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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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袍将领掀起掩盖住面容的面甲,露出一张英俊的绝无瑕疵的面容,深邃得犹如渊海的深碧双目露出湛然的神采,俯视着眼前那渗透了大雍北汉勇士鲜血的原野,那睥睨天下的傲然身姿仿佛山峰一样高大。他身边的近卫和身后的千万北汉军勇士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都露出甘愿效死的狂热光芒。
这时,有四个近卫排众而出,同时高声发出了节奏轻扬的呼哨,天上盘旋的苍鹰都是一个俯冲,分别落到了四个近卫的左臂上。而策马而立的龙庭飞似乎没有丝毫留意,只是目光澹澹地看着将要展开血战的沙场。又过了片刻,整军之后的各军主将都策马上了丘陵,恭恭敬敬的立在龙庭飞马后。
北汉众将几乎都是身材雄壮,英气迫人,但是其中却有一个青袍将领与众不同,他身材瘦削修长,虽然也是身高八尺,却是没有什么凌人的气势。可是他面上覆着一个相貌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如同冰雪一般冷酷无情的幽深黑眸。他马上挂着的兵器乃是一柄长戈,通体漆黑如墨,只有开刃处如霜雪一般寒芒四射。若是一眼望去,只觉得这人似乎落落寡合,和众将都隔着一段距离,除此之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可是其他将领望着他的目光却都是有些畏惧退缩,仿佛这人乃是天地间最可怕的存在一般。
龙庭飞没有回头,可是他能够感觉到身后那种诡异的气氛,心中轻叹一声,他不是不知道麾下众将对鬼面将军谭忌的排斥和忌惮,可是谭忌是他不可缺少的臂膀,也就只好委屈众将了。龙庭飞麾下人才济济,虽然先锋将军苏定峦身死雍都,可是如今魔宗派来的三位弟子鹿伯言、鹿仲天、鹿叔函却几乎都可以和苏定峦比肩,每次出兵,磐石将军段无敌必然在后面严阵以待,稳稳地守住北汉军的退路,飞虎将军石英如同一柄利剑,可以轻而易举地刺透敌人的要害,可是他们却都不如谭忌来得重要。
鬼面将军谭忌,出身本是泽州和沁州交界处的山中猎户,住在深山之中,既不完粮也不纳税,心中也无国家之念,可是十四年前,北汉和大雍对峙之时,大雍的一位将军在领军偷袭敌营的时候,路过了与世无争的谭家寨,为了守秘,那位嗜血的将军下了屠杀令,除了带了所有积攒的毛皮,想到山外给心爱的女子买一支金钗的谭忌之外,全寨二百余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而心急难耐连夜赶回的谭忌就在雍军大肆屠杀之际返回了山寨,可是无能为力的谭忌只能躲在山梁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家园尽毁。自知无力报仇的谭忌一把大火焚毁了山寨,然后穿越一条只有寨中猎户知道的崎岖山道赶在雍军之前进了沁州。之后,那位千里偷袭沁州的将军被严阵以待的北汉军围歼,当时还是偏将的龙庭飞麾下多了一个亲兵近卫。
之后谭忌从一个小卒逐步升到了将军,虽有龙庭飞赏识,却也是艰难万分,只因谭忌惨遭巨变之后,性情大改,不喜与人交谈,又以严苛军法带兵,同僚部下都是畏之如虎,就是比他位阶高的也都对他心存忌惮。北汉军的习俗,喜欢勇猛狂放之士,这样一来不免多些骄兵悍将,可是谭忌麾下却是军律森严,稍有违犯,就是杖责鞭打,若有再犯,就是斩首,初时有人不服,以勇力抗之,可是谭忌虽然外貌文质彬彬,手段却是残狠无比,将那些反抗的军士全部擒拿处死,并加上叛逆犯上的罪名,连家人也受到牵连,这样一来,再没有人敢触犯谭忌。军规肃然之后,谭忌便用心训练了一支精锐的骑兵,这些骑兵都是远攻近战,马上马下都十分出众的勇士,长戈、马刀、硬弩是他们随身必带的武器。谭忌又从龙庭飞学习战阵,而且可以说是青出于蓝,沙场之上,可以凭着骑阵击败数倍之敌,或许是因为相貌不够威武,谭忌几乎是终日带着青铜鬼面,所以人称鬼面将军。后来谭忌又在军中选了一批资质过人的勇士,亲传戈术,以其中最出色的三十六人为亲兵,更让这些人都戴了和自己样式相同的青铜面具,称作鬼骑,这些鬼骑只带长戈,最擅冲刺,每逢战时,就奉了谭忌之命,或攻敌人软肋,或遇强用强,摧敌之锋锐,这三十六鬼骑乃是谭忌用来摧毁敌军战意军心的利器,谭忌又是不断训练候补,如有阵亡立刻补上新人,谭忌的威名倒是大半都是这三十六鬼骑替他睁来得。
不过若是仅仅如此,也不至于人见人畏,这谭忌最令人诟病之处就是嗜杀,虽然战乱纷呈,从军杀敌,没有不杀人如麻的,可是却也有个底线,杀俘不祥,因果报应,也是几乎人人都信的。征战之初,虽然也有杀戮平民,肆虐妇孺的事情,可是随着天下局势渐渐清晰,若是没有必要,这残杀无辜的事情也是能不做就不做了。可是谭忌却是分外的冷酷无情,兵锋所知不留俘虏,大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这样的残狠,就是同僚的北汉将领也是难以忍受的。幸好还有龙庭飞时时耳提面命,管制拘束,否则这谭忌恐怕就会更加过分。这样一个精通战阵,所向披靡的将领,又是心如铁石,冷酷无情的人物,怎不令人戒惧呢?
龙庭飞心中又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虽然器重谭忌,可是却不喜欢他。依着龙庭飞的个性,是不喜欢谭忌这种阴狠残酷的手段的,可是龙庭飞却又知道,除了谭忌之外,麾下众将还难以独当大雍铁骑,而且谭忌的残酷手段,也是北汉军能够在大雍境内肆虐的重要保证。若非是大雍边民畏谭忌如同鬼魅虎狼,北汉军恐怕会阻力重重,因此虽然谭忌多有不为龙庭飞所喜之处,却是始终得到龙庭飞的重用和信赖。
收起无奈的心思,龙庭飞微笑道:“谭将军,你说我们这次应该如何进攻呢?”
青铜面具之后传来幽冷的声音道:“大将军心中自然早有成算,末将无知,却也知道我军不过十万,敌军却有三十万,若不能攻敌之必救,摧敌之肝胆,就是有败无胜,若是将军许可,末将愿领一军,尽毁敌军根基。”
龙庭飞满意地道:“谭将军说得不错,我军远来,敌军占了地利人和,我们若是不能出奇制胜,就是有败无胜,萧桐,你来告诉大家我们得到的情报。”
龙庭飞近卫之中,曾经随着林碧去东海的萧护卫排众而出,朗声道:“大将军,诸位将军,属下奉了将令探察敌情,已经得到敌军动向,这次敌军统帅带了十五万主力,明日就会到达秦泽战场,据探马回报,领军的是齐王本人,监军江哲也随军同行,而敌军辎重大营安在庙坡,负责镇守的是敌军副将荆迟,大概有三万人马。另外泽州境内分散驻守十二万大军也已经开始集结。”
萧桐乃是魔宗爱徒,专司负责搜集军情,他手下多有魔宗高手,搜集到的情报自然不会有差,可是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将军问道:“萧护卫,荆迟乃是敌军大将,怎么去守辎重呢,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萧桐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荆迟虽然是敌军大将,又是雍帝心腹,却是和齐王不睦,如今雍帝正一门心思和齐王修好,这荆迟自然要受点委屈,末将得到情报,监军江哲初入泽州大营,就杖责了荆迟,所以齐王就趁机剥夺了荆迟的职权,将他贬到后方去守辎重。荆迟原本带着七万大军,也被齐王拆分了,只让荆迟带着三万人去守辎重,另外四万人被齐王留在了中军。”
另外一个将军笑道:“李显还自称能带兵呢,这样趁机报复,也未免心胸狭窄了一些。”
谭忌冷冷道:“这也未必是李显心胸狭窄,你们不是也听说过,这两年多来,荆迟也没有少给齐王掣肘,这种良机,李显若不利用,也太可惜了,不过这李显还是手下留情的,若是他存心对付荆迟,就是让他去送死也未必不行。”
他这一说话,众将都是默然不语,场中顿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氛,龙庭飞心中一叹,朗声道:“荆迟也算是出色的战将,他带着三万人马守护辎重,我们想要一举摧毁敌军要害,也是十分艰难,李显这样做也不算是大材小用,谭忌,你可有信心将荆迟部击败,尽夺敌军粮草辎重。”
谭忌冷然道:“荆迟虽然是一员猛将,可是性情如烈火,对付这种人,末将自有把握,请大将军放心,末将必定让敌军进退两难。”
龙庭飞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谭忌听令,我给你精兵一万,命你在十日之内,败荆迟,破敌军辎重,之后你可自由行动。不过一定要在十一月月底之前返回本部,你可有异议?”
谭忌幽幽道:“末将领命。”,那声音带了几分狂热。北汉众将听了都是心中战栗,若是谭忌自由行动,泽州又该是血流成河了,多年征战,谭忌曾经三次攻破固县,两次血洗河西,甚至曾经深入到端氏镇和嘉丰一带,就连泽州重镇的晋城周边也曾经被谭忌洗劫过。对于泽州军民来说,谭忌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魔鬼。
龙庭飞轻轻一叹,若不是北汉兵微,何必要用此凶人残杀无辜百姓,可是这种事情却总是要有人去做的,除了谭忌,还有谁能去担这个恶名。
纵马下了丘陵,谭忌被亲信的三十六鬼骑簇拥着走进自己的中军,原本谭忌自负戈术高明,并不喜欢这样的保护,可是两年多前,凤仪门的杀手就是趁着鬼骑冲阵之时,化装成亲兵模样,将谭忌刺成重伤,若非谭忌武功高明,再加上亲军舍命保护,只怕谭忌已经命丧战场,从那以后,谭忌就时刻留心自己的安危,三十六鬼骑若不上阵厮杀,就终日和谭忌形影不离,他们都和谭忌穿着相似的衣甲,再加上都是带着同样的青铜面具,除了亲信之外,根本无法迅速有效地分辨他们的身份。若是鬼骑冲锋之时,谭忌若是没有一马当先领着他们冲锋,就是以鬼骑的候补人选为近卫,其他人根本不能接近谭忌身侧,这样一来,若想刺杀谭忌,没有宗师本领,根本就是难逾登天,非是贪生畏死,在谭忌看来,就是死,也应该有足够的亡魂陪葬。
谭忌其实很明白龙庭飞对自己的观感,对于他这样敏感的人来说,龙庭飞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来,可是那种隐隐的厌恶和排斥,其实谭忌心中了如指掌,可是他从来却不怨恨,是龙庭飞亲自传授兵法给他,也是龙庭飞请名师传授他武功,他也知道龙庭飞其实是看中了他的残狠和冷静,他只是龙庭飞手中的利器,甚至有一天,龙庭飞会在无法忍受他的作为之后将他弃如敝履,可是谭忌却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做法,他明明知道,只要他肯约束自己的行径,不要超过众人忍耐的限度,就可以得到龙庭飞的真心信赖和众将的接受。可是对于谭忌来说,他的人生早就在家族尽毁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当他看着心爱的女子裸身躺在血泊之中,当他看着白发的祖父被生生钉在门板之上,当他看着敬爱的父亲死不瞑目,仍然张手护着年幼的弟妹,当他看着慈爱的母亲咬舌自尽的惨状,谭忌早就没有了任何对人生的眷恋。
可是他心中的怨恨是如此深重,让他即使看着仇敌死在北汉军的马蹄之下也仍然不能消解,所以他选择了从军,将手中的屠刀挥向曾经的乡亲,他恨那屠杀自己族人的大雍军队,恨那些为了保全财产性命全力支持雍军的泽州百姓,只有血火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