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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太虚幻境-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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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说话之间,席上其他人已开始送上寿礼了。
  陆道静这一方父母官,出手倒是大方得很,整枝的千年人参,即时博得谢远之含笑称谢。
  柳清扬也笑道:‘我送的东西倒与陆大人有些相似,一个月前,我的一位生平至交自北地而来,带来两件珍物,一件是我女儿如今爱逾性命的宝马月华,一件,就是这冰山雪莲了。’
  柳飞星适时起立,双手奉上一个木制锦盒。
  四周响起一片赞叹之声,谢远之也忙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
  容若却忽的想起,这所谓冰山雪莲,莫非就是武侠小说中天山雪莲一类的东西。小说中常把此物写得天上有地下无,生死人而肉白骨,小时候他看了总是神往不已,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天山雪莲,最多也就治治妇科病而已。
  想到这里,容若不由低笑一声,立刻引得一双明眸带着杀气看来:‘你笑什么?’
  容若干咳一声:‘没什么,想到这礼物很珍贵,就笑出来了。’
  他越说越是想笑,但笑出来只怕这位柳大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要来拚命,忙信手拿起茶杯,一口全喝下去,乘势把笑意也压了下去。
  耳旁又听得明若离说:‘老夫家业远不及谢老,纵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想是谢老也不稀罕,更不似柳兄知交满天下,天南地北都带些珍物来,实实在在没有别的可以送,好在还有一身功夫略可夸耀。听说谢公子爱武,老夫便送上独门武功秘笈,不知谢老可笑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略有残破的小册子来。
  谢醒思面露喜色,日月堂之主拿出来的武功,想来绝非泛泛可比,对习武者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
  谢远之肃容下位,双手接过:‘多谢明兄美意,只是醒思学武纯是胡闹,从无意拜入任何门派,只怕坏了明兄规矩。’
  对于日月堂,济州的几大势力都存忌惮之心,明若离送出来的礼物没有人敢拒收,但若真个收下,让谢醒思与他变成师徒关系,有了名分,只怕从此后患无穷。
  明若离笑得一团和气,怎么看怎么像个奸商:‘谢兄多虑了,我既无儿女,又无弟子,更不想开门立派,江湖上的师门规矩,我素来不放在心上,这秘笈送便送了,哪有那么多牵扯。不过,谢兄你倒提醒了我,日月堂无人继承终是不妥,我也该想想,好好收个弟子,传我绝艺,继我家业了。’
  谢远之心下微沉,虽然明若离当众表明不会与谢醒思计较什么名分关系,但是为什么又忽然在这么多重要人物的场合里提起要收徒弟的事?明若离无儿无女又无徒,偏身负盖世武功、偌大事业,这一要招徒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济州即时风云激荡,要生出无数是非来。
  不止是谢远之,在场那些年老成精的人物无不脸色微变,眼中异芒闪动,独明若离依旧笑得和和气气,亲亲切切。
  容若不是济州人,自然不会事事如此敏感,他特地带了重礼来,这时也耐不住,笑着起身:‘我们夫妇二人自京城来济州,人生地不熟,不及备办厚礼,只好用两件京中旧物相贺,还望谢老不弃。’
  凝香、侍月一齐上前,盈盈拜倒,双手各捧一个锦盒,高高举起。
  容若信手掀开左边一个盒子,但见一片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但在场却没有任何人动容,济州城最富有的人物都在这里,明珠美玉在他们家都快堆成山了,哪里还把这等东西放在眼中。
  容若笑一笑,伸手把盒中珠玉取出,信手一抖,竟抖成一幅连成一片的珠帘。
  帘上每颗明珠皆一般大小,浑圆晶莹,闪烁光辉。这倒也不算稀奇,奇的是这小小厅堂,因为摆了五桌酒席,人坐得太多,略觉拥闷,但当这珠帘一展时,即刻一片清凉,叫人身心舒畅。
  谢远之眼神一闪,忽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澄水珠?’
  容若笑道:‘正是澄水珠。’
  一时间四座皆惊。
  澄水珠天性清寒,普通室内若有一颗,即可叫人清凉无汗,纵是拥挤不堪的场所,在三伏夏日,只要能有三颗澄水珠,也能叫人觉得凉爽舒适。
  这种宝物,千金难求,不过在传说中出现,就算有,恐怕也只有帝王之尊可以收于内宫。
  这样的宝珠,一颗已难求,容若居然一出手,就是一大片。
  他也不等旁人脸上震惊之色褪尽,又去开第二个盒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自是人人注目,死死盯着,看第二个盒子里是什么稀罕物。
  盒子打开,却见一片火样的鲜红盈满盒内,叫人根本看不清盒中的东西是什么。
  容若笑道:‘眼见深秋将尽,寒冬便至,所以我特意拿了几两棉花来,望谢老能做几件衣裳御寒。’
  众人不觉愕然,他居然给人送棉花,而且才这么一个小盒子,能御什么寒?
  谢远之伸手抚向盒子,忽觉一阵热流自掌心而入,再看看盒中其红如火的怪异棉花,心间一动:‘火蚕棉。’
  座中即时一片哗然。
  火蚕棉是大家只在‘太平散记’中看过的奇物,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两棉就足够了,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就好像被火蒸烤一样,即使数九寒冬,也热得无法忍受。
  看书时还以为不过是些神怪传说,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宝物,而且这人送起来,居然整盒整盒就送出手了。
  霎时间看向容若的目光,无不充满了震动与惊羡。
  容若自觉光彩占尽,得意洋洋告退回座。
  谢远之震惊之后,凭空得了这等重礼,倒也欣喜。他不是俗人,也不说什么礼物太重不敢轻收的客套话,一笑收下,拱手称谢便做罢。
  谢家别的人也都是喜气洋洋,只有谢醒思有些沮丧。以往自觉谢家豪富,无往不利,前些日子特意选了一颗珍贵的明珠送给楚韵如,见她收下,还暗自欣喜。今日看容若一出手,才知道,普通明珠,哪里入得那对夫妇眼中。
  有容若在前,其他人的寿礼俱皆黯然失色,只好硬着头皮,一一送出来。萧遥素来狂放,只不过拿亲书的几幅字画送上去便是,谢远之竟也不敢轻慢,同样亲手收下。
  转眼间众人一一送过贺礼,独何修远还没有开口。
  谢远之却代他道:‘何贤侄代何夫人送的礼早已送到,老夫不敢独占,所以要与大家分享,大家可有觉得这席上清茶,有什么特别之处?’
  众人即时端了茶细品,即刻有人摇着头,说余香长在,有人晃着脑说,甘美无伦,也有人长篇大论说出一道道茶经。
  容若自问俗人一个,喝茶如牛饮,喝了也只觉得好茶而已,味道不错,但要说出讲究来,却是万万不能,所以也不说话,只用询问的目光去望楚韵如和萧遥。
  还不等这两位满腹才华的人开口,何修远已一笑立起:‘说来,这茶叶倒也不算稀奇,雨前春虽是天下名茶,想来各位也没有哪位喝不起的,只是这泡茶的水有些难得。前些年,家母去劲节山普法寺祈福,正赶上一场初春大雪,封了山路,家母闲着无事,便在寺中那天下无双的梅花林里,把花瓣上的雪儿小心收取,一共才不过聚了小小一坛,藏在家里足足三年也没舍得喝……’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引来一阵赞叹。
  ‘劲节山上普法寺的梅花名满天下,这梅上的冰雪既清且贵,又得佛法护持,想不到咱们竟然沾了谢老的光,得了这等口福。’
  ‘大家一起同饮千金难换的梅雪茶,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赞赏之意,独容若一个人面如土色,天啊!三年前的积雪,那该有多少细菌啊!他居然就这么喝下去了。
  耳旁还听著有人笑着提议:‘如此风雅之事,岂可无诗,萧公子才气纵横,不妨就此吟诗一首,以为谢老之贺。’
  萧遥淡然一笑:‘若要举席尽欢,岂可我一人独吟,不如我等以这梅雪茶为题,各吟一首,共为贺仪。’
  四周众人即时连声叫好。
  ‘罢罢罢,谢老大寿,我等岂可不献丑一番。’
  ‘我等诗才虽不如萧公子,这份为谢老献寿的心思却是一般无二的。’
  容若听得大觉头疼,本来再风雅之事,轮到他头上,也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更何况古人的诗词歌赋,没有一样他可以拿得出手。就算有楚韵如暗中相帮,在场众人目光如炬,怕也不免献丑人前,听得四周一片叫好,心头更是郁闷。
  这楚国的基础素质教育也太好了吧!不光是重利的商人,还是逞强的武人,居然听说吟诗,谁也不皱眉头,一概点头说好。
  容若怎肯出丑,忙抢着说:‘这吟诗联句之事,虽然风雅,却也平常,想来各位平日也常常于席间如此行乐,今儿倒不如出个有新意的主意。比如……’
  他笑一笑方道:‘大家各讲一个可以回味无穷的故事,然后,每个人讲一讲对这个故事的感悟。’
  这主意的确稀奇,席间众人略一迟疑,还没有表达同意与否,容若已经举手道:‘我先来。’
  也不看旁人的表情,他已自滔滔不绝道:‘有一位书生,在一棵树下倦极入睡。醒来后,入京赶考,一举考取状元,又被皇帝喜爱,把公主许他为妻。他家里夫妻和乐,朝中步步高升,最后封爵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荣华。一生快乐,到七十余岁,才在满堂儿孙绕膝之时,含笑而逝。可是,死后,他并不是进入地府,而是在树下一梦而醒。原来,那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的一场梦。他起身在树边绕着走,看到树下有个小小蚁穴,恍惚中,觉得那梦中,恩爱缠绵的妻子,高高在上的君主,肝胆相照的朋友,骨肉相连的儿孙,都好像只是小小白蚁所化,他不过是梦中在白蚁国度中嬉戏了一番,他的两个时辰,已是白蚁世界的几十年。他震惊之余,忽而看破人生,长笑而去。’
  容若怅然长叹,目光望向座中每一个人,却又似穿透一切,看向天之尽头:‘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身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这个天地,这个世界,是因为什么而存在?我们是和那书生一般的真人,还是书生梦中的白蚁,只因为有那书生一梦,我们便也化为人形,爱恨纠缠,翻翻滚滚,过红尘一生。如果我们本来微如蝼蚁,不过是旁人梦中幻影,那么,大家会怎么想、怎么看这段人生?’
  不知道是不是被容若语气中这种深刻的伤怀之意所动,一时间席中竟一片沉寂,没有声息。楚韵如、萧遥、柳清扬、谢远之、明若离、苏意娘,无不露出深思的表情,凝望容若的眼神,也屡见异彩。
  好一阵,谢醒思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容公子的故事的确特别,恕我实在不明白,人怎么可能与小小蝼蚁等同而论?’
  容若微笑道:‘那就换一种说法,神和人的关系,相对于白蚁,我们人类,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我们一脚下去,对它们来说,就是塌天大灾。那么,我们人类头上的神,到底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我们辛苦经营的世界,只是神灵的一场游戏?也许转瞬之间,神灵厌烦了,就会让游戏结束。我们的生命,到底意义何在?’
  他凝望楚韵如,声音里有更多惆怅:‘对于在白蚁世界,度过几十年岁月、无数幸福时光的书生,那个世界的意义,又到底在哪里?’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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