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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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违反了战道,双方就在一个不对等的舞台上较量。美国佬暂时要饮下这杯苦酒,然而他们一旦找到了和日本人一样的语言,其报复将极为可怕。
但是,在菲律宾群岛,他们还处在可怜巴巴的困境中。
机智灵活的乔治·肯尼中将,费尽心机来摆脱这种困境,恢复应有的平衡。他选择了一条最古老的战术原则:“最好的防御是进攻。”他判断:消极地依靠战斗机的空中巡逻和舰炮的拦阻射击,无法彻底消灭自杀飞机,也不能完善地保存住战舰。只有把自杀飞机炸毁在机场上,或者趁它们刚刚升空就把它们击落,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肯尼的第五航空军只有三个战斗机联队,无力封锁菲律宾全境的日本机场。他灵机一动,怂恿麦克阿瑟去求哈尔西。麦克阿瑟金口一开,脾气暴躁的哈尔西竟欣然从命。也许,哈尔西觉得莱特湾之战自己远离战区轻骑冒进害得金凯德挨打,欠了金凯德和麦克阿瑟的人情;也许哈尔西作为一个六十二岁的老舰长很体谅他的在自杀机攻击下手足无措的部下;也许他憎恶日本鬼子欺人太甚;也许他被麦克阿瑟的人格所吸引——或者他俩互相吸引。哈尔西利用第三舰队的全部海军航空兵,拼出血本在恶劣的天气和险恶的敌情下掩护陆军,这一行动在美国战史上是空前的。陆军和海军在太平洋战争中冤家对头,视若水火,从未这么痛快认真地合作过。参加吕宋战役的陆军高级将领,对哈尔西说了极多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海军和哈尔西上将表现了真正的骑士风皮。”
肯尼的陆基航空兵和哈尔西的母舰航空兵划了一条分界线:从北纬14°30’起,经菲律宾海到东经121°50’,然后陡直往南到北纬13°35“,最后沿着这条纬度一直向西。具体讲,哈尔西负责马尼拉湾以北的吕宋岛,包括未来的仁牙因湾登陆场和苏比克湾登陆场;肯尼专管民都洛以南诸岛和维塞亚群岛。这条空中分界线被叫做“肯尼线”。
“肯尼线”南边的陆军机主要是压制日军机场,北边的海军机在攻击机场的同时兼作护航。实际执行中,谁也未被这条无形界限所制约,双方的飞机都被请求做越界巡逻。
这种一味用强大的数量和技术优势取胜的方法是地道的美式风格。它要动用大量的飞机不顾台风季节在菲律宾频频扫过的热带气旋,冒险在几个极恶劣的峰面边缘飞行。这种气旋曾把哈尔西的四条驱逐舰都刮翻在滔天的恶浪中。美机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勤,象一张死亡之毯一样覆盖在七十个菲律宾机场上空,疏而不漏,真是一个大手笔。
它照例还有一个美国式的外号:
Big Blue Blanket——大蓝毯。
密码代号简称。B.B.B.
8
克拉凯少校是执行“大蓝毯”作战任务的一名中队长。第三舰队在菲岛开始作战以来,他的中队从米切尔将军的机动部队中划出来,转归陆军,受外号“约翰先生”的肯尼中将指挥。
台湾空战中,克拉凯少校屡建战功。他对恶妇机已经驾轻就熟,格鲁曼公司的改进型“野猫”机、F4U“海盗”机也是很出色的飞机。他对台湾的青山绿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台湾是太平洋上文明悠久的海岛之一,到处有中国式的宝塔、古庙、围城和木屋。种着水稻的梯田错落在甘蔗林中,奇峰峻峭,峡谷曲折,碧潭幽深。它们时而显现在骄阳下,时而朦胧在烟雨中,云隙雾缝之间,野花锦族,群山碧绿。它们给克拉凯一种东方的神秘气氛、永恒的时空感,细腻的诗情画意,古典的音乐旋律和一种凝练淡雅的美。
克拉凯独自击落了七架日机,还和李德配合击落了三架。他的飞机上漆上了新的菊日旗,他也得了新的勋章。然而,和名闻遐尔的空中英雄麦克盖尔少校相比,他才击落过二十三架日机,麦克盖尔少校击落了三十五架,他只能望其项背。他打算在菲律宾战役中好好捞一把。
克拉凯的中队并入了427战斗机联队。这是所罗门战役中组建的一个最老的联队,著名的433“蓝魔”中队就属于427联队,使它的荣誉锦上添花。
克拉凯接到任务,从塔克洛班的机场转场到民都洛岛圣约瑟机场。
圣约瑟机场是他见过的最坏的机场,比瓜达尔卡纳尔的亨德森机场还坏。台风季节,骤雨滂沱。圣约瑟镇到处是没脚腕的烂泥,和着稀糊糊的牛粪,没有一条好路。
433中队的人分成四班,轮流起飞。不到一天,连三班也维持不了,飞机的机械损坏和战斗损坏同样严重,运零备件的轮船在航渡中被自杀机撞沉了,地勤人员怨气冲天。
真正的433中队老牌飞行员,按飞行“点数”大半轮流到夏威夷或澳洲休养去了。现在的都是些新手。克拉凯不得不匆匆忙忙教给他们几招,“关键是防备别被日本人打下来。”“喏,跟上前面的飞机,别慌。低空飞行要特别注意,眼睛看海就会忘了高度表。”“盯住你的分队长,转弯的时候别跟丢了。研究他日常生括中的习惯,空中的他和地面的他是一个人。”“别恋战,别等到油量告警了才返航。呃,关键是跟紧。”
克拉凯看看表,马上轮到他起飞了。电话响起来,是肯尼将军打来的,肯尼要求克拉凯少校做一次“越界飞行”。“天气太坏,哈尔西的飞机着舰很困难。”“约翰先生”下了命令。
克拉凯把咖啡一饮而尽。往衣兜里胡乱塞了几块口香糖。他开始穿靴子,是陆战队那种扎带孔很多的生牛皮靴,保证跳伞的时候靴子不会掉下来,穿好靴子,他把桌上的一只钱包掂了掂,放到上衣口袋里,钱包里有美元、比索和日圆。菲律宾各岛的情况千差万别,你也不知道当地人喜欢哪一种货币。
他招呼了李德中尉和其他六个弟兄,在蒙蒙细雨中走向飞机场。一排P-38排列在滑行道边的草地上,半截轮胎埋在泥水里。机场简陋得没有滑行道。只靠一辆吉普车把飞机拉到跑道顶端然后逆风起飞。克拉凯想起了“本克山”号上那三十米的超短跑道。“本克山”和马克’米切尔将军现在何处呢?
助勤机械师马休正在用手摇泵往他的P—38中打油。一切都同瓜岛相似。他向马休点点头,
“朋友,它能飞吗7”
马休耸耸肩:“少校,凑合吧。您是老家伙,我一看您眼睛就能认出来。我也是老家伙。”他抬了抬油泵:“先生,连搞这点儿油也很不容易呢。这是我在曼加林湾海滩上那艘搁浅的破油船里捞的。里面兴许还掺和了机油和船用柴油。这里的一切都是穷对付。该用螺钉的地方拴根铁丝,该用铁丝的地方拴着绳子。我的朋友也叫自杀飞机撞死了,他叫鲍德温。我只好拆掉几架飞机来修补您这架P—38。呃,我看它上面漆了二十三面日本旗,要不然我才不理它呢。”
马休爱唠叨,谁都有谁的难处。他四十多岁了,长着一副马险。他的皮肤是棕色的。混进了黑人的血液,可是他的技术顶刮刮。两人一搭话,克拉凯发现马休原来还在亨德森机场干过,在“东京特快”的炮击中负了伤。克拉凯到达瓜岛的时候,他已经去后方治疗去了。
说起瓜岛,两个不同年龄不同肤色的人倍感亲切。“少校先生;”马休说“菲律宾是个怪地方,麦哲伦先生就是被这里的土人杀死的,在什么岛来着——看我这记性。”
“马克坦岛。”
“噢,是马克坦岛。这里有一种好吃的石斑鱼,叫‘拉普拉普’。还有一种榴槤果,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这里,有香蕉,有菠萝,有女人,您别忘了带上您的钱袋,很管用。可这里就是没有飞机零件。小到火花塞子和垫圈,大到普拉特,惠特尼引擎,全要从美国运来,在夏威夷中转,到努美阿和布里斯班批发,在乌利西搭配,最后在塔克洛班转运。手续繁多,调配复杂,机构重叠。
有时候批下来一千个副油箱却没有机油泵,有时候给了起落架轮胎却是水上飞机的。谁想到我们竟然把战争给撑下来了。我看多亏金这老头子。他让英格索尔上将专门管后勤,没有前大西洋舰队司令英格索尔,我看胜利简直是扯淡。”’.
克拉凯看看座舱中的仪表板,许多仪表被拆走了。他非常恼火,这架P—38是他私人的飞机。也许是上几批“大蓝毯”队员的飞机零件不足,把他的飞机给偷拆了。简直不象话,马上就要起飞了,飞机却根本不能用。他抓住马休的双肩:“先生;您也许知道,我是克拉凯少校,埃德蒙’克拉凯。打下过二十三架日本飞机的克拉凯。您立刻给我弄好它。”
马休开始整理电路:“我知道阁下是克拉凯少校。有什么办法?别的人也要上天,他们也在为美国作战,他们也抓住我:‘给我立刻把它弄好!’民都洛是个贼窝子。您就是耶稣和阿诺德我也没办法。我都拆了两架飞机了。”
“那您起码得给我把油量表和高度表装上,最好还要个罗盘。我不能用银样蜡枪头去打仗。”
“是,先生,我去去就来。”
马休跑走了。克拉凯气得直跺脚。他环顾四周,别的飞行员也在帮地勤偷零件。他幡然醒悟:这不正是美国人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吗!他们首先想的是飞行,而不是借机会赖在地面上。他心里热呼呼的。
马休回来了,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油渍帆布袋。他气喘吁吁地说:“我还有点儿存货。仗又不会一天就打完。少校,您这帮完了还有下一帮,我留了一手。”他咧嘴一笑,利落地安装仪表。
“我说先生。”他谈兴还真浓。“战后我开个修汽车钱;准能赚大钱。我还到日本自杀机的残骸上去拆过仪表。呸!日本人的仪表真他妈次,游丝全锈了,连油也不上,焊锡里掺的铅太多,一震就掉,根本用不成。嗅,这活完了,先生您检查一下。我这就给您挂副油箱,机枪和机炮的子弹都装好了。”
克拉凯跨入座舱。试了试操纵杆,他让马休去看看副翼和方向舵。一切正常。他点燃了莱特引擎。马休说得不错,引擎啪啪响,象一辆老掉牙的二十年代雪弗莱车,汽油糟透了。各种仪表都动起来,他也弄不清它们究竟准不准,一个用竹子搭起来的临时指挥塔发出了起飞的信号,吉普车把克拉凯的P-38拖到跑道上。马休坐在吉普后座上,大声说:
“Cave ne cadas!”(拉丁文:小心跌跤!)
这混血机械师还懂点儿风雅。
克拉凯点点头,向他挥挥手。
马休不见了。P—38在高低不平的钢板跑道上冲刺。跑道象亨德森机场的一样,仿佛是被十几个胡闹的男踩坏了的席梦思床。
克拉凯一拉杆,双机身的F-38吼叫着;穿过积雨云幔帐,跃入空中。
他这才开始穿飞行服,挂伞包,把耳机插头对上插口。
“喂,这里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呼叫圣约瑟。”
天空又属于他了。
9
吕宋岛上覆盖着大团大团乌云。云层厚两千米,云底高约五 百米。飞机在云层中剧烈地颠簸,能见度不超过一百米,稍不注意,就会失去互相间的联系。
高度表和磁罗经都是马休胡乱拼凑的,克拉凯对它们将信将疑。他是头一次越过“肯尼线”,对吕宋岛的地形地貌完全生疏,即便他飞过这一带,由于云层遮盖,也无法分辩。
他打开电台,想听听民都洛地面指挥的引导。
“民都洛叫西班牙人一,仁牙因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