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野战事珍闻全记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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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敦静率部继续前进,突然得到报告,说碰到解放军一个侦察分队,从打死的军官身上搜到一封信,信上说:“马匪到达巴兔湾一带的只是骑兵一部,已停止前进,似再不敢东犯。”
“不敢东犯?给我加速前进!”马敦静完全让乐观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马匪部队加速前进,12日赶到了榆林西北60公里的元大滩。到了元大滩,仍然没见到解放军的动静,马敦静更加胆大起来,又令部队继续东进。但东出元大滩不足10公里,在野茅滩这个地方,遇到了解放军的阻击,双方立即展开了激战。
解放军部队是358旅的714、715团。西野司令部前天得到邓宝珊带着暂17师已抵五道河子、孟家湾一带的不实情报,害得部队主力向北扑了个大空。这次又听说马敦静率部前来,就派714、715团去摸摸情况,还真一下子就跟马敦静的部队交上了火。
马敦静一直害怕解放军围城打援,一遭遇上714、715团,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还向胡宗南直喊,要求飞机参战,两个小时后,胡宗南的3架飞机到了。
马敦静有点小题大做了。黄新廷、余秋里并没有要714、715团在这里跟马敦静一拼高低的意思,等基本上摸清马敦静的虚实后,两团就主动向后撤退了。马敦静也很知趣,下令部队后撤到元大滩,构筑野战工事。
彭德怀神情严肃,摊开地图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沿着马敦静、邓宝珊率兵来援的路线在地图上画下了两个锐利的箭头。彭德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把目光落在了地图上的元大滩。从榆林出发,他又画下了三个箭头,直指元大滩,分别标上一纵、三纵、六纵。彭德怀下定了决心,少量部队继续围城,主力西出歼灭马敦静部。
13日黄昏时分,西野主力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向元大滩马敦静部展开了攻击。
马敦静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侦察兵报告,解放军一共有8个纵队。8个纵队,这还了得!这岂不是马家军的好几倍!
前方阵地的枪炮声已越来越急促,战况报告也不断送过来。卢忠良的正面阵地战斗最激烈,解放军发起了好几场冲锋,现在已冲到阵地上来了,两军已展开肉搏,亮起了刺刀。而北面马光宗的阵地上,也是炮声隆隆,据点已被解放军夺走好几个。还有南面,战局也似有支撑不下去的迹象。
马敦静坐在指挥部里筹划着怎样配置兵力,忽听外面枪声大作,不禁一阵紧张。他所在的位置可是核心阵地,难道解放军冲到这里来了?他心脏狂跳不止,哆哆嗦嗦起身外出,只见阵地上自己的士兵在互相对射,而又没有解放军冲上来,显然这是一场误会。事后查明,第168旅第502团营长李寿春的马脱缰,饲养兵追马过来,阵地守军连问口令不答,因而开枪射击,于是自己内部瞎打起来。
“乱弹琴,真他妈的乱弹琴!”马敦静恶狠狠地甩手就骂。
激战仍在进行,马敦厚的骑兵已溃退下来。马敦静不禁向大哥怒喝:“叫骑兵顶住,立刻顶住!”马敦厚也不是省油的灯,坚持说骑兵夜间不能独立作战。前方炮火纷飞,兄弟俩争吵不休。这时候,步兵也开始溃退下来,一连接一连的,止都止不住。但先前叫胡宗南派来的飞机又不见踪影,叫左世允派兵出城在元大滩夹击解放军,左世允的兵也未到。难道就这样眼看着部队被解放军吃掉?
到14日中午,马敦静已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犹豫再三,决定向老父亲报告一切。他本来和其他人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向父亲报告战况的,免得他在千里之外独自担心。
马鸿逵二话不说,立即给左世允发了封措辞激烈的电报:“我派我的两个儿子,率领我所有的部队前去为你们解围,但总不见你们的队伍出击,我才明白我是上了你们的当!”
左世允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队伍已被解放军打得七零八落,根本找不到一个完整建制的连队。收到马敦静的电报后,他东拼西凑,终于组织了差不多一个团的人马,但刚刚到城门口,解放军队伍就冲了过来,不得已又退了回去。这回收到马鸿逵的电报,只好又组织了一团人马,由杨仲横率领,冲出城去。
战斗进行的这几天,彭德怀一直寝食难安。部队在沙漠地带连日作战,风餐露宿。虽谈不上饥寒交迫,但肚子一直是没填饱的。榆林城攻了十多天,没攻下;元大滩攻了两天,也没拿下。各部队报上来的伤亡统计已达4;000多人——这是西北战场从来没有过的!眼下邓宝珊率着6;000多人一步步朝榆林开过来了,杨仲横团也来了。再坚持下去,势必要付出更多的牺牲。
面对严峻形势,彭德怀权衡利弊后再次命部队撤出了榆林。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诉苦(1)
“诉苦三查”,士气高涨南出陕中
诉 苦
西伯利亚寒流掠过鄂尔多斯草原到达陕北后,黄土高原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彭德怀端碗野菜糠粥,在一个土围子上足足蹲了一个小时。他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峦,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荒凉。两次攻打榆林都没成功,这在他心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疙瘩。4;300余人的伤亡,这个数字是彭德怀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3月初西华池一仗伤亡1;300人,他就拍过桌子骂过人。而今天,一下子搭进去4;300多人。彭德怀认定,这是自己犯的一个大错误。在后来《关于陕北九个月作战的基本总结》中,他说:“十月打了清涧后,应该休整南下,但犯了一个错误,去打榆林。”在20年后他写自述的时候,对榆林一仗还是不能忘怀,还是坦言这是一个错误。榆林两攻不克,说明榆林非急功能下!
这一仗,彭德怀在感情上打得也很痛苦。当时粮食奇缺,西野战士都是饿着肚子扛枪上战场的。11月22日,彭德怀、张宗逊致电军委说:三纵队,4、6团,五日来未得一顿,战士们饿得哭。为了充饥,马杀光了,骡也杀光了,战士饿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天气也已经冷下来,好多战士只穿一件单衣,冻不过了,就从死尸上扒下衣服来御寒。这等状况,让彭德怀心里难受极了。用“饥寒交迫”来形容当时西野战士的状况,一点也不为过。
彭德怀蹲在土围子上,苦涩地回忆着这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不过,真正令彭德怀寝食难安的,还是这支部队的人员素质和阶级觉悟。近9个月的作战,没有补充解放区的新兵,补充的都是俘虏,即俘即补。由于俘虏的大量补充,使俘虏兵在整个野战军中的比重急剧上升,普遍达到70%,个别团营甚至达到80%。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
当时对俘虏兵有一个特定的称呼,叫“解放战士”。余秋里说他们旅714团2营4连有个解放战士,叫路新理,是蟠龙被俘解放入伍的。见夜行军走山路,他就说“钻山沟,走夜路,和土匪一样”。发了一顶新帽子,因为式样不大好看,他见没人就扔在地上踩,边踩边骂“他妈的什么破烂玩艺,老子不戴”。发的津贴是边区票子,他转身就撕了。打环县时见了国民党的俘虏,他上去声色俱厉地说:“你他妈拿的是枪,又不是木棍,为什么不抵抗就投降?”打榆林时,他畏缩不前,头埋在泥土里,不瞄准就乱放枪……
余秋里说这件事的时候,彭德怀一直皱着眉头:“还有这种事啊!?”
“当然有这种事,路新理还仅仅只是‘解放战士’中的一个典型。部队里解放战士思想不稳定,‘吃谁家粮就当谁家兵’的雇佣思想特别严重,贪生怕死、违反纪律、喊苦喊累,甚至阳奉阴违、打滑头仗。现在,不听班长指挥的多了,新老战士吵架的多了,解放战士和子弟兵不和气的也多了。还有什么谣言,‘共产党先甜后苦,打起仗来拿俘虏兵顶头阵’。打榆林的时候,滑头兵多得不得了……”
彭德怀突然想到了“乌合之众”这个词,但没有说出口。是啊!80%的国民党俘虏,怎么会没有问题呢?要是哪个国民党军官混在里面,串通一些国民党俘虏战士,来一场“兵变”都是有可能的呀!
彭德怀心事重重,问余秋里:“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有!”余秋里响亮地回答:“我们旅714团2营就是一个典型。在山西打下卓资后,他们营补充了一批解放战士。开始这些解放战士狂妄得很,被我们俘虏很不服气,说我们‘打仗不正规,总是偷偷摸摸地干’,还说‘要是摆开阵势干,还不知道谁俘虏谁呢!’为这些问题,经常和子弟兵争论,有些时候甚至还动手,很不和气。营教导员夏伟同志很关心解放战士,问寒问暖,行军中还让老兵和子弟兵帮他们背东西。一个解放战士很感动,很动情地对夏伟说,‘我们在家里受地主老财的欺负,在国民党队伍里,又受长官的打骂,还挨过拳头,也挨过鞭子。没想到,共产党队伍里的长官这么好。虽然缺衣少食的,但我们心里舒服!’夏伟从中受到启发,立即在全营搞了一个诉苦活动,让大家把心里的苦,在家的苦、在国民党队伍里的苦说出来。一诉苦才知道,几乎所有战士都出身贫寒,在家里受尽了地主老财的欺负折磨。解放战士大部分都是被国民党抓丁抓过去的,都挨过国民党军官的耳光和皮靴,重的还挨过鞭子。而到我们这里后,不仅没挨过打,还经常受干部的照顾。这样一对比,一诉苦,效果就出来了。解放战士战斗积极性上来了,和子弟兵关系也好了。后来2营的经验在全团推开,效果非常好。在后来的历次战役战斗中,714团都冲锋在前,屡立战功。”
彭德怀不断地点头,连说:“这个好,这个好!这个要在全军推广!”
这一天,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夜,决定搞一次长时间的整训,就根据358旅的经验,从国共两军的对比教育入手,以诉苦的形式,引导战士挖掘造成他们苦难的根源,再结合土改的纪律教育,搞一次轰轰烈烈的整军运动。
11月29日,彭德怀把西野旅以上首长叫到一起,把任务布置下去了。
第三部分:大步进退全面反攻 西野驰骋势如破竹诉苦(2)
余秋里心里沉甸甸的,他们旅解放战士的问题最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场诉苦运动,也是他们旅首先搞起来的。整训刚刚开始,他就带着政治部宣传科科长杨浩到了714团。刚刚坐下,团政委就告诉他,诉过苦后,就在昨天晚上,那个有名的“解放战士”路新理趁其他战士睡着了,半夜里悄悄爬起床,拿着一大包东西往外跑。连指导员以为他开小差,就悄悄跟上了。跟到一个山沟里,只见路新理掏出一个木牌牌插在土坑上,又点燃几根蜡烛和供香,磕了3个响头,又是喊爹,又是喊娘,一边痛哭一边诉说起自己的那本血泪史。路新理的哭喊声触动了指导员,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血泪史,再也忍不住,上去与路新理抱在一起,哭了大半夜。后来路新理告诉指导员,他平时在连里表现不好,又是国民党的俘虏兵,他怕把自己的血泪史说出来得不到同志们的同情,才跑到外面来哭的。
“好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