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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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一切都晚了,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在最欢乐的时候发生最痛苦的事情。上帝,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命运,你为什么总是嘲弄善良的人!在远东,一个杀死几百个中国人的日本屠夫没有受到惩罚,而一个手提菜篮的妇女却被无理地收走灵魂。
热情、贤淑、美丽的贝蒂被安葬在公墓里,她的笑靥永远留在镶了黑框的镜框中。她悄然而去,留下一片真空,无人填补。惠特尼也不愿再让别人填补。一个美丽的中西部姑娘在天国里找到了她的归宿。她在那儿祈祝他和戴维的幸福。
他难道还会有幸福吗?
7
讲完和贝莎结婚的前前后后,惠特尼看着范尼尼小姐,发现她眼眶中饱含着泪水。女人们之间的感情总爱走极端,或者是嫉妒、怨恨、报复;或者是友爱、同情和友谊。范尼尼深深地同情贝莎,同情戴维,同情惠特尼。
这种女性所特有的同情心激起了这位温顺、娴静、保守的女郎的勇气,她直观着惠特尼,对海军陆战队中校说:“先生,您很爱贝莎吗?”
“贝莎的确是个好妻子。”
连惠特尼自己也不敢信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的。他本想说:“贝莎是最好的姑娘。”或者说:“除了贝莎我谁都不爱。”但全都没说出口。他不是个毛头小队子了。他有过爱,也被爱过,甚至在贝莎之前,他也有过几个女朋友。他的话刚一出口,自己就明白了;他已经爱上了范尼尼。
啊!在远离美国六千海里的他乡异国,在抱定独身主义四年之后,一个四十二岁的成熟汉子,看惯了尸体、血肉,听惯了战友的呻吟、敌人的嚎叫,连生死都抱有一种知命认命的宗教态度,居然会被丘比特的箭簇射中,坠入爱河。人这种动物实在难以思议。
范尼尼小姐垂下眼睑:“先生,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此时此刻,她脸上的光辉掩没了天上的星辰。
惠特尼又吻了吻她的手:“要是不该相识,又何必相逢?”
聪明的范尼尼小姐立刻听出了莎士比亚的词句。她的感情和勇气,把她的思想推向了大胆的极端。她竞忘了自己在扮演朱雨叶的角色,居然说了一旬罗米欧的台词:“那么我要祈求你的允许,让手的工作交给了嘴唇。”
惠特尼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怀中。范尼尼小姐仰面朝上,闭着眼睛等待着。惠特尼听到她的心在怦怦地跳。
他觉得范尼尼就是他的贝莎。而贝莎的灵魂在天国中正向他微笑……
8
Empire(帝国)的概念,据英国历史学家们的解释,并非源于希腊,而似乎是来自东方。古埃及和古波斯的皇帝,他的权威裹着神秘的色彩。他是君主,教主,又是天神之子。如果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征服者,那么,他使用强制手段,把其他民族归并到自己神权化的统治之下,也是合法的。
实际上,在希腊神话中,万神之王宙斯就是人类世界的绝对统治者。他可以把阿卡狄亚国王吕卡翁变成嗜血的狼,可以用闪电雷霆、洪水海啸来惩罚他所厌恶的人类。公元前三三一年,马其顿王亚历山大越过沙漠,凭吊在西华的阿蒙神庙。从那以后,他便自称为“宙斯之子。”他要代表神的意志征服人的世界,使之成为“神的城市”。
罗马人把“帝国”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它溶入西方人的血液,一直不肯离去。从骑士到君王,都在追求“帝国”的桂冠,把辽阔的疆土和众多的民族,归于一个人或一小撮人的专制。基督教也好,伊斯兰教也好,都无法改变人类这种贪欲和统治欲。宗教神权只是君王征服大军的旗帜。
近代资本造就了一种新的“帝国之兽”。它像冥王普路同的看门恶狗。这只名叫瑟布鲁斯的怪兽,狺狺的大嘴里淌出毒涎,犬牙锋利,头和背上的毛全是纽结着的毒蛇,它的下身是一条龙尾,上身长着三个头。产业和金融是它的两个头,军队是它的第三个头。自从一群瑟布鲁斯们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人类就永无宁日了。
老的帝国用舰队的锁链把地球缚在它的怀中。新生的瑟布鲁斯们找不到膏脂和血肉,就向老家伙开口。它们搏杀的雷鸣在千百万城市和乡村上空震撼,生灵涂炭,白骨蔽野,阴风惨惨。胜利者抢到了宴席,猛吃猛喝,身躯涨大,面目狰狞;失败者舔着创伤,发誓东山再起。于是,“Imperialism”(‘帝国主义)成了影响人类生息、繁衍、创造的无所不在的幽灵。
一个头脑能支配一个帝国,一个世代相传的议会也能管理一个帝国。这已经不是上帝或神的意志了,而是地地道道的人的意志。这个人和这个集团也是身不由己,他不得不骑在一头野兽上,受到民族、种族、阶级、产业、金钱、宗教和冥冥之中一切邪恶念头的支配,扑向另一头野兽。
在这些骑兽者中,无论是拿破仑·波拿巴还是威廉·皮特(和拿破仑同时代的英国首相),无论是俾斯麦还是梅特涅,他们只会让瑟布鲁斯打仗的那个头吼叫。他们自以为都是伟人,殊不知强中还有强中手。还有一个骑兽者,他不象他们那样冲锋陷阵,奋臂疾呼,斡旋于谈判桌,奔走在人群中。
他走不动路,挥不起臂,从来没有打过仗、理过财、办过厂,在他成名之前,一场疾病几乎把他毁掉。他骑的是一匹前所未有的瑟布鲁斯巨兽。它正值青年,血气方刚,性格暴烈,牙尖爪利,胃口永远处于饥饿状态,恨不得用它的三个头吞下三个地球。而他说话很轻,面带微笑,软绵绵地握手,热衷于搜集邮票。可是他完全了解他骑的怪兽。他知道该让哪个头在哪个时刻哪种场合吼叫。他自信能把握各种时机,把座下的怪兽引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天地。他会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丰富的猎物,如果上帝给他时间,他最终想获得整个星球。
“去,拉法,别再蹭我的脚。阿瑟,你把拉法赶到门边去,给它点儿吃的,它也许是饿了。”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叫过他的仆人、黑人普阿莱蒂斯曼,让他把自己的爱犬轰开。他很疲劳,阿瑟看出来了。他给总统拉上黑天鹅绒的窗幔,在他腿上盖了一条毯子,带着狗轻轻地关门出去了。
罗斯福弯下背去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和烟都没有使他兴奋起来,他真是太累了。他合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可是不能,万千的事向他涌来,不!简直是向他冲来。
使用英语作母语的总统首先想到欧洲,想到英伦,“血总是浓于水”。罗斯福自认为超凡脱俗,还是被丘吉尔这个人中豪杰迷了心窍。从英国宣战那天起,丘吉尔就唠唠叨叨给他吹风,使他处在“欧洲第一”的浓浓的烟雾中,似乎英伦失陷就成了世界末日。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朝野上下群情激奋,要求把军队和物资投入太平洋战区,他却不慌不忙地制定了“先欧后亚”的战略方针。
他对旧大陆的迷恋,是对人类文明的一种怀旧。那片纷争不休的土地,曾经产生了多少使人类自豪的精神和物质财富。一个又一个欧洲国家兴起了,又衰微了。希腊、罗马、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现在轮到了大不列颠。
就是这个大不列颠,它的首相张伯伦从慕尼黑把希特勒从罪恶的胆瓶中放出来,毒害了全世界。英国狮子老了,它浑身疥癣,眼睛红肿,一块块毛斑脱下来。它需要驱除身内身外的寄生虫,换掉肺脏,进行多次牙科手术,它甚至没有气力吼叫了。说来伤心,但事实总是事实。英帝国的旗帜在六大洲上飘扬了三个半世纪以后,已经变成了一块盖尸布。多么可悲!
温斯顿·丘吉尔现在握住了英国的舵柄。他是一个老水手,旧船能远航,英国还有望。
英国虽已衰朽,然而,除了它又有谁能挡住希特勒的战车呢!
几天前,罗斯福还在华盛顿会见了“前海军人员”丘吉尔。美国和英国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组织了空前的阵容来协调反抗法西斯轴心国的战略。该来的名将名人全来了,实打实地制定计划,筹措物资,调遣部队,付诸行动。
丘吉尔来到他的这间房子里拜访他。他的这座别墅取名叫“香格里拉”,座落在马里兰州卡托克廷山谷的如画美景中。别墅只有四间卧室和一间总统浴室,另一间客人浴室的门上没有锁。闲置不用的总统游艇“波托马克”号上的菲律宾水手和厨师提供了第一流的饮食和服务。总统一看他们眼泪汪汪,就想起菲律宾群岛还在日军的铁蹄下呻吟。
丘吉尔来到的时候特别高兴。“我们打了一场历史上罕见的大胜仗,把突尼斯的全部德军和意军都俘虏了,其中包括他们的总司令冯·阿尼姆上将。”阿尼姆接替了隆美尔的职务,是德军在非洲的最高军事长官。
下一步轮到反攻欧洲了。他同丘吉尔产生了分歧。丘吉尔固执地坚持要在地中海北岸作战:“那里是轴心国柔软的下腹部;”罗斯福当时看了聪明能干然而痛快快的霍普金斯一眼。
总统助理霍普金斯立刻理会了总统的意思,他气力不足地说:“首相先生,在对轴心国作战上,我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西欧是能够对希特勒发动最迅速、最有决定性的海陆空战的唯一地方。”霍普金斯渐渐变得平静而坚决。“美国人民不希望仅仅为了游山玩水就把他们的同胞送过大洋。他们集中在英国,就是为了打击海峡对面的敌人,结束战争。一旦决定开始执行越过英吉利海峡作战的计划,就不能推翻,因为美国要把它当作自己主要的作战努力。美国当然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战,美国的目的就是尽快地结束法西斯主义在地球上的统治。”
丘古尔是不容易被说服的。他在希腊、撒丁岛、罗得岛和巴勒斯坦等英国旧势力范围里纠缠不休。也难怪他。一个伟人的思想超越了他所能驾驭的力量,就会被自己的理想所折磨。
只有罗斯福自己,才驾驭了自己思想的力量,把力量变成行动,把行动化成一幅新世界的蓝图。
他的思想随着格林威治子午线往东运行。他想到俄国人,想到斯大林。
苏维埃俄国打赢了斯大林格勒那样大规模的战役,深深激起了他的敬佩。虽然北非消灭的轴心国兵力并不比斯大林格勒战役少,然而那是靠了地中海的制海权和制空权取得的。俄军具有了不起的实力,使他想起拿破仑战争时代和其后沙皇充当“欧洲宪兵”的时代。罗斯福的天赋使他看到战后的世界,在英国的废墟上将是美国,在德国的瓦砾上只能是俄国。
虽然在这次代号为“三叉戟”的会议上,确定了在法国西部登陆的“霸王”作战和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登陆的“哈斯基”作成,然而,盟军并未派出一兵一卒到欧洲,主要的仗是俄国人打的。必须想办法让斯大林支撑下去。
整个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是一场后勤战争。美国虽然没有很多军队在海外作战,但它有全世界最强大、效率最高的工业机器,它就处在世界舞台的中心。让约瑟夫大叔(指斯大林)打下去就得给他军火和物资。去俄罗斯的路有三条:一是北极航线,最短也最危险,自从PQ—17护航队遭到严重损失后,通过北极海给摩尔曼斯克运的货始终有限;二是中东一伊朗铁路,由于效率差,也仅仅是一根极细的肠子,三是太平洋航线,只有象征性的意义。光是金钱买不来俄国入的信任,一定要开辟“第二战场”。
他迟迟未把部队投入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