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庆余年-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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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露在黑巾外的双眉微微皱了一下,京中虽然没有宵禁,但是夜里街上的管理依然森严,巡城司在牛栏街事件之后被整顿得极惨,所以现在戒备得格外认真。所以他临时放弃了用马车代步的想法,人形一抖,真气运至全身,马上加速了起来,消失在了京都的黑夜之中。
范府离皇官并不远,不多时,范闲已经摸到了皇城根西面的脚下,那是宫中杂役与内城交接的地方,平时倒是有些热闹,只是如今已经入夜了,也变得安静了起来。借着矮树的掩护,他半低着身子,蹿到了玉带河的旁边,左手勾住河畔的石栏,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般往前挪去。
前方的灯光有些亮,但河里却显得很黑暗。范闲不敢大意。仗着自己体内源源不绝的霸道真气,半闭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绕过了两道拱桥。来到了皇宫一侧的幽静树林。范闲略微放松了一些。张嘴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己经渐渐亢奋起采,似乎这种危险的活动,让自己非常享受。
这处树林旁的宫墙足足有五丈高,墙面光滑无比,根本没有一丝可以着力处。天下的武道强者,也没有办法一跃而过,当然,对于已经晋入宗师级的那廖廖数人来说,这道高墙究竟能不能起作用,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范闲不是四大宗师之一,但他有些别的法子,眼前朱红色的墙皮在黑夜里显得有些蓝沁沁的感觉,他像个影子一般贴着地从树林里掠到墙边,找到一个宫灯照不到的阴暗死角。强行镇定心神,盘膝而坐,缓缓将体内的霸道真气通过大雪山转成温暖的气丝。调理着身体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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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离含光殿不远的地方,洪四痒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太后今日身体不大好,听皇上讲了些今日廷宴上的好笑事情,待听到庄墨韩居然被范闲气得吐了血,太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不知怎的,似乎又有些老人相通的悲哀,所以早早睡了。
洪四痒在这个宫里已经呆了几十个年头,小太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估摸着怎么也有个七八十岁?反正现在洪四痒在宫中唯一的职司就是陪太后说说话。他从庆国开国便呆在这里,年轻的时候还喜欢出宫去逛逛,等年老之后才发现,原来宫外与宫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洪四痒拈了一颗花生米,送到嘴里噗哧噗哧地嚼着,然后端了个小酒杯,很享受地抿了一口。桌上的油灯黯淡着,这位老太监想到范家公子今天在殿上发酒疯,唇角不由绽出一丝微笑,就算是太监,咱家也是庆国的太监,能让北齐的人吃瘪,洪公公心情不错。
在宫的另一头,陛下的书房点着明烛,比太监们的房间自然要明亮许多。这一任的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明君,所以时常在夜里批阅奏章,太监们早就习惯了,只是用温水养着夜宵,随时等着传召。
今日殿前饮宴之后已是夜深,皇帝却依然勤勉,坐在桌前,手中握着毛笔,毛尖沾着鲜红,像是一把杀人无声的刀。忽然间,他的笔尖在奏章上方悬空停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一旁的秉笔太监小意说道:“陛下是不是乏了,要不然先歇会儿?”
皇帝笑骂道:“今夜在殿上,难道你抄诗还没有把手抄断。”
那太监抿唇一笑,说道:“国朝出诗才,奴才巴不得天天这般抄。”
皇帝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只是偶尔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总觉得那里的黑夜里有什么异样的存在。
……
皇宫很大,夏夜的皇宫很安静,宫女们半闭着眼睛犯困,却一时不敢去睡。侍卫们在外城小心禁卫着,内宫里却是一片太平感觉。
墙角,那方假山的旁边,穿看一身全新微褐衣棠的五竹,与**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溶为一体,唯一可能让人察觉的双眼也被那块黑布掩住。他整个人的身体似乎在某种功法的帮助下,变成了与四周死物极相似的存在。
呼吸与心跳己经缓慢到了极点,与这四周的温柔夜风一般,极为协调地动着。就算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如果不是刻意去看那边,估计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五竹“看”着皇帝书房里的灯光,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罩上了黑色的头罩,沉默地往皇宫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行走的路线非常巧妙地避着灯光,借地势而行,依草伴花,入山无痕,巡湖无声,如同鬼魅一般恐怖,像闲游一般行走在禁卫森严的内宫之中。
第三十二章 洪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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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油灯忽然跳出了花来,这本是喜兆,但是洪四痒的银眉却飘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意。他苍老的右手稳定地用筷子挟起一粒油炸的花生米,没有太大的动作,缓缓咽下嘴里的花生米糊,品了品齿间果香,又端起杯酒饮了,才站了起来。
“很多年了,这个宫里没有人再来逛逛。”洪公公眼里有些混浊,略感无神地望着窗外低声说道,手指却轻轻一弹。
院门是开着的。
如同两道劲弓一般,洪公公手上的这双筷子被强大精深的真气一激,嗤嗤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瞬间击碎了面前的窗户,直射门外阴暗的角落里,五竹的面门!
筷上带风而刺,声势惊人,如果挨着实的,只怕中筷之人会像被两把强弓射中一般。这位洪公公轻描淡写的一弹指,竟然有如此神力,实是恐怖。
不知为何,今日五竹的反应动作,却似乎比在平时要慢了少许,一个转身不及,竟是被这筷子撕破了右肩的衣裳。
嗤!筷子斜斜插在泥地之中,筷尾微动。
院外,洪老太监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褐色衣衫的来客,眉头微微一抖,对方的头脸全部被包在头罩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您是谁。”洪老太监满脸堆着笑,看上去就像是个卑微的仆人。但很明显,他比表面上显现出来的要可怕许多。
五竹今夜穿的褐色衣棠是全新的,所以感觉有些怪异。他依足了范闲的计划,头平抬着,似乎是在“注视”着对方,然后嘶声说道:“抱歉,误会。”
“误会?难道是迷路?”洪老太监笑得更开心了。“迷路能迷到皇宫里来的,阁下是第一人,五天前,你应该就来过一次,我一直在等你,我很好奇你是谁,我想,除了那几位老朋友外,应该别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五竹强行在自己的声音里加了一份惶急。只是他不擅于掩饰自己情绪,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假:“受家国之拘,不得已而入,不方便以真实面目行礼。望前辈见谅。”
洪老太监皱了起眉头,不再眉开眼笑,对方自认晚辈。那不外乎就是那几个老怪物的徒弟一辈,看对方身手,至少也是九品中的超强水准,才可能潜人皇宫后只被自己发现。只是对方的嗓音很明显是刻意扭曲喉部肌肉改变了的,所以也无法从口音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这里是皇宫啊,孩子。”洪老太监叹了口气,“难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是吗?”
说完这话。他右手一张,整个人的身体却在地面之上滑行起来。倏乎间来到五竹的身前,枯瘦的手便向五竹的脸上印去。
……
五竹藏在黑布下脸毫无表情,但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能力判断错误,眼下正是一个杀了对方的大好机——杀还是不杀?对于往日的五竹来说不是问题,但今天夜里却是一个问题。
他的大脑计算得极快,马上算出,就算此时杀死对方,大概自己也会讨出些代价,最关键的是,可能会惊动宫中别的待卫,从而给范闲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很大的麻烦。
所以他撤步、屈膝、抬肘。
肘下是一柄非常普通的精钢剑,剑芒反肘而上,直刺洪老太监的手腕,计算得分毫不差,更关键是其上所蕴合着的茫然剑意,竟让剑尖所指之人,瞬间有些失了分寸。
但洪老太监本非常人,阴阴一笑,尖声吧道:“顾左?”话语中略有诧异,手下却是丝毫不慢,左手自袖中如苍龙疾出,拍向五竹胸口,这一掌挟风而至,掌力雄浑,已是世间最顶尖的手段。
五竹再撤一步,直膝,横肘。
肘间青剑横在身前,如同自刎一般,却恰好护住前胸,妙到毫颠地挡住了洪老太监的这一记枯掌。
“顾前?”洪老太监的声音愈发地尖了起来,收掌而回,从腰部向上,整个人的身体开始抖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怪异,一声闷哼之后,这位老公公将几十年的真气修为,化作无数道气流,往前喷出,想要缚住五竹。
五竹却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冷冷地再撤两步,这两步看似简单,但在这样绝顶高手的对阵之中,如闲庭信步一般,恰好避过丝丝劲气袭之虞,只是身体一晃,显然受到了洪公公数十年真气气机干扰,略显狼狈。
洪老太监皱纹愈发地深了,看着他冷冷说道:“不要以为你改变了出剑的方向,就能瞒过世人。这禁宫之中,既然老公公我看上你了,你就留下来吧。”
五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下一步却是一拱手。
洪老太监皱眉一惊!
……
沙沙沙沙的声音响起,五竹背转身体,就像身后的洪老太监不存在一般,负剑于后,便向宫墙的方向跑了过去,整个人的速度奇快,踏草而行,化作一道烟尘。
负剑于后,很简单的一个姿式,但是却是很完美的防守。
“顾后?”洪老太监双眼里阴郁光芒骤现,也没有呼喊宫中侍卫,双臂一振,整个人便像一只躯干瘦弱,翼展极阔的黑鸟般,追上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二人便一有一后来到了高高的宫墙前面。洪老太监冷冷看着前面的褐衣人,倒要看他究竟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跃墙而出。
五竹直接冲到了宫墙下方,竟是丝毫不减速度,右脚狠狠地踩在宫墙下方的石头上,石头瞬间沉入泥地之中,可以想见这一脚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而他整个人向前的速度也被这一震变成了向上的力量,整个人被生生震得飞了起来,沿着**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中幽暗的宫墙,像个鬼一般飘了上去。
只见他这一跃便已经足有三丈的距离,势尽欲堕之时,嗤的一声,他手中的普通长剑不知如何竟是深深地扎进墙体之中,他的身体借着剑势之力,一个翻身,便像个石头一般,被自己扔出了高墙之外!
洪老太监闷哼一声,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早就算好了所有的事情,体内真气疾出,在将要撞到宫墙有的一刻也飘然而起,只是姿态优美,全凭一口真气施为,比五竹先前的暴戾,看上去就要潇洒得多。
跃至三丈处,这位瘦干的老太监轻轻伸出一指,在五竹留下的剑了孔上一摁,借力再上,出了宫墙,像一只大鸟般在黑夜之中,遁着宫墙外侧的光滑墙面,缓缓飘下。
在他飘下的过程之中,双目如鹰,死死缀着静方京都**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中,奇快无比前行着的褐色身影,阴阴一笑,悄无声息地飘过林梢,飘过民宅,跟了上去。
两位绝顶高手的较量,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所以宫中的侍卫们什么都没有察觉。
像只老鼠一样盘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