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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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向前进感到草旁有一堆泥土很松,可把他吓得不行,难道敌人在这里也埋了雷?一路过来都没什么事,可别在这里弄一颗地雷。
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实际上敌人的特工也没那么神,这样的一个绝岭,直接暴露在炮火的打击之下,又没有退路,他们不会担心解放军会在那里搞什么花样。
或者他们压根儿也没往坏处想,会有什么炮观员到这里来。
他小心地用手去探,还好,没什么东西,只是手上有东西在爬,痒酥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那感觉一点都不好,也许是蚂蚁,顺着他的手臂往肩上过来。
岭上光线太暗了,他身边的炮观员一动不动,只听到他的呼吸之声。一会儿,向前进觉得真不对劲,怎么身子到处都那么痒?手臂,前胸,后背……
蚂蚁窝,他明白了,他刚才动了一窝蚂蚁。现在蚂蚁们全被惊扰,爬到他的身上来了。
蚂蚁才是这个岭上的常住居民,他们可都是外来客。相对于这些大自然的原住民,他们可真算得是侵略者,刚才他更不小心毁坏了它们的家园,蚂蚁们乱蹿着,到处爬,他得忍受着自己不小心带来的煎熬才是。
现在他挨得紧,蚂蚁几乎全爬进了身体衣服内,还带着咬,咬一下,如针扎一般。岭上这前端崖顶太窄小,没有避开的余地。他忍受不了这种痒酥酥的感觉和针刺般的啮咬,只得用手不停地去身上挠,却怎么也止不住痒。没办法,又将身子不断地往地上擦蹭。
嘎嘎嘎……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
“向班长,你在干什么?”炮观员用手触动着他,轻轻地用气声问道。
向前进不敢抱怨,也没回答,怕有敌人在岭下潜伏着。今夜太安静了,到现在敌人都没有采取报复行动,这有点异常。怎么可能呢?按照小鬼子们的自负,昨夜吃了大亏,今夜不找回点损失,这是不大可能的。
夜真的太黑,这岭上的灌木林里,视度几乎为零。如果真有敌人要来偷袭的话,一定会改变战术,不用炮袭,而采取直接攻占。直接攻占的路线,他们一定会选择这条绝岭,顺着它往上摸,而后盘过阵地前沿,到达马鞍部,顺着这高地左边的战壕过来,首先袭击四号哨位。当然这得要翻越这条岭,黑暗中要冒摔下悬崖的危险。嗄嗄嗄……风里的确有一种异常的声音。
虽然风在吹,但是向前进注意到了,声音来自岭下的飞机草丛中。
他顾不得身上的蚂蚁啮咬,用手摸到身旁的炮观员,碰了碰他。炮观员也听到了岭下的动静,判断到那声音应该在岭下一定距离,可能在十几二十几米附近。两人迅速用腿脚往后蹬,身后所有人全在地上趴着,于是不到十几秒钟,都知道有了敌情,更大气也不敢出,各自转身控制两边悬崖要紧。
向前进身上那个难熬,现在身子也不敢在地上蹭了,强自忍着。也许敌人会摸上岭来,谁晓得呢?嘎嘎的声音在岭下越来越近,后面的人也都听到了,那声音很慢很轻,像是蟒蛇爬行?还是……不管那响声是不是敌人所发,眼下一级战斗戒备是没错的。这个岭的悬崖应该不是很高,敌人很可能摸上来。他轻轻地打开了保险,身子又往前移动了一点,想要能更清楚地听到下面的动静。
这一来,他身子完全压在了蚂蚁窝点上,蚂蚁千万只,在他的身上有缝隙就钻,进到内衣里,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枪背带被他咬在嘴里,嚓嚓直响,他的握住冲锋枪前端护木的左手五指,几乎要将之握碎。
一会儿,炮观员也感觉得身上开始有蚂蚁在爬咬,晓得向前进刚才为何在地上蹭动了。这可不是个味,他也只得紧紧咬着嘴唇,强自忍受。
那嘎嘎的声音还在下面,慢慢地往左边去。也许那真的是一条蟒蛇,不过天气并未闷热,蟒蛇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游。也许是别的什么山兽类?
一只蚂蚁爬到了向前进的眼角,在那里的眼皮处咬了一口。脖子、下巴、头盔里、前额、耳轮廓里、鼻孔处,到处都有了麻痒痒的触动。
脸庞处被咬,无数只蚂蚁在头脸上自由地爬行着,想咬就咬。
他只得摆动了一下头。
这种轻微的摆动不起丝毫效果。
鼻孔里又被咬了几口。
这样随口啮咬的蚂蚁越来越多。向前进紧咬着牙根,牙根都已经变得酸胀难当。他不能动,身子在草叶下,会弄出意想不到的响声来。
忍!一个小时过去了。
蚁群在他的衣服里自由进出。
两个小时过去了。
蚁群依然。
他一动不动地趴着在地上,身上已渐渐变得麻木不仁,似乎失去了知觉。
从那嘎嘎的声音发出到被注意时起快黎明了,身后依然没有传来枪战的声音。难道昨夜盘岭过去的不是人?是野兽?
还有什么野兽留在这样的地方?这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黎明在慢慢地扩大它的光亮,天地间的色泽在林间的漆黑一团中看来,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向往。透过了岭上的雾气看东方升起来的太阳,那种红色很淡,是一种带黄的晕圈状。
向前进在蚁群的啮咬下,已经变得有点神志模糊。
这岭上前端是一个大蚁窝,无数的蚂蚁将他身后的好几个人也给包围了,身上厚厚的一层,他已经看不清那几个人是谁。
身边的炮观员也很惨,脸被咬得流黄水。
最后面的人知道了这个情况,爬过来,给遭受蚂蚁袭击的人洒蚊虫水。
天越来越亮,所有的蚂蚁受不住那种怪味道,死伤无数,生命力强的全逃逸开了。此际黎明静悄悄,四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真的太安静了,也太不正常了。如果昨夜那响动是敌军们发出来的,很可能他们也会来个白昼袭击,像我们白昼上军工一样,来个出其不意,收巨大之功效。倘若这样的判断没错的话,很可能敌人已经潜伏起来,就在他们的周围,说不定一部分已经潜伏到了他们后面阵地的左右两边。雾气实在是太大了,太阳光越来越黄,岭下的一切都还看不清楚。
这里处在敌人三面火力的控制之下,绝不能有任何的暴露。可以说,天亮了,现在光线是好了很多,可危机四伏。
这样的雾气不知道要持续多久,高倍望远镜里什么也看不到。
从白天的方位角来测算,应该可以看到昨天他们看不到的桥头山下那地方。昨天下午时分,向前进跟炮观员又悄悄地出洞观察了一会儿,他们发现了敌人的几辆载重大卡车,顺着公路开到桥头边便冲下河边的沙地上掉头,有好些敌军则顺桥上出来,从那几辆大卡车上搬运弹药物资。
显然那里是个值得打击的目标。向前进觉得这需要抵近侦察,但那个炮观员暂时还不同意。没有把握证明那里有值得抵近侦察的必要,他的意思是在这里先观察两天,再结合其他炮兵侦察兵分队得来的情报相机行事。因为之前,这一片地域已经有好几支侦察兵出动了。那些人都是炮兵的专业侦察兵,每一个人都可以呼叫重炮打击。
但大家的任务不光是寻找几个打击目标而已,还要长久监视这里的一切异常动静,供上面研判敌情变化,便于制定相应措施。
浓雾还没有散去,大家等到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今天也许会发生点什么,向前进觉得,前线不可能这样太平。
清晨坐山雕在浓雾中去巡哨,在四号哨位的班副对他说:“坐山雕,我感觉今天这雾怪怪的,敌人一定趁着黑夜摸上来了,他妈的那么静,感觉有点可怕。我估计敌人会在白天搞偷袭,你看呢?告诉弟兄们严阵以待,防止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坐山雕点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我看这雾气一时半刻也散不了,大家是得要小心谨慎。我回去告诉大家小心戒备,全线进入状态。”
侦察兵们也在等待雾气散去。上面阵地守军们的提防是要反偷袭,浓雾不散,随时都有被敌人摸近在眼皮子底下搞奇袭的可能。而他们的等待则是能够进一步观察到有价值的东西。
由于晚上怕被敌人发现,暴露潜伏,所以在岭上潜伏的侦察兵们没有人挖坑。
现在看来,前线似乎很平静,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情况,不过这只是表象,向前进并未觉得在这样的浓雾天气里一切都是平静的。
一阵风吹过,岭上的树叶动起来,摇落下点点雨珠。
冷!大家都感觉到冷。
向前进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腿被人碰了一下,他没理会,但紧接着又被碰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到的是黎国石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他隐藏得很好,虽然不是迷彩服装,但乍一看,还真难发现到他。黎国石拿着专用小铁铲,向他扬了扬,示意可否挖坑隐藏,利于长时间潜伏。
这还不是时候,虽然一个晚上都没有动静,到现在天也大亮了,可是安全第一,任何还没有消除的潜在危险都得要明确消除。这个山岭实在是不够宽阔,十来人在上面,只要一发重炮落下,就可以杀伤大半,乃至一锅端。再说敌军大都是老兵油子,文化程度虽不高,但打出来的经验却令人不敢小觑。他们很多步兵都是神炮手,使用迫击炮等步兵小炮相当厉害,一打一个准。要是暴露了,他们几炮打过来,所有人可别想逃走得脱。
看见黎国石在等待,向前进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方向。黎国石放下工兵镐,传下令去,所有人都不得挖坑,以免弄出意外的响声。
昨晚的那嘎嘎响动一直沉重地压在向前进心头,不是那么容易放轻松的。他掌握着十来人的生死,自己光荣无所谓,搭上弟兄们那就罪不可恕。
总之小心没大错。
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可别阴沟里翻大船。《蚊子和狮子》的故事讲明,一些人打败过大人物却又被小人物打败,关键的一点是不够细心。战场中,细心可以令侦察兵获得生命!所以他作为大家的带头人,带头执行细心的要件是绝对必要的。
现在唯有等待,在浓雾散去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从这种天气状况来看,离浓雾散尽还有至少一两个钟头的时间。昨夜的那嘎嘎声音如果真是敌人所发出,那么敌人到底潜伏在哪儿?
说不定就在眼皮底下。
雾气弥漫着整个山头,或许是整个的大地。可是保不定下面河谷和前面的目标村庄范围什么也没有,雾气只是在一定的海拔高度上。
还好,雾气弥漫的天,只要不下雨,受着饥寒交迫,那一切都还好商量。大家的水,维持生命的话可以用三五天。如果下雨呢?天气降温,冷得人浑身乌青,牙齿打战,感冒、腹泻都有可能发生,喷嚏一打,那可好,什么隐蔽都不用说了。
下雨天只利于隐蔽接敌,不利于潜伏坚守。这样的大雾早上,等待,不说别的,应该是一种美德。等待是侦察兵们必须要习惯的,没有人可以在等待中焦躁,表现出没有丝毫的耐心。
他们来这里的任务就是等待,等待他们必须要通过等待才能获得的东西。
风又动起来,雾气开始消散。太阳的光亮越来越黄,天地间似乎就是这种颜色了,令人感觉到某种发昏的眩惑。
这是个好的预兆。
向前进听到身边的炮观员舒了口气,他又感觉到他动了下身子。
雾气在散,越来越稀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