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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姚夜书iii-第2章

小说: 姚夜书ii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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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索的模糊影像只有拳头大小的头颅饰品、坠子,泥土的味道。

然后就没了。

我猜想她跟巫家的女人类似,有一些法术之类的天赋。但巫家的女人不会筑起高
墙,或者说她们的专长不一样。

我就着极为微弱的线索追查。

干缩人头是南美洲希瓦罗族的「特产」,制作方式非常繁复,用意是为了拘禁死
者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当然也没办法报复凶手。

到了十九世纪中期,南美洲人发现干制人头可以卖给欧洲和美洲的收藏家大赚一
笔。但因为供不应求,希瓦罗族人到底不是杀人狂,会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宗教和
战争的缘故,真正干缩人头的数量并没有大到可以量产。

于是产生了许多赝品。许多厄瓜多尔和巴拿马医院里的无名尸因此遭了殃,依着
古法生产为数众多的「干缩人头」。

(这些资料是由「世界历史未解之谜」一书里头摘录出来的。)


我回想那个神秘少女的模样。她有着雪白的皮肤,但是东方人的雪白。她的轮廓
很深,的确有几分南美洲的味道,起码是个混血儿。

据说,希瓦罗族会慎重的将干缩人头用布包起来,埋在战士的床底下。他们的床
底下就是大地。而这个神秘少女会驱使大地,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我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之前不管是怎样的神秘,我都可以透过「阅读」,破解大部分的危机。但当我不
能「阅读」时,我成了比任何人都软弱无用的神经病。

我倔强的瞪着空白的word,但居然没有一个字可以涌出来。我无法告诉你,我有
多恐慌。

写作于我宛如呼吸般容易自然,但我现在忘记怎么呼吸了。

夜晚降临时,我焦躁到几乎要焚烧。我想不要管、不要看,但我没办法阻止自己
在残月下,注视着被本能驱使,在路灯下捕食昆虫的飞头妖;我也不能在甜美阴
森的歌声响起时,不开口阻止大地吞没无辜的妖怪。

我痛恨自己软弱无用的心肠,我痛恨这种充满缝隙无力阻挡悲惨的残破心灵。

神秘的少女抬头看我,眼底满是冷冰的杀意。

名字!给我名字!只要让我知道名字,我就可以阅读她的人生,即使是付出非常
凄惨的代价!

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更惨的是,她举起手,隔着这么远,我只看到针尖的闪亮。我的左眼皮剧痛,像
是被一针一线的缝起来,而我完全不能挣扎。

瞬间我只剩下右眼的视力。我痛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我摸得到眼皮上的粗线
,但医生和护士都摸不到。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强迫症的并发,因为现实的医学完全检查不出任何端倪。

「…杨大夫还不回来?」我筋疲力尽的问。

「杨大夫是谁?」护士茫然的问。

我扶额不语。见鬼的医学会议。杨大夫大概去搞什么神明会议,连医院的护士医
生都蒙住记忆,难怪我连络不上他。

那个神秘少女只是警告我。要取我性命对她来说是容易的事情。我发现,她无意
伤人,但她伤妖却显得这样理直气壮。

不要管吧?这些妖怪与我何干?这次只是左眼,万一右眼也完蛋了,我怎么写作


左眼皮痛得不得了,但我需要太阳,我渴望太阳。我要晒一晒发霉的灵魂。痛苦
难当的走入午后温暖的太阳,谨慎的踏着石板,小心不去踩到泥土。我碰到最不
想碰到的那群飞头妖患者,我转头要走,却被拉住衣袖。

我认得这颗头颅,或说,我认得这张脸。虽然那时候满头满脸的黄土。那是第二
夜,我奉献故事给大地,得以逃生的飞头妖。

他们怎么可能会记得什么?他们有着可悲的宿命,入夜飞头成妖,白天里不复记
忆,徒留模糊的渴望。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花了很大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沉默很久,我居然没办法甩开他的手。

「…我恨你们,我恨这个世界。」喃喃着,无力的绝望涌上来,「我更恨我自己
。」
第四夜,我的右眼皮被缝了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其实我若能对神秘少女说故
事倒好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可以机警的逃离。

第五夜,我连嘴都被缝上了。

但第六夜,我沉默的在玻璃窗上用签字笔写故事。我又痛又疲倦,肉体和无法写
作的双重苦楚。在绝对的黑暗中,狂暴的写着字迹混乱的故事,我不知道谁能看
得懂…

但无情无感的大地却被这混乱的故事感动,将吞噬下去的飞头妖吐出来,我听到
飞头妖飞翔的声音,感到一点点凄凉的安慰。

最少他不再尖叫了。

我知道这是一种倔强。一种无用又没有意义的倔强。但我不要听到那种凄惨的尖
叫,我不要看到我每日见惯的风景有任何改变。我不管他是妖怪还是人,没有人
或妖怪生下来是为了当人家的玩物,没有。

不是为了肚子饿,不是为了谋生,只是单纯的挂在裙裾或脖子上当装饰品。这种
莫名其妙的杀生。

我只要坚守过这一夜,明天杨大夫就回来了。他会想办法弄掉我眼睛和嘴上无形
的线,我还是可以写作说故事。

我什么也没有牺牲,还多得到一些写作题材。

是的,这只是取材而已。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而已。

但我得先坚守过这一夜。

我看不到发生什么事情,只感到沉重的泥土味道袭来。我这样小心的不去触及赤
裸的大地,但我忘记了,我的房间里有盆很小很小的盆栽。

似乎只要有一点点泥土就可以成为媒介,无法「阅读」的我,失算了这一点。

透过这个媒介,我在短暂的窒息之后,被拖到医院外面。

我的双手像是被很粗糙的绳子捆绑在背后,下半身似乎被活埋了。其实如果神秘
少女够谨慎,应该将我整个人埋掉。就算我会死而复生,同样拿她没办法。

但她似乎蹲下来,温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柔软的指头掐着我的脖子。「哼,史
家笔姚夜书,你真觉得你好了不起吗?凭什么碍我的事情?你的故事呢?你可以
抓住一切众生和人类的故事呢?现在,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知道我是谁。所以她拿去我所有可以书写和说故事的能力。

这个时候,我笑了一下。即使双唇被缝合,我还是可以笑,虽然无法出声。

妳不该碰触我的,锺灵。枉妳这样慧心聪明,知道怎么防范我。妳凭恃我有眼无
视,有口难言,有手难写,就认为我不能说故事么?

妳太小看我想写作的执念了。

狂爱写作一生,以至于真正成了疯子。即使是这种时候,我还是可以说故事的。

知道什么是「圣痕」吗?

维基百科的解释是,圣痕又叫做圣伤,意思是纹身的记号。圣痕被认为是一种超
自然现象,因不明原因在基督徒的身上显现与基督受难时相同的伤口。

事实上,伤痕的形状各个不同,也不仅仅出现在基督徒身上。电影大法师里,被
附身的小女孩就出现过类似圣痕的伤疤,「救命」。

在精神极度集中、面对极大压力时,就有可能产生圣痕。而我,可是喝过「神的
化身」的血,出现圣痕根本不足为奇。

比较困难的是,这像是从身体里面往外写字。所以必须反写。但这怎能难倒疯着
写,疯也要写的我呢?

忍住强烈的剧痛,我让脸孔的皮肤扭曲、出血,写出我一生中最短的小说。

右脸是,「锺灵,汝为何?」

左脸是,「首欲飞而不得,为之狂。」

温暖的夜晚,我却一阵阵呼出寒冷的白气。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休克,但我想知
道感想,我想知道她的反应。就是这种狂热让我忘记肉体的疼痛。

她毫无例外的,着迷了。

「…让我飞,我想飞。为什么只有我飞不起来?这不公平。」她尖叫,一声又一
声,然后温暖的液体喷溅到我脸上。

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她在想办法让自己的脑袋飞起来。当被逼到极限,手段
应该很残虐。

她错在不该触碰我。当她掐住我脖子时,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锺灵,是个混血儿。她的外婆来自南美洲,是个真正的希瓦罗族巫女。她秘密的
传承给锺灵,这个不完全的飞头妖。

这是她外婆也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定锺灵自己也不明白。她潜意识有飞头的欲望
,但她却缺乏能够飞头的体质。但因为她是飞头妖,所以巫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最后还进入了一个专门管理里世界的大机构「红十字会」,成绩似乎斐然。

但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拥有一种黑暗的渴望。她对男人冷淡,也不重视华衣丽
妆,声望和名誉对她来说都是浮云。

唯一让她兴奋的,只有斩首的画或影片。当头颅飞起来的那一刻,她会感到无比
兴奋,发出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呻吟。

她成了很优秀的狩魔猎人,说不定还过度的优秀。但这些妖怪的首级只能让她兴
奋几秒,她真正渴望的是人类的头颅。

在理智和暗黑渴望中,她苦苦挣扎。最后她不能遏止的偷了医院的尸体,将头颅
砍下来。

她的行为被发现,然后被红十字会开除了。

对于自己的行为,她也感到不解和羞愧,但她无法压抑这种渴望。直到她看到飞
头妖那天,她才明白过来。

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别人的头颅,而是她天生就拥有的飞头渴望。她想飞,但她飞
不起来。那些无耻的飞头妖,却可以大大方方的在灯光下飞舞头颅。

因为羡慕而忌妒,因为忌妒而怨恨。她开始杀害飞头妖,并且将他们制成干缩人
头,在她的裙裾和脖子上飞舞。这让她感到安慰,一种疯狂而恶意的安慰。

他们不是人,对吧?所以杀死他们不用愧疚也不会有人追究,对吧?

直到她流浪到列姑射,欣喜若狂的发现一整个飞头妖的聚落,却差点让干涉的死
亡天使击杀。

「他们是妖怪!又不是人!」奄奄一息的她破口大骂,「你身为天使却庇护这些
危险的妖怪!」

「他们是我的患者。我问诊不问患者身分。」那个死亡天使推了推金边眼镜,「
若说危险,小姐,妳比任何妖怪都危险。」

她逃走,以为自己会死去。但她意外捕食了一只妖异,从那妖异的身上,得到一
粒闪亮的微尘和控制大地的能力。

比以前强,更强。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微尘和自己融合,潜伏回这里。她静静
的等待,用无比的耐性。

好不容易等待死亡天使离开,却有个自不量力的人类阻止她。

那是一个叫做姚夜书的作家。在红十字会,她就知道这个人,虽然被开除,她还
是可以取得姚夜书的数据。

我才不会听他的任何故事。她冷笑。不轻易杀人,是因为杀人很麻烦,不是因为
杀不了他。

谁也别想阻止她处置飞头妖。她飞不起来,其它人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这些就是我阅读到的故事,她的人生。

我不懂她,就像不懂那些杀人魔。我没有羡慕过任何人,所以我不懂。但如果,
我是说,如果。

如果这样狂爱写作的我,有一天,再也写不出来了。但别人都可以写,宛如呼吸
般写作…只有我不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我可以张开眼睛。眼皮和嘴唇的无形之线都消失了。我
手上的捆绑也松弛,眼前是一片血泊。

锺灵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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