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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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布阵的九人见明若离竟然亲自来迎,哪里还敢留难,忍气吞声,躬身施礼:‘谢容公子指教。’
声音虽然还算响亮,不过明显夹杂着磨牙声。
容若的耳朵似乎装着过滤器,只听自己愿意听的声音:‘好说好说,我与明先生一场相交,多少也该照顾照顾先生的手下。’
好像没有看见那几个人摇摇摆摆,随时可能被气得倒地毙命的样子,容若已经去和明若离拱手抱拳、拉手揽臂,非常热情地打招呼了。
明若离一边冲着容若说笑,一边对着外头拱手:‘两位萧公子,平日请都请不到,今天也一块光临了。都是老夫失礼,刚才独自练功,没有及时出迎,倒叫下人冒犯了,快快请进,容我备酒赔罪。’
就这样一番客套,把众人全都迎了进去。
明月居里面也大得出奇,并没有特别华丽显眼的楼阁,也没有特别珍稀的奇花异草,一行行的屋舍,中间围着一个极大的练武场,房舍之间有青石小道,偶尔点缀些树木而已。
容若看得两眼发直:‘明先生,莫非你这里住了非常多的人,怎么这么多房子?’
明若离微笑:‘容公子看不出这房舍大多是新建的吗?以前这里倒是占地很大的一片花园呢!只是我想着过不了多久,必有许多客人上门,房子不够不行,就令人多建了些。’
容若眼珠一转:‘莫非明先生要办英雄大会?’
‘什么英雄大会?不过是我年纪大了,时日无多,这一生基业,想找个传人而已,所以打算遍发请帖,请天下英杰同来做客,再请城中名流仕绅,以及武林大豪们共来见证,希望能在其中挑到一位合心弟子,如此而已。’
明若离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口里寒暄不止。
整个明月居大得出奇,也静得出奇。满眼都是崭新的房舍,竟连一点人迹都看不到,除了明若离说话的声音,竟只有风吹树动之声。
这么明亮的阳光,这么广大的园子,站在里头,竟让人觉得背上有些冷汗不断溢出来。
‘明先生这里好像不怎么看到下人。’
‘我喜静,又不爱享受,用不着太多人服侍,有几个人照应也就好了。再说日月堂的事务也不是在这里处理的,更不需要一大堆的人了。’
明若离笑着把他们请至明月居最深处的明心阁大厅里奉茶,厅里有几个极是清秀伶俐的丫头过来斟水倒茶。
大家分宾主落坐后,容若又说一番听说明若离一早来拜访,自己偏偏不在,失礼失礼的话。
明若离又笑咪咪说一番容公子赏脸亲来,有失远迎一类无关痛痒的话。
萧遥素来狂放,哪里耐得住这样的一来二去,虚情对假意,一拂袖站了起来,对着明若离正色一礼。
他身分不同,向来很少对人客气行礼,这一礼施得明若离即时起身侧避:‘萧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明先生安坐无妨,我与容公子一见如故,这一礼是代他行的,容公子有事相求先生,还望先生慨然一诺。’
明若离搓手笑道:‘公子言重,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我妻失踪之事,想必明先生早已知晓。’容若也立刻开门见山。
明若离重重点头:‘公子放心,此事不必公子说,我也会尽力。我早已传下话,让手下人多多注意打探,不过……’他语气一顿,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我也有些小事,想要请教公子。’
‘容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琴手秘笈,想来是公子传诸众人的吧?’
‘只因容若不愿见四处生死杀戮,所以插手管了一管,还望先生莫怪。’
‘都是我思虑不周,以致引起血腥争杀不断,容公子宅心仁厚,化解争端,正是为我减轻了罪过,怎敢怪责公子。只是我不解的是,公子如何会有秘笈全文的?’
‘我少年时曾拜异人为师,师长有座藏书楼,内藏天下各派绝学。’性德说起谎来,比容若还要自然从容:‘天琴手也收藏于内,其次还有风云击与若离剑。’
明若离刚好拿了桌上的茶碗,掀盖要喝茶,闻言,手竟不能抑制地一颤。以他的修为,居然让杯里的茶泼出一大半,脱口问道:‘藏书楼在何处?’
‘我师故去之时,一把火烧做灰烬了。’性德明锐得直能看透整个世界的双眸忽然看定明若离:‘若能寻到夫人,我便将风云击与若离剑全本抄录出来,送予先生,以为记念,如果不能找到……’
容若安安静静、和和气气地说:‘自然也是要抄出来送于先生的,先生一向心怀仁爱,喜欢提携小辈,想必不会反对我们把这两本书也刻版印刷,公诸于众吧!’
萧遥在后头一挑眉,轻轻咳嗽一声,才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阴损的威胁吗?把人家仗以成名,神秘莫测的看家本领,传得满天下都是,到时种田砍柴的人,都能来几式天琴手、风云击,明若离就算不气死,也再难保今时今日的地位。
明若离闻言,脸也有些绿,嘿嘿一笑:‘公子放心,我自当尽力寻找夫人,只是夫人多日不见踪影,万一有些不测……’
容若腾的站了起来,平日说说笑笑从不正经的他,此刻眼中竟有威芒凛凛:‘济州城的人,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的妻子安然无恙,要不然……’他冷笑一声,眼神在刹时间森冷一片:‘我能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即使以明若离的阅历,都被容若此时眼中的杀气,语气里的狠绝给震得心中猛然一紧。直到容若告辞离去,他那忽然揪起来的心,仍是放松不下来。
明若离笑嘻嘻地抱拳把容若一直送出门,等到明月居大门关上,本来的笑容,立刻变做一片森冷。
松风如一片清风下的树叶,飘落在他身边:‘主人,刚才何不干脆杀了他?’
‘此人与官府的关系太深,极有可能是高官显贵。那萧性德又如此深不可测,天琴手秘笈之谜也还没解开,怎么能随便动手,自招祸端。’明若离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动用所有人手,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主人,今日容若与那个萧性德在街头大声吵闹,说出来的话,好像是萧性德力量全失。’
明若离冷笑一声:‘你若信这样的话,你就不是人,是猪了。’
松风满面通红地低下头。
‘不过他们的对话的确非常奇怪,有些话完全听不懂,再把他们的对话记录拿来,我要细看。’明若离一边走,一面迅速下令:‘把消息放出去,我要找徒弟的大事不能耽误。’
松风应声而退。
明若离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在人前永远笑嘻嘻如弥勒佛的脸上,一片沉穆之色。他忽的低叹一声,负手望向天空,正好看到高空中一道黑影如电一般射来。
明若离眉峰微微一挑,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那小小的一点黑影,渐渐接近,却是一头金睛铁羽,钢啄铜爪,无比神俊的苍鹰。
明若离微微一笑,撮唇作啸。苍鹰即时敛羽而落,正好停在明若离肩头。这只无比神俊的苍鹰右足之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管子。
明若离伸手解下来,轻轻从竹管中倒出一张小小纸条,轻轻摊开。
白纸上清晰的黑字,只有两句话──‘不可得罪容公子,不必寻找容夫人。’
明若离眉头微皱,略一沉吟,忽的撕下一片衣襟,右手不知自何处取出一根笔色呈朱的细笔,迅速写上六个字──‘容若到底是谁’,小心地放入竹管,缠在鹰足上。
苍鹰振翅,转眼成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明若离犹自仰首而望,喃喃道:‘容若,到底是谁?’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才意识到手背处滚烫生疼,本是被那溅出的热茶所烫伤,而在此之前,他竟一直没有感觉到。
走出明月居之后,一行人都只是沉默地步行,谁也不说话。
满街的喧闹,反而更让他们彼此之间的沉默显得压抑。
这样诡异的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容若干咳一声:‘我刚才装出来的凶样子,是不是真把你们吓坏了。’
‘这真的是你装出来的凶样吗?’似乎是一贯随意的疏狂问答,但萧遥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幽深。
容若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赵仪用很低的声音说:‘如果夫人一直找不到,不止是济州,整个楚国,甚至整个天下,你都会想法子搅翻天,谁也不能有宁日吧!’
容若抿抿唇,有一种悲伤无奈的感觉泛上来:‘你们觉得我有错吗?’
萧遥不语,忽的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自袖底里取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大口。
苏良忽的双拳紧握,然后又一点点松开手,却又不说话。
赵仪却似了解他的心情,低声说:‘你在变,一点点地变,我们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也不喜欢可能会变得更厉害的你,但我们无法责怪你,也无法说你是错的。’
容若负手,望望天,望望地,然后轻轻说:‘你们呢!刚跟我出来那阵子,也想着闯荡江湖,成一番事业吧?可是,你们现在也该知道,江湖不是想像中那么好玩的地方,高手辈出,处处难关,你们已经受过挫折。真正的江湖仇杀,血雨腥风,前几天你们也见到了。闯江湖,不是只有雄心壮志就行的。你们愿意学得心狠手辣吗?愿意也眼都不眨一下地把无冤无仇的人拦腰砍断,为些秘笈啊!面子啊!赌口气啊!这一类无聊事到处杀人吗?如果你们不变,也许你们在这个江湖根本活不下去。’
赵仪凝视他:‘你希望我们变,还是希望我们不要变呢?’
容若沉默不语。
赵仪却紧紧地盯着他,这少年眼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会有的洞彻世情的光芒:‘你希望我们变得心狠手辣,心思慎密,城府高深,手腕可怖吗?你希望我们随时都可以狠得下心,杀得了人,随时可以面不改色算计人,然后一步步走出所谓英雄的路吗?’
容若仍然不说话。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开口的是一向冲动,但这次却一路沉默的苏良。他抬起头,和赵仪不同,他的脸上有着只有年少者才会有的光明锐气、飞扬神采:‘来约定吧!如果你能不变,我们就不变。’
容若一怔:‘什么?’
苏良眼睛闪亮,举起手:‘你不变,我们也不变。’
赵仪深吸一口气,脸上有兴奋的神彩,眼中有夺目的坚决:‘是,你不变,我们都不变,不管发生什么,面对什么,永远不变。’
容若震了一震,脸上有着不可掩饰的震惊,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少年。
只有年少的人,才会有这样美丽的理想,这样执着的心吧!只有年少的人,脸上的光芒才会这样明亮,只有年少的人,才会有信心许下这样的诺言吧!
可是看他们举在面前的手时,心中那一刻的酸楚感动却又是为着什么。他一言不发,抬双手击出去。
轻脆的击掌声响起,三个人在这一片大好阳光下,定下了誓约。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是否明白,要遵守这样的约定,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拥有怎样的坚持。
也许是阳光太灿烂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三个少年眼中这一刻焕发出来的光芒太耀眼了,萧遥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点深思的表情,无声地凝视他们。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性德,静静地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