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黑白地铁 >

第13章

黑白地铁-第13章

小说: 黑白地铁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调的整个身子顿时向后飞起,悬浮在车厢内的半空中一动不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一样。    
    停顿在把我托起的空气里,小调的嘴巴张得很大,做了一个完美圆圈的口型。我的耳朵里只有“嗡嗡”响,整个生命已经还原成一个最初的胚胎,全部退缩到小小心脏里。    
    车子依旧前进不止。一股巨大的惯性带我落回走廊。    
    小调的膝盖与双手率先并行着地,两个歹徒上来拳打脚踢,我的整个腹部被衣服的下摆半藏,却藏不住内部的翻江倒海。我的牙关紧紧地咬着,恨不得自己跟旁边冷眼旁观的乘客一样——要是都是冷血动物,就会感觉不到疼痛。    
    眼睁睁地看着歹徒抢劫那名无所作为的中年人,将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地方来回撸了整整三遍之后,那中年人的手就光秃秃的了。从中年人一动不动的背部,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敢怒不敢言。如果此刻一车乘客不是一团烂泥该有多好啊,然而三十多名乘客都有秩序地主动交了钱,像无数个有着好收成的农民,却不快乐地排队卖米。    
    最后是一位肌肉相当健壮的男子,拍拍胸脯示意钱已经如数交纳完毕。旧西装折回车头,用一种大声但是带着外地口音的温州话问司机:“下一个收费站还有多远?”    
    “前面转个弯就是了,大约两百米。”司机唯唯诺诺地说。    
    “小子,以后小心点,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光头用食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车子开得太快,不知哪个乘客打开了一点车窗,全车的帘子就随狂风平行飘拂在车厢里。    
    “快开门,我们就在这里下。”    
    没有人说不让下,两个歹徒大摇大摆走下去了。当小调爬起来透过车窗,看见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跳过公路护栏,踏着铺满石头的路基,消失在田地边缘的树林里。    
    整个车子立刻如释重负,尽管说两个歹徒加起来都可能不如那中年人的分量沉。那女乘客立刻兴奋地撩起裤脚展示给大家看。原来在刚才我和旧西装搏斗的时候,她已经悄悄把钱包里的钱全都转移到这里了,只留下一点零钱给歹徒。    
    与此同时,人们还是对着我语重心长:    
    “没钱没本事,逞什么英雄啊?”    
    “破财消灾懂不懂!年纪轻轻的就不要命,人家还要命呢!”    
    我让司机去报案,司机说算了,满车的乘客也说算了。司机甚至埋怨我,说我刚才不该和歹徒斗——要是伤及乘客,他不好交待。    
    看来这辆车上,我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人。    
    我愤然下车,遂了所有人的心愿。    
    空旷的高速公路上,小调一个人孤单单地停留在一旁,后面又有好几辆车子极速行驶过。无端被抛弃了的我,被广袤无垠的蓝色天空轻轻地吸收走身体周围的青烟,只看见天上的浮云悄无声息地被风牵着走。沉默支撑起受伤的身躯,一步步数着往前拖,我的脚离不开地面。    
    小调的头,已经快完全埋在被撕扯破衣服的胸膛里了,路边的计程牌面,从五十米到一百米我看不见。    
    22    
    这天,去赴晚挚的约。距离与她约定的晚十点还有富余的一个小时。索性不再换乘,沿着衡山路慢慢踱步过去。    
    走到V7门口。晚挚已经到了,靠在路边的法国梧桐上,落满愁绪的脸。她的手里攥着一片掌状的梧桐树叶,轻轻摇曳着。晚风吹过她及腰的如缎长发,比夜更深邃的黑。    
    她看到了我,与我凝望着,目光如星。    
    我去过两次V7。喜欢那里的灯光,暗黑中闪着幽静的蓝,临近海底深处的晦暗。在这样的一种颜色里蛰伏,就能隐埋掉所有表情,不被触犯。    
    还是叫了一瓶Rum Sparkling。6%的酒精浓度。其实,我不擅长喝酒。    
    这里的Rum会加柠檬。细致的薄片,沉在瓶子的最底部,让我不由得想起那杯“未知”。    
    轻呷一口。    
    微苦的酸甜,融入酒内,轻易刺透味蕾。    
    一只陌生的手,悍然挽上我的腰际。毫无预兆。    
    我侧身让开,故意架空他的右手,很明显地示意不快。他却照旧一意孤行。力道比先前更蛮横。    
    下意识拽上晚挚的衣袂。力道很小,不过已经被她察觉。    
    状似无心的踏步。只一旋身,她便横亘到我身后,不着痕迹地隔离掉他企图再近的身体。    
    人潮瞬息分流。我任由自己顺势被涌往舞池的又一个侧面。退到自以为的安全距离,却没来得及喘气。    
    同一只手,同一股蛮劲。    
    低估别人和自以为是同样危险。是我看轻了他的决心。    
    默诵完抱歉,我一脚蹬往他的小腿。    
    两声惨叫从他的口中次第落出,直接掉进强烈的节奏里被消化干净。    
    我看到晚挚半抬的右脚。    
    拨开拥挤的人群,我们从错落排列的圆台间隙侧身而过。    
    夜很深。已过零时的街却不清冷。霓虹交替明灭。    
    晚挚背靠上人行横栏,向后缓仰。垂下的发在晚风里静静飘摇。    
    暮,车子在天上倒悬行驶。    
    我站到她身边,俯趴上同一处横栏。冰冷的银灰色金属即刻贪婪吞噬掉我手臂残存的温度。    
    挚,星星在你脚边闪光。    
    她折回视线,望向天空。    
    今晚的夜空,繁星密布,簇拥成热闹的场景。    
    已经习惯失意的时候让对方相陪。    
    因为都不是擅长好奇的人,所以可以只是伴藉而不追问。    
    强悍的力道扳过我的肩。挣不开。生疼。    
    一张男人的面孔强制侵入我的视野。表情狰狞,只缺一对獠牙就形象丰满。从他嘴里掉下的成串字符俨然在我的字典之外。不懂,只能当乱码来听。感觉有些刺耳。    
    松手。    
    他身后骤然伸出的手掌断然擒住他单薄的肩膀。指骨的棱角清晰分明。    
    晚挚把我的手捏得很紧。指甲的上端微微嵌刻进我的掌心。    
    神志在感觉疼痛的同时回游到现刻。    
    Leo,你……    
    她是我的朋友。    
    低沉稳郁的声线里,隐藏不容违驳的坚决。    
    他愤然放开我的肩胛,扭头走离。嘴里依旧沸腾着我不解的乱码。背对路灯的光线,他高大的身影正好隐没在楼房的阴影里。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我们认识?    
    看不见表情,也没听到他的回答。只有递到面前的一张薄纸。    
    伸出手。目光扫过他的无名指——银色的微宽指环,凝重的灰蓝。光泽已然黯淡,上头镀刻着的缠藤茑萝却依旧鲜明。    
    很别致的图案。若是成双就会完美。    
    茑萝。    
    脑中突然闪过断裂的片断,但不清晰,一时想不起。我好像遗忘了某件很要紧的事。翻寻不着记忆的痕迹,却似乎有声音在耳边萦绕着提醒——    
    第二层抽屉。第二层抽屉。    
    ……    
    也不知道在路上踯躅了多久,激烈的搏斗场面如同海市蜃楼般还在不远的前方播放,带领我。猛烈的阳光曝晒下来,令我口干舌燥又汗流浃背。体能如此入不敷出,令小调的步履沉重得急于找一口水喝,但是经过这高速公路外唯一流淌着的一条小河的时候,才发现那河水都绿了,上面浮现着一团团聚集的红色生物,在骄阳似火的天气里放肆得不亦乐乎。天空凝聚着夏天常见的浮云,但是很快就被风拉到天边去了,就算那些水滴有了凝聚力也不会落下来,仍旧高高在上。    
    一只水牛被拴在一块田里,悠闲地甩着尾巴驱赶苍蝇。我试着跳过路边的护栏,去附近的农庄找水喝,水牛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着实吓了一跳,鼻孔冲出响亮的怒气,像是受过特训般四脚并行,倒退一步走,还来不及稳定,先侧着大眼睛警惕地死死地瞪着我。    
    小调也被它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摸摸它的脑袋,又用对牛弹琴般好听的声音对它说:“来,笑一笑啊。”它才相信我没有恶意,继续不紧不慢地咀嚼起来。    
    顺着水牛低头在荒芜的田地里找寻野草的目光,我看见一只塑料水桶,上方有细小的水流,那是一节一节被劈成两半的竹筒,被铁丝缠绕着连接得很长,竹筒底部铺满了细软的青苔,承载的水看上去很清澈,但是找不到源头。我有点不知所措,呆了好久,才双手虔诚地合拢,将水接过掬入干涸的口中,味道有点甜。多掬了三四口,总算解渴了,又啜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快乐时光。眼皮外感知着一片红色。再睁开眼,远方的山峦铺张开来,像一座被放大的盆景连绵,错落有致的山路连接到山顶,就这么被浮云包围住。兴许被一同包住的还有我的梦。    
    小调像一个凶手作案得手后消灭罪证一样把身上的破衣服脱下来,本想带回家,又怕被妈妈骂,就随手丢在一边了,这本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我本想清清爽爽地回家的。    
    无奈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衣,我将被撕扯破的书包抖了好几下,用两个膝盖的内侧用力夹住,好不容易将鼓鼓的包给拉上了拉链,转身和水牛对望了一眼——看来我已经不在它眼中了,尽管说它的眼神已经恢复温和了许多。小调就笑着向前继续走了。肚子已经饿得没感觉了,刚才被歹徒踹一脚的经历突然像过去已经很久了,只留下从右边胸口上下数的第二条肋骨隐约作痛。    
    沿着荒芜的田地继续走,坑坑洼洼的泥地踩下去就向上溅起一些泥巴,紧紧依附在我的裤管上不放。一只蜘蛛惊慌失措地一路乱爬,我走着走着才突然想起自己要回家,可是前面是哪里小调不知道,才发现高速公路已经脱离笔直的田埂,向左边拐去很久了。连忙折回来,脚印落在来时的脚印里,层层重叠,到了两根平行线交接的地方,突然想起如果人生也能倒退了重新走过该有多好。小调像下来时一样翻过栏杆上了高速公路,重新寻找直立得高高的路牌,然后一直顺着它走。    
    “前面的人请站住,接受我们的检查!前面的人请站住,接受我们的检查!”    
    两句只有在大喇叭里才发得出来的响亮声音,小调刚听清楚话的意思,我的双手就被从背后反背过去了。    
    “还敢跑?叫你站住呢!”    
    “我哪有跑,走都快走不动了。你们是谁?干什么抓我?我怎么了!”    
    小调那种惊慌的语气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像是一个逃犯用最后的力气在负隅顽抗。    
    “公路巡警。上车吧!”    
    一听到“巡警”两个字,我的腿就没志气地有点软,早知道当初网名就不叫什么“黑白地铁”了,怎么今天不幸黑白两道全找上门来了?想装酷却没地铁坐,连坐巴士都被全车人排挤,来接我的竟是一辆身上印着“公安”的巡逻车。    
    交通巡逻警察大队。一个办公室。    
    “姓名?”    
    “陈小调。”    
    “单位?”    
    “大学新生,还没落实单位,别人都说大四才实习,但是我们学校已经扩大招生了,到我大四时实习单位一定不好找。”    
    “废话真多,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你!问一句答一句,知道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