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明-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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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关心地问。费了这多心思,他不想看到仅仅此事无结果而终。
傅有德点点头,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信封,放到徐达手边。“我们征
集了一万多个将士的签名,联合反对锦衣卫越权行事,并替蓝玉鸣冤。按常茂他
们,也可能是郭璞的意思,这次一定要让皇上以律法的形式确定:没有确凿证据
不能认定百姓有罪,无罪不得加害官员,非经刑部机构审判,任何人包括皇上不
得拷打杀害他人,包括百姓”。
“太祖勒石么,皇上会答应吗,这不是逼着他向全天下认错么”?
“他不答应也罢,大不了把我们这几个带头的全杀了,反正今天杀了蓝玉,
明天就可能轮到我们。同样是死,不如给后人争一分权益。将来人也知道大明朝
开国诸将,没一个心甘情愿做人家的奴才”!傅有德大声回答,如同当年投军反
元一样满脸悲壮。
黎明十分,几大队锦衣卫保护着七、八辆官轿来到玄武门。守城的士兵见了
锦衣卫的腰牌怎敢为难,麻利的开城放人,眼看着这拨人马本江边奔去。
将蓝玉和救出来的军官以及锦衣卫爪牙安排到战舰上,常茂低声对医护营长
镇耀叮嘱:“把弟兄们收拢住,没我的本人的命令不要靠岸,如果天黑之前还没
见到我,你们就扬帆出海,小邵和冯子铭的船在吴淞口等着,他们会带着大家去
新发现的那个大洋州,别再回来”!
“老常”,镇耀眼睛微微发红,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自大明立国以来,
从没有人如此大胆的挑战皇权,常茂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别婆婆妈妈的,既然干了,就认赌服输,记得咱们在北平时武小子曾经说
的吗,皇上只是国家的代表,并不等同于国家。在同一个国家里,所有人生而平
等,谁也没有权力随意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谁也没有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常
某糊涂了半辈子,那一刻终于明白,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多么臭的
一个狗屁”。
周围的人都被常茂逗笑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狗屁。偏偏有人奉之为
金科玉律。所以自古以来,才有那么多英豪含恨而终。莫须有,可以解释为“也
许会有”,更贴切的意思却是“根本不需要有”。当一种利益被认为压倒一切时,
以其名义,所有罪恶都不再需要借口。
莫须有。既然迫害时不需要理由,反抗时同样不需要,因为大家遵从的是同
一个游戏规则。
“将军保重”,几个下级军官从舷窗处探出身子,频频挥手。
“大家保重,等此间事了,再与大家痛饮”!常茂向部下庄重的行了一个震
北军军礼,右手握拳,轻扣左胸护甲,俯首,“船上都是咱北军英豪,别为了一
个人生死给挥霍了,拜托”。
礼毕,翻身上马而去,几个贴身死士尾随其后,一言不发。
清晨的岸边江风凛冽,数千年前,在易水河畔,一个壮士抱着同样的心情转
身,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二卷大风第十七章殇(一)
第十七章殇(一)
天渐渐亮了,千年京城慢慢从睡梦中醒来,街道上渐有晨起锻炼的行人,一
会儿,卖米的、卖面食的、卖豆浆的、提着桶送酒酿的,纷纷攘攘加入晨画,来
来往往络绎不绝。
昨夜并不太平,住在锦衣卫衙门附近的人家半夜明显听到了里边传来的哭喊。
街坊邻居借着早起洒扫门口的机会,彼此试探着对望数眼,脸上都挂满迷惑与悲
悯。
“造孽啊,不知是谁家又被那伙人盯上了”,一个驼背老汉敲打着自己永远
不可能再直起来的腰杆长叹。
“这下,又是家破人亡,惨吆”,胖胖的大婶伸着胳膊大哈欠。悲惨的事情
见多了,人也就麻木了,刚开始在城外杀人那会儿,还有些无赖闲人跟着看热闹,
现在即使绑出一大群男女老少去,围观的人也没几个。热血看多了,人心也跟着
冷了,只要没砍到自己脑袋上,日子就得照过。
“知道是谁家吗,怎么折腾了一晚上,靠亮天就没动静了呢”?老汉神秘的
问。
“知不道,我这也奇着怪呢,按道理,这半夜里人被抓走了,早上应该听见
探监家人的哭声和喊冤声了,莫非全家都被抄了不是”?胖大婶回答得有一搭没
一搭,一只脚已经迈回了自己门内,她儿媳妇把早饭已经做得差不多,屋子中飘
出新米熬粥特有的香气。
“他矜子,你说这世道还让人安生吗,前几年刚杀过一茬,今年又开始了,
就像割韭菜一样没完没了。孩子大些,都不敢让他念书考取功名了”,老汉嘟囔
着,自顾发着感慨。
“嗨,这贪官,该杀!”,一个卖酒酿的汉字刚巧走过,听了二人的谈话,
放下担子,边擦额头上的汗水边讲。“没听国子监的学生们说么,贪官不除,国
无宁日,您看着吧,这七品以上官员挨个绑起来以贪污罪问斩,十个里边顶多有
一个冤枉的”。
老人眼睛一瞪,对卖酒酿的汉子激烈的言辞非常不满,他的一个侄儿刚补了
杭州府知县,刚好七品,在卖酒酿人口中,符合可杀之列。“得,卖你的酒酿去
吧,照你这么说,天下就没好官儿了。人家武大人、郭,那个郭大人,还有朱大
人算什么?人家不是清清白白的。再说了,杀贪官也轮不到锦衣卫来杀啊,这帮
家伙更贪,谁来管他们”!。
卖酒酿的裂开嘴笑了笑,成心和老汉抬杠。“锦衣卫,有皇上管啊,那是皇
上的耳目爪牙,养着他们不就是为了干这个的吗”。
“我呸,皇上管,皇上的事多着呢,哪顾得上来。我看现在很多事都是奸臣
搞的,蒙蔽了皇上,等皇上哪天发现了,有他们好受的”。老汉啐了一口吐沫,
对卖酒酿的观点表示不屑。
“皇上管不过来,还有那些底下没把儿的呢,你没听说书先生讲,唐朝有个
高老相公,汉朝有,有谁来,我记不住了,反正好大的官儿,就是底下没了”。
“呸,那是太监干政,祸国殃民的,天要示警的,小子,你见过太监干的坏
事没有,别在这瞎说,皇上这么英明,才不会用太监呢,蒙古人那会……。”,
老汉真有些急了,话题又开始向前朝上扯。
卖酒酿哪里有太多时间听老汉讲陈年旧事,扯了这半天,一口气早喘匀了,
冲老汉挥挥手,打断他的话题,“大伯,您歇着啊,我先做买卖去,孩子等米下
锅呢,醪糟哎,新鲜的醪糟――”。
老汉摇摇头,冲着卖酒酿的背影气愤的骂道:“没心肝的后生,这杀人的事
好玩么,谁家没个三亲六故的,看着他们遭难你心情就好受。那蓝将军手下,多
好的几个孩子啊,怎么就贪污了,怎么就谋反了,造孽呀”。
“哎-醪糟,新鲜的醪糟”。汉子自顾唱着小调前行,上边的事,与小民无
关,换了哪朝哪代皇上不杀人,哪朝哪代官府不催税?蒙古人杀人狠,大伙齐心
协力赶走他们,换了汉人当皇上,杀得不比蒙古人差。蒙古人那时候见了当官的
要磕三头,现在见了当官的你照样不敢磕两个半头就站起来。衙门还是那个衙门,
只不过当官的换个称呼罢了。小老百姓还是吃苦受罪的命,从春香改名叫冬梅,
听着顺耳朵了,左右还不过是个奴才。
“让一下,借光,借光,别耽误了大人们上朝”,几个随从打扮的人骑着快
马从卖酒酿的身边跑过,示意过往行人和沿街头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向路边闪避。
两辆马车一先一后急驰而去,这是京城新潮官员们的主要交通工具,比起轿子来,
又快又舒服。
后边的马车跑得很轻松,前边的马车则稍重些,仿佛拉了什么货物。
马车上,工部侍郎周无忧低声对坐在同一个车厢里的海事卿朱江岩叮嘱:
“二哥,一会儿朝堂上,别着急站出来表态,事情怎么发展还两可之间呢,得多
少留点实力,也好收拾局面”。
周无忧在清早得到姑苏朱二派人送来的消息,大概了解到昨晚常茂等人所行
之事。二人住处不远,索性一同上朝,把马车并在了一起,以便路上商议对策。
周无忧处事素来谨慎,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所以一再叮嘱
朱江岩朝堂上要见机行事。
“还有什么好谨慎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功夫你让我缩起头,将来
常茂他们怎么看我。我今天早上已经派人送信给郭大人和武大人,真出了事,由
他两个出面收拾残局”。朱江岩有点不在乎,所有宿将都参与了,皇上再狠,也
能把大家都杀了吧。
“咱这个皇上可是马背上打出来的江山,行事果断异常,心性又傲,未必肯
吃这个明摆着的硬谏”。周无忧担心地说。锦衣卫、禁军、总参、武将、文官,
算来算去总是觉得少算了一环,只是凭借直觉告诉自己今天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晚了,我就是现在装病在家,皇上也得治我知情不报之罪。况且大家又不
是真逼宫,不过针对的是锦衣卫,皇上权衡轻重也会和大家妥协。武大人当面顶
撞皇上的时候多了,上次胡维庸那回简直就是借兵权相胁,也没见皇上把他怎么
样”。朱二笑着回答,“既然做了,就别想那么多,你我到了路口后分开,各乘
各车。反正最后不会牵扯到你,也留个人在一旁记录下整个事情经过”。
无论结果如何,历史都会记录下此刻。周无忧点点头,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悲
壮充满。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担忧什么,以前武安国也没少得罪皇上,但所做之事
皆有利于皇权稳固,从来没有真正威胁到皇家利益。所以朱元璋可以容忍他一而
再,再而三的冲撞。而这次冯胜所为,直接挑战的是皇帝龙威,以朱元璋的为人,
能善罢甘休吗?将军们在挑战时念着君臣之情,而朱元璋心里,能有什么情义高
于他的帝王宝座吗?
“停车”,想到这,周无忧大声吩咐。朱家的车夫被吓了一跳,迅速拉住了
刹车。减震的软木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白痕,伤口一般,印在青灰色的路面。拉
车的马不安的叫着,四蹄来回刨打,砸出一个个火花。
“无忧,怎么了”,朱二收敛笑容,冲着伙伴疑惑的问。
“路口到了,我们就此分乘,朱兄,姓赵的那个孩子就交给我,定当不负所
托”,周无忧跳下马车,郑重抱拳施礼。
“那赵家的孩子就交给你,如果有事,记得通知武侯”,朱江岩郑重还礼。
《赵氏孤儿》是一部流传已久的曲目,和转译后新编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并
称悲剧之王,每每有读书人把二剧相提并论。
朋友之间贵在相知,何须多言。周无忧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此地已经靠近
中华门,当年此门名曰聚宝,震北军誓师北伐之际朱元璋亲笔改此门为中华。如
今,北边已经平定了,中华雄风威震万里,可当年的心愿实现了吗。
“日月不灭,永照大明”,当年自己就是在这里踏上征途,誓把天下日月照
得到的地方都划归大明版图。威北军主帅常茂恰巧带着几个心腹卫士跑过这里,
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