作,一共重复了七次。
也就是说,箱子之中还是箱子,已经一共有八只箱子了,每只箱子小了一号,到了
第八只,已经不是箱子。
这是一只约有四十公分长的盒子了。可是花纹图案,一模一样。而最精妙的,是箱
子上的九子连环锁,一号比一号小,小到了第八号,还是同样的锁。这种锁,有许多一
个套一个的小圆圈,互相之间,在解的时候,要穿来穿去好多次,才能解开一环,这时
锁已这样小,圆圈更小,如果要解的话,已无法用手指来掌握它们,而非用镊子不可。
所有的锁,都用上佳的云南白铜铸造,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精致的锁,在第八号
箱子上的锁,由于体积小了,看起来更是精致,我先轻轻拉了拉,望向白素,白素道︰
“现在,再想来慢慢解开它,太迟了!”
我笑道︰“我是怕把锁拉坏了。”
说著,取出了一柄小刀,撬著锁扣,不多久,便把锁扣撬了下来。
我用手向上一掀,将盒子盖打开,我和白素两人,同时发出了“啊”地一下呼叫声
。
箱子中的东西再奇怪,我们两人也不会惊呼,可是这时,我们一起惊呼,是因为第
八号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根本是空的,甚么也没有。
我在一时之间,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进去,在空盒子里摸了一下,我发觉自
己这样的行动十分傻,缩回手来,不由自主红了红脸。
那时,我实在有点老羞成怒︰“孔老头子不是在开玩笑吗?里面甚么也没有,死了
之后再活过来,要他弟弟送来给我干甚么?”
白素也呆著,出不了声,过了一会,她才道︰“实在也不能说箱子中甚么也没有。
”
我道︰“有甚么?”
白素的回答很妙︰“有箱子。”
我又骂了两句,才道︰“是啊,箱子里有箱子,到最后一只箱子里面是空的,这叫
作有东西?”
我一面说著,一面将八只箱子盖会打开,一只一只照原样扔进去,最后,把八把锁
也抛进箱子去,盖上盖子道︰“放到地下室去吧,甚么东西!”
白素迟疑地道︰“或许是你开箱子的方式不对头?”
我大声道︰“空箱子就是空箱子,不论用甚么方法打开它,都是空箱子。”
白素没有和我争辩,我又道︰“孔老头子活得太久了,没事拿人来消遣,胡说八道
,至于极点。”
白素道︰“这样说,不太公平吧,你刚才明明看到了甚么。”
第六部︰天文台的答覆
我怔了一怔,坐到了那只箱子上,有点言不由衷地说道︰“因为我受了孔老头言语
的影响,所以才会有幻觉。”
白素并不驳斥我的话,只是说道︰“那就把你的幻觉,描述一下吧。”
我就把我当时看到的情形,向她说了一遍。白素静静地听著,听完之后,才道︰“
真奇怪,你说的情形,和孔老的话一样。”
我道︰“是啊,所以我才说这是受了他言语影响的一种结果。”
白素十分心平气和︰“我看不到,陈长青也没有看到,你看到了,说不定真是有甚
么星体在影响你。”
我笑了起来︰“是啊,你的丈夫,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尔等凡尘女子,还不速速下
跪,拜见星君。”
白素瞪了我一眼,自顾自上楼去了。
我也上了楼,到了书房,把一幅相当大的星空图,摊了开来。
虽然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形称为“幻觉”,但当时那极短时间内看到的情形,给我极
深的印象,那令得我在一摊开星空图之后,就可以指出,有星芒射出的七颗星,是哪七
颗。
而印象更深刻的是,那七股星芒的交汇点,现出鲜红色的那一点的所在,是在处女
座的八号和十三号星之间,那是东方七宿之中,角宿的平道星官,两星之间,并没有肉
眼可见的星星。
如果把整个东方七宿的星,用虚线联结起来,想像成一条龙,那么,那个七股星芒
汇合的所在,是在龙形的头部,或者可以更精确地说,是在龙形的口部。
我闭上眼睛一会,又自己问自己︰那是幻觉吗?当时的印象如此深刻,我真是看到
了旁人所看不到的星空异象,孔振泉看到的是不是也是一样呢?他所指的大灾难,说是
有史以来,只发生过两次,指的又是甚么灾难呢?
我不断地想著,但一点结论也没有。
当我离开书房,回到卧室时,已经快凌晨四时,在这之前,我推开了窗,望著繁星
点点的星空,又望了很久,可是那种异象,却没有再出现。
进了卧房,白素已经睡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孔振泉凄厉的呼声,像
是一直在我耳际萦回,十分可怕。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和一个朋友联络。这个人,我不是很熟
,只见过一次,是在一次偶然机会之中,谈起外星生物时,他和我交谈过几句,他告诉
我,他是天文学家,在比利时的国家天文台作研究工作。
在那次简短的谈话之中,这位天文学家,曾经感慨地说过一番话︰“人永远无法了
解星星的秘奥,试想,在几百光年、几千光年、几万光年的距离之外,去观察星体,而
想藉此了解星体的秘奥,这太奢求了!这和在一公里之外观察一个美女而想去了解她,
同样不可能。”
这番话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人类对现今的科学发现,充满了沾沾自喜的情绪
,以为近一百年来的科学进步,已使人类掌握了许多天地间的秘奥!
有不少天文学家,更喜欢夸张天文学的成就,强调直径巨大的电子望远镜的功用,
但从望远镜中观察天体,怎能了解天体、这位朋友所作的譬喻,实在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
所以,我想,我有天文学上的难题,找这样一个在观念上认为人类无法掌握星体秘
奥的学者去研究,那比较适合。
他远在比利时,单是电话联络,已费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那边的天文台先说殷达
博士不听电话,待知道是远东来的长途电话,又叫我等一会再打去。
比利时的时间,比我居住的东方城市,慢七小时,我这里是早上八时,他那边是凌
晨一时,作为一个天文学家,那是观察星象的最佳时间。
过了十五分钟,我再打电话去,有人接听之后,又等了一两分钟,才听到了一个相
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哪一位?殷达在听话。”
我忙道︰“我是卫斯理,记得吗?大约三年前,我们曾见过一次,你告诉我,用望
远镜去看星星,就像在一公里之外观察一个美女而想去了解她一样。”
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是,我记起来了,你曾回答我说,就算把一个美女娶回来
做妻子,也无法了解她。”
我道︰“是啊,当时你听了我的话,十分沮丧地说︰照你这种说法,天文学不存在
了,就算可以登上星体,也无法了解它。”
低沉的声音叹了一声︰“正是,人类在地球上住了几万年,对地球又知道多少?连
自己居住的星球都不能了解,何况是别的星球。”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朋友,我能为你做甚么?”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向这位天文学家说才好,犹豫了一下︰“事情相当怪异,昨天晚
上,我观察星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现象。”
殷达笑了起来︰“怎么,发现了一颗新星?这是业余星象观察者梦想的事。请告诉
我它的位置,替你覆查一下,我们这里每晚都有天象的详细纪录。”
我忙道︰“不是,不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中国古代天文学程度怎样。”
殷达迟疑了一下,语气十分遗憾︰“对不起,一无所知。”
我道︰“那也不要紧,昨天晚上我观察到的异象,是在处女座、天蝎座、天秤座、
人马座之中,一共有七颗星,各有一股极细的星芒射向东方,而在处女座八号和十二号
星之间交汇,呈现一刹那之间,几乎是鲜红色的一点。一切全是一霎间的事,不知道是
不是有纪录,以你的观点,怎样解释这种异象?”
殷达在听了之后,静默了大约半分钟,才道︰“请你再说一遍。”
我把我看到的景象再说了一遍,他问︰“你使用的是甚么设备?”
我道︰“甚么也没有,就用肉眼观察。”
殷达博士又静了半分钟,才道︰“朋友,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经常写一些幻想小
说?”
我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忙道︰“不是我的幻想,在我看到之前十来分钟,另外一个
人也看到的。我要确定的是,是……”
讲到这里,我自己也不禁犹豫了起来,因为一切都那样虚幻不可捉摸,究竟我想确
定甚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确定甚么呢?确定这种发生在东方七宿中的异象,决定东方某地将有巨大的灾
难?殷达博士显然不能帮助我。
我要确定的是异象是不是确然曾发生过,还是那只是我的幻觉。我想好了,才道︰
“我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不,想确定那些星座中的星,是不是有过异常的活动
。”
殷达“嗯”地一声︰“我得回去查记录,但是我可以先告诉你,要是星体的异常活
动,强烈到肉眼也可以看得到,那是天体的大变动,天文台方面会接到来自各方面的报
告,世上千千万万人都可以看得到。”
我固执地道︰“别理会这些,你替我去查一查,然后再告诉我。”
殷达爽快地答应了,我说道︰“一小时之后,我打电话向你问结果。”
和殷达博士的第一次通话,到此为止,放下电话,才发现白素在我身边。
我向白素作了一个鬼脸︰“你看,人总是喜欢被别人阿谀的,我现在,好像真有点
受命于天的感觉,要为人间消弭灾祸。”
白素被我逗得发笑了起来。
白素随即道︰“如果你真要有行动,那么,你不是受命于天,而是要和天命相违抗
,天要降灾,你要去对抗。”
我高举双手︰“那未免太伟大了!”
白素笑了一笑︰“我在地下室有点事要做,你真有要紧事找我,可以到地下室来,
不然别打扰我。”
我想不出她有甚么事要做,她有事要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也不必多问,我只是
打趣地道︰“暂时不会有甚么事,等我要坐火箭上天,去对付那些星宿的时候,倒希望
你来送行。”
白素笑了一下,自顾自下楼去了。
我喝了一杯牛奶,又在那张星空图之前,确定了一下那有七股星芒射出来的星体的
位置,把它们记了下来,半小时之后,门铃忽然响起,我直起身,就已经听到了陈长青
的声音在叫︰“卫斯理,有一椿怪事。”
我叹了一声,大声道︰“上来说。”
陈长青蹬蹬蹬地奔了上来,一脸兴奋的神色,可是双眼中却布满了红丝,可以看得
出他一夜没有好睡,他一上楼梯就叫︰“你猜我昨晚回去之后,做了些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