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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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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起来了!倪捷看了看我:你是不是有点对我动心了?你的目光像一对小蝴蝶,这几天总在追随我。
  哈!三儿!全天下最后一个孤独的人靠岸喽!燕善茁也说。
  看着他们兴灾乐祸的样子,我真是啼笑皆非。的确,我为倪捷感动,但那还不足以归结为爱情,我心还一直站在评判者的立场,我并没有融入哪个氛围,所以我觉得我一定适合作记者,或者,作家,因为我惯于用第三只眼睛看世界。
  响铃河!倪捷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说,我想游泳,各位兄弟谁去?
  同去,同去!燕善茁说。他这个人几乎每一句话都是随口摘自课本或影视剧的,这一句是《阿Q正传》里的。
  于是,男孩子们就象一群水鸟跳进响铃河。响铃河近年来因为雨季时间长的缘故,河水几乎每逢夏季都要上涨。此刻,因为接连几天的暴雨,河水几乎漫遍了沙滩,水质也比较浑浊。我们几个女孩子就坐在滩边上欣赏孩子们忽尔沉浮的动态,嘲笑他们中的落后者。
  但有一个人却神色忧虑,他就是陪我们走访的响铃村小学齐老师。他一边看着浑浊的河水,一边给我们讲起了发生在响铃河的怪事:有几回,几艘渔船进入了河流下段一个叫黑鱼汀的地带,这时,船夫们就觉得有一股吸引力使船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努力地摇橹也无济于是,后来就不得不求助才摆脱险状。据说,老一辈人中曾有人目睹过一次渔船被水流卷入河心就再也无影无踪的事件,那卷走渔船的水流黑沉沉的,像一条黑色的大鱼,“黑鱼汀”就是这样得名的。
  我和几个女孩子听得毛骨悚然,连连恳求齐老师不要再刻画了,太可怕了。于是,齐老师笑了,他说,其实,有经验的渔民们认为“黑鱼汀”很可能是一个水底的大旋涡。齐老师脸上虽在笑,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水中的男孩子们。我不由地想,这个人真是杞人忧天,大家的水性都那么好,有什么好担惊的?再说,怎么就那么巧,黑鱼汀就会此刻发威?
  突然,就在我暗暗笑齐老师多虑的时候,我看见水中倪捷的手臂摆了两次,之后整个人不见了!我大惊,正要喊他的名字,却听见齐老师大叫:快救人!随即,‘扑嗵’一声,他率先跳进水中,向倪捷消失的方向奋力游去。
  发生了什么事?燕善茁他们伸出水面惊问。
  好像倪捷沉水了!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味了,心突突直跳,老天佑护!千万不要出事。我祷告着。而我身边的葛矜她们三个却吓哭了,傅筝趴在我身上说,三姐,我很怕。
  别怕,我尽量保持平静,心想:人在水中最多能挨二十几分钟,但愿在二十几分钟内大家找到倪捷。于是,我和姐妹们就沿着河边边走边喊倪捷的名字,齐老师吩咐男孩子们四处寻觅倪捷,并招呼对岸的渔船用长橹搜寻,一时间,河面上,河滩上,人头撺动,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盯着倪捷消失的方向,用尽各种方式找寻失踪者。这时,男孩子们已经从上游追寻到下游,又从下游溯洄而上,都没有发现倪捷,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齐老师冲大家摆摆手说,大家上岸歇一会儿吧,这孩子没救了,除非冲到下游被船只截住,通知他的家人吧。
  我知道倪捷可能真的离开我们了,可这现实是多么不真实啊,刚才我们还在有说有笑呢。听到通知他的家人,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怎样通知?假如他的多病的妈妈和瘫痪在床的爸爸吗?知道唯一的儿子溺水,他们一定会心痛死!倪捷啊倪捷,我心唤道:你难道不能够意外地获救吗?上天是那样地偏爱你,给了你才华给了你机遇,你的未来是多么美好啊,何况,你还要帮助那个患白血病的小女孩呢,她一定希望你早些时候再度光临她的家,给她的心灵送上阳光。你还要成为歌王,你一定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倪捷的家在这座城市东侧一个相邻县的乡下,出事后第二天,H乡的车把他的父母和待嫁的姐姐接到乡里。天下着大雨,电闪和着雷鸣,伤心心透顶的亲人和惋惜万分的伙伴们哭声一片,那是怎样痛彻肝胆的一幕幕啊,我没有大哭,也没有太多流泪,在等待打捞者消息的时候,我站在水湄默念倪捷的名锭子,想念和他共处的日子,我突地感觉我失去了什么。虽然我一时很迷惘,也不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使我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忧伤,但是我的确感觉到我是丢失了什么。倪捷落水的时候是黄昏,直到第四个黄昏,渔船才把倪捷的尸体打捞上来(他已被冲出下游三十华里处)。我不敢注目昔日高大英挺的倪捷现在的样子,人们说他已经浮肿。朱杨他们都哭了,我仍没有哭,因为我觉得我已经不晓得用什么来表达我的哀痛。我默默在心里说:倪捷,一个怀有美丽心情的男孩子,你在我心中留存一个美丽的传说吧,我会永远永远记住你的情和爱。
  当我踽踽步出哀痛者的氛围时,发现倪捷的姐姐正在一旁伤心地吟念他失去的亲人,就走过去说,姐,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要我帮忙吗?她摇摇头。
  我想我真的帮不了她什么,除了陪她哀痛。14
  几天后,我们到倪捷的坟上拜祭。
  我特地采了一束白色的野花放在他的坟头。我半蹲下来,闭上眼睛我们的往事立即如约而来。我还记得落水前他的话‘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动心了?’当时我真的无动于衷,我以为我心如止水,而今天看来,他在我心中是有重量的。他的优秀、高尚,他对爱情的执着,无一不在敲击着我这颗看似冰冻的心。只是,我心中有生活的鞭子和理想的鞭子在日夜抽击着我无法停下步子来品味爱情。就在不久前,当我决定陪他走一段路的时候,我所表现出的也只是一个高尚的布施者的垂怜,应该说,他来的时节我心还在关闭,我在追寻另一个遥远的梦。想到这里,我含泪说,倪捷,安息吧。你的一切是这样地不凑巧,如果你早些或再迟些走进我的人生,或许我们早已成为神仙眷侣,象萧史和弄玉那样,但是可惜,这一切就这样交错而过:
  夕阳总是无限好
  迷失的诗人总在黯淡里回望黄昏
  在这蜿蜒蛇行的山径上
  有谁摘下一朵素香的山百合
  轻轻奏起美丽的歌
  我曾是歌中沉睡的木香花
  而今我是谁呢
  折断的千纸鹤的羽翅
  还陈列在旧日的小河边
  星星点点的鱼虾走过来
  象肩扛一朵水莲花地挣扎
  最后消失在季节的水湄
  只有几只浮游的水珠的故事
  将我的思念上演了千回
  我记得我们挥别的日子应这样的黄昏
  我知道
  所有的美丽都将逝去
  当我们的欢乐已经盛满紫丁香的愁怨
  就这样匆匆挥别
  不留下一痕回忆的云天
  我轻轻诵起我的悼念的诗篇,我听到山风在耳边呜咽,还有伙伴轻声的啜泣。安息吧,亲爱的伙伴,亲爱的滨城的夜莺!
  从H乡颓鄙地回来,已经是七月二十六日了,我和妈妈代替水澄看了榜——不出所料,水澄落榜子,比平日成绩降了60分还多。这不啻一个绝响的雷霆,我的心也相当沉重:这标明爸爸和妈妈多年含莘如苦的收获是虚无。我扶着身子发颤的妈妈,泪水泉一样涌出来。我不能不想我们举步维艰的日子今后将更加维艰,水澄将何去何从?复读的结局和自费是等同的,因为从明年起,所有的院校都采取‘并轨’形式,我们贫寒的家将怎样支付两个大学生的学杂费?而且就业情况一直都是供大于求,象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家是没有资格奢望在当地找好工作的,虽然我们有才华,而囊中羞涩啊。当然,也许我们也会有机缘获得我们应得的,但是,那只是个未知数,太多的现实告诉我,不能做梦,路只能一步步地走,我们要获得机会,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和耐心。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再也没法平静。
  妈妈近一很瘦弱,仿佛阵风就能吹拂得起她。她的白发比从前更多,才五十岁出头的人,竟尔白满眼,李白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妈妈的愁绪除了水渊和我的工作问题,还有那日渐增高的债务的山峰。她几乎每天都忙于东挪西凑人民币,为了应怼那些到期的借贷。妈妈要想许多问题,水澄的落榜,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憾事,这标明她多年的期盼瞬间化为齑粉,她也一定想到应该送才华横溢的水澄去大学深造,而旧债未偿,如何再筑新债?所以她哭了。可怜的妈妈!
  爸爸听到水澄落榜了,更是一愁莫展,他的烟蒂扔了一地板。我偷偷观察爸爸,第一次发现爸爸是那样苍老,仿佛还在昨天,爸爸还双目炯炯的,今天却像一个垂暮老人。这时候,我内心里对爸爸一向的怨恼一瞬间就化掉了。 我了解爸爸,他一直以我们姐弟为骄傲,在小学和中学,我们三个一直都那么优秀,大凡学习、学讲、朗颂、书画,我们不是占全了前三名,就是至少有一个获奖,我和水澄的文字还得到了所有师长的赞许,这一切的一切都使爸爸感觉伤痕弥合的快意,使他减少一分对过去跌宕而失意的人生的梦魇。而我落榜了,水澄再落榜!亲爱的爸爸他的心灵是怎样地在煎熬啊!
  一家人陷入无底的苦郁中。我的心情犹其矛盾:我也落榜过,而父母怜惜我对文字的执着,借钱让我读大学。那么,水澄比我在文字上更出色,难道我能够注视他走上社会不再读书而无动于衷吗?这是不公平的,我的心不安宁!莸其每天水澄没精打采地读文学作品麻醉自己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剜痛!
  (未完待续)约你走人生1
  在纷乱的思绪中度日,我感觉不能够轻盈,于是,我独自一个人来到海边。我出门的时候并不曾留意我头顶的天空,其实,它和我的心情一样,是暗沉的。所以,当天空的乌云遮天蔽日地笼在海面上,惊得鸥鸟惶叫的时候,我也惊忙如同迷途的鹿之于原始森林。
  正在这时候,我惊觉海边还有另一个人,他背向着我,靠在宽大的轮椅上,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海面。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从他轮廓清晰的背影,我敢料定他是我的同龄人。
  海鸥做着暴风雨来临前的祈祷。其它的海鸟寻找着归巢。天空上,大块的乌云翻滚着。阴沉的天地之间,我和这轮椅上的年轻人是唯一的人类,我们同大自然和谐成一幅宽广的大写意。不久,大滴的雨点落了下来,这陌生的年轻人驻留在海边,周围空旷得只有我和大自然,而那年轻人却始终不动,仿佛周围这一切都不过是油画大师毕加索的杰作,而他是画外杰出的鉴赏大师,上帝的摩西一样镇定(摩西是奉上帝耶和华的旨令,指引他的同胞去往那流着牛奶和蜜的故乡迦南的。那时候,人类正蒙受苦难)。他要做什么呢?我蓦地想起逝去的倪捷——这个男孩子是不是想跳海呢?这个世界有许多人珍惜生命却不能拥有永远,而有的人拥有生命却不珍惜。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年轻人,我说,喂,你不回家吗?淋雨会生病的。
  听到我说话,年轻人微侧着头瞥了我一眼:只有健康人才会生病,而我,早已失去健康。
  这人的论调倒是有些象倪捷,我不由地对他产生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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