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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钱钟书--爱智者的逍遥-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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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右埃墙岱⑾中矶嘈碌难芯孔柿希庥锌赡芑崾顾嵌晕鞣脚兰胰妨⒌呐澜烫酰╠ogmata critica)加以重大修正。对中国古典文学批评史的修习者来说,就具体文学作品进行比较研究尤为重要,因为他们只有借此才能知道中国古代批评家所面对的研究资料不同于西方批评家所面对的研究资料,也才能明白西方文学批评的那些首要原理为何未被中国批评家采用,反之亦然。这是我在多方面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中的一贯目标。为了充实我们的某些审美经验,我们必须走向外国文学;为了充实我们的另一些审美经验,我们必须回归自身。文学研究中的妄自菲薄固然不可取,拒绝接受外文明成果的爱国主义就更不可取。


跋与附录附录二:钱钟书英文论文选译(3)

    2、还乡隐喻与哲性乡愁    
    按照霍布斯、洛克、雷德乃至柯勒律治的看法,机智是一种知性的力量,“敏捷”如“獚”(like “a nimble spaniel”),能够从迥异的事物中迅速攫住相似点。这类似于创造隐喻的能力,在亚里斯多德看来,这是诗人创造力的最确凿标志。隐喻是诗人的制作,也许还意味着哲学家的破产,尽管许多哲学体系的诞生其实不过是某个隐喻的衰竭。思维艺术(也许该称作“科学”?)的严肃作家历来强调图象式思考的危险性和推理过程中对隐喻及类比的滥用。通过巧妙的思维把戏,思想者常常将两种并置的事物和情境相互替代。对诗学中的比喻术来说,这一过程也许是正当的玄学诗中的诸多警句和爱迪森所谓“混合型理智”(mixed wit)的诸多实例即可为证。但对哲学而言,比较是非理性的思维模式,隐喻式推论(inference by metaphor)的有效性是相当可疑的。人们通常把无意识比作地下室或地窖,这个例子就能说明问题。许多草率的弗洛依德主义者在这种形象化比喻的误导下谈论被压抑的欲望,仿佛它们是《古董店》中那位侯爵夫人的诸多化身,而它们的监察者扮演的则是莎丽∙;布拉斯小姐的角色。在这类学者看来,无意识具有隐含的内容“看不见,但在精神中存在”正如地下室可能会有潜伏者;如此,则实存之物并未成倍增加。古时的佛教智者虽然热衷于运用比喻与寓言,却劝谕世人慎用隐喻式推理。且看《大般涅槃经》卷五“如来性品”第四之二及中国的《翻译名义集》中的两个片段:“面貌端正,如月盛满,白象鲜洁,犹如雪山;满月不可即同于面,雪山不可即是白象。雪山比象,安责尾牙,满月况面,岂有眉目?”其实,在最朴素的语言中也充斥着过时的隐喻,正如腾得最空的屋子里也满是微尘。但微尘毕竟无关大局,过时的隐喻正如一位死者,不会产生误导作用。    
    所有哲学家中,惟有神秘主义者拥有以丰富的比喻进行言说的权利,因为其不可名状的经验无法以简明的语言加以表达。如果只是保持静默而没有任何言辞加以预示,人们往往会把神秘主义者看成失语者,而不会将这种静默视为深奥思想的表征。在阅读中国神秘主义者的著述时,笔者发现了一个堪称所有道家及禅宗说教之核心的隐喻,即,漫游者回归故土的隐喻,或浪子回到父亲身边的隐喻,或只是一般意义上的还家。新柏拉图主义的修习者会立刻联想到普鲁克勒斯(Proclus)对灵魂朝圣三阶段的划分:家居,外出,回家。笔者拟对这一隐喻及其哲学内涵加以考察。    
    当这一隐喻以舟船返港的意象出现时,特指灵魂对于真理的追寻,不可与前述的喻意相混淆,尽管两者在表达方式上颇为相似。还乡之喻体现了化解死亡之痛的努力,并业已成为对死亡的一种通行的婉曲表达。中国古典哲学的很大一部分也是关于死亡的诠释,教人如何面对死亡。不过,由于中国古代哲学家对来世和不朽的信念过于含混,以致不能为生命的终结提供任何安慰或意义。他们考察人生时想必会和阅读神秘小说一样感到不满,因为最后一章都下落不明;且死亡仅仅是恐惧,与诱惑和未知基本不相关。他们因此试图以化解死亡的方式来解释死亡,如称其为悬解,安息(“息我以死”),更常见的说法则是回家。儒学经典《礼记》“祭义”篇云:“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也。”中国人偏好半押韵半双关式的语源学描述,刘适的天才之作《释名》中就有许多例证,类似于把“world”的字源归之于“warre…old”,因为世界的老化也就是世界的恶化,或把“woman”的字源归之于“woe…man”,因为正是夏娃把苦难带给全人类。把鬼魂视为“回家者”的定义很自然地使人联想起法语词“revenant”,但两者也有重大差异,“revenant”是指鬼魂令人厌恶地重返阳世,而鬼是指生命体的返归尘土。后一概念较有人情味,其意义在道家哲学中得到深化。老子把事物的分解看成是“归根”和“复命”;庄子把畏死者形容为“不知归者”;淮南子把死亡视为“已成器而破碎漫烂复归其故”。但只有在归于列子名下的著述中,上述观念才找到了最具雄辩性的表达。在对生死代谢发表了长篇议论后,列子云:“鬼归也,归其真宅。”接下来的论述类乎Raleigh关于“死之伟大”(mightie death)的告白:“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古者谓死人为归,则生人为行人矣。游于四方而不归者,世必谓之狂荡之人矣。”这番话说得很豪气,很漂亮。但总让人觉得有点像黑屋中独处的孩子靠锐声唱歌给自己壮胆。这种雄辩术体现了内心深处畏惧死亡的人以漂亮言辞自慰的需要,他藉此说服自己死并非死,而是别物。孔子的态度则更为无畏:他诚实地面对死亡,并直言不讳。“朝闻道,夕死可矣。”相对于这种坦然接受天命的态度,悬解、安息、还家等说辞看起来就像是麻醉灵魂的冗词赘语,徒然暴露出嗜酒者无酒喝式的恐慌。孔子对弟子的发问所做的不可知论式的回答:“未知生,安知死?”,透出斯宾诺莎谈论自由人时的机锋。    
    不过,隐喻手法也只是在死亡这一话题上是无效的,因为死亡作为一种严峻的事实,任何华丽的言辞都无法加以乔饰。尚足称幸的是,某个隐喻可以在不丧失其物…象对应性的前提下,转而应用于其他话题。在中国神秘主义的框架内,对本质真实或绝对真理的直觉也可以比之于沿着神秘主义者所共知的虚无之路返回家中。掌握本质真实的愿望,正是一种身在他乡的故园之思,无论把本质真实称为“本性”,“道”,“brahma”,甚至“无”(按照约翰生博士对罗切斯特诗歌名篇的睿智评价,“无”“必须被视为不仅具有消极意义,也具有积极意义”)。我们将举出一些必要的例证来说明中国神秘主义者如何运用这一隐喻。    
    “旧国旧都,望之畅然”,庄子以优美的文字表述道。传统的庄注者皆以“旧国旧都”为人性原初或本真状态之喻。在庄子设计的“云将东游”与“鸿濛”的对话中,后者劝说前者返“归”故土:“仙仙乎归矣,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庄子曾梦蝶,其行止亦如蝴蝶触键(butterfly touch);运思潇洒飘逸,点到即止。庄子著述中的某一轻灵比喻一到佛经中就会演变为迂曲的寓言,冗长繁复,令人生厌,这种言述风格既是对读者耐心的恭维,又是对读者智力的侮辱。传世之《妙法莲华经》“信解品第四”通篇讲述的既是如下寓言:有人舍父逃走,驰骋四方,以求衣食,五十余年,渐渐行远,遇到父舍。与《妙法莲华经》几乎同时传入中国且同样流行之《华严经》“入法界品第三十四之十六”云:“菩提心者,则为宫殿,安住修习三昧法故;则为胜宅,一切众生所归依故;则为居宅,纳受一切功德宝故;则为大城,菩萨商人所住故。”在此段引文中,菩提心即最高智慧(Supreme Universal Wisdom)被喻为“宫殿”,“胜宅”,“居宅”,“大城”和虚无;且被视作修行者之精神栖居处:“以菩提心为家,如说修行为家地,具菩萨行为顺家法,赞摩诃衍为绍家法。”(华严经入法界品第三十四之十七)中国僧人常常援用上述两部佛经。譬如,北禅宗鼻祖神秀在一则偈语中云:“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走”(传灯录卷四),这显然是化用了《妙法莲华经》中的寓言。后世的精神分析学家把“恶魔”视为子对父之看法的投影,德国表现主义者一再教唆人们把弑父当作孝道,均是与佛经取譬之法相类而晚出者。佛教《楞严经》的唐译本是一部率尔格义,却因其文词典雅、推理缜密而备受推崇的汉译佛经,在此经书中,人们可以发现上述隐喻的变体:“譬如行客,投寄旅亭,宿食事毕,俶装前途,不遑安住。若实主人,自无攸往。”似是而非的诡辩或自作聪明之所以常被称作“客慧”,出处即在此。由是观之,业已参悟终极真理的得道者即如安坐炉边的王者,得大自在于人生的终旅。此种观念与Malebranche或莱辛的认知趋向恰成对照,后者宁愿放跑真理以求追逐的快感。我不敢由此轻言东西方精神之异。不过,为了追逐之乐而追求真理,其所求者乃是乐趣,而非真理;这类似于小猫围着自己尾巴打转的游戏,尽管这一类比对并无自负倾向的动物颇不公平。    
    时至唐代,还乡隐喻逐渐从哲学领域渗透到诗学领域。唐诗人中最精于禅宗思想的白居易对此极为偏好。“身心安处为吾土,岂限长安与洛阳”、“我生本无处,心安即归处”,类似的诗句在他的歌咏中反复出现。这些措辞体现出的显然是佛教徒式的情感。晁炯在描述其神秘体验时,酷爱引用白居易,他比喻说,“棲禅棲神棲真,如鸟之棲宿”(法藏碎金录卷二)。宋时儒生也喜欢把弄这一隐喻;在不甚知名者的笔端,也可找到一些实例。据传,谢良佐有言曰:“学者才少有所得便住。佛家有小歇场(the small stopping or resting place),大歇场(the great stopping or resting place)。到孟子处更一作,便是好歇。惟颜子善学,故孔子有见其进未见其止之叹。”(上蔡语录卷中)宋儒宗朱熹的信徒对这一说法进行了驳斥,并视其为谢氏混淆儒学与禅学的佐证。(黄氏日抄卷四十一)前文提到,列子有“鬼归也,归其真宅”之论;陈瓘则更进一步认为,真正的哲人当能发现其精神家园,生时即可栖居,他评价列子之说云:“此御寇未了之语。何待死为归乎?其生也心归,其死也形化。”(上吕吉甫书)言辞犀利的好辩者胡寅在攻击佛学时也运用了《楞严经》中的上述佛学隐喻。在谈及诸多浅陋儒生晚年转向佛学的原因时,他发议论道:“心欲遽止焉,又不安也。夫托乎逆旅者,不得家居之安也。未有既安于家而又乐舍于旅也。”(崇正辩)多数明季儒生深受舛错淆乱之害,后者类乎学童误将匈牙利首都Budapest拼作Buddha…pest(菩萨-害虫)。下文将讨论一个运用还乡隐喻的实例,它与谢良佐所引《论语》片段相关涉。孔子在追怀其天资最高而不幸夭折的弟子颜渊时说:“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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