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3-二野战事珍闻全记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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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停顿一下,接着说:“这是中央和毛主席的第一步棋。下一步棋是以中原为基地,打过长江,解放全中国。同志们还可以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我们现在不打出去,解放区的人力、物力、财力就都会渐渐消耗殆尽。现在,边区政府的财政收入绝大部分用于军费开支。一个战士一年平均要用1;600斤小米,包括吃、穿、用及装备,野战军、地方军,晋冀鲁豫原有40多万人,长期下去怎么养得起?前几个月拉锯式的战斗,打过来,打过去,有的地方老百姓的耕牛、猪、羊、鸡、鸭都杀光了,地里种不上粮食,如此下去怎么得了?这不但不能粉碎敌人的重点进攻,就连我们的解放区也会不打自垮。”
“蒋介石的战略眼光就在于他希望把战争放在解放区进行,彻底搞垮解放区,以达到他消灭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的目的。我们的战略呢?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到他的老窝里去!”
最后,刘伯承对南征行动作了具体部署。野战军决定出动前先在鲁西南打几仗,以减轻南下的负担。
与此同时,蒋介石磨刀霍霍,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妄图把刘邓大军赶回黄河以北,重新扭转战场上的不利局面。为此,蒋介石放弃了在南京迎接美国总统特别代表的活动,直下郑州。到了郑州,他顾不上旅途劳累,连忙召开作战会议,面对鲁西南战场地图,研究对策。
这次在郑州召开的作战会议,除了西北战场的胡宗南外,国民党要员如白崇禧、陈诚、顾祝同、刘峙,整编师以上将领孙连仲、王敬久、王仲廉、胡琏、邱清泉、孙元良、李弥等都来了。作战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如何把刘邓主力逐回黄河北岸。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鏖战鲁西南(2)
会场的气氛严肃而拘谨。围绕中心议题,蒋介石首先征询白崇禧、顾祝同、刘峙的意见。白崇禧在国民党军队戎马一生,深知蒋介石的为人,也知蒋介石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于是干脆一言不发。顾祝同曾在黄埔军校任教员,蒋介石曾任该校校长。顾见蒋征求他的意见,忙说:“校长的脑袋,就是学生的脑袋。”
刘峙赶紧附和:“领袖的思想,就是我们的思想。”
蒋介石见部下不敢多语,就宣布命令:“王敬久、王仲廉两个集团军并肩作战,以55师守郓城,以63师守定陶,吸引刘邓屯兵城下,以整32师、整66师和整70师各10个旅的兵力,齐头并进,把共军逼过黄河去,否则就地消灭!”
接着,蒋介石猛地扔下手中的红蓝铅笔,厉声说道:“逼刘邓部背水而战,把他们置于死地!”
自从开战以来,还从未见蒋介石这样气急败坏过,他瞪着满布血丝的大眼,面壁喊道:“挡不住他们的进攻,我就自动下野,情愿辞职引退,回浙江奉化,不!我到中山陵去,我去自戕!”
蒋介石悲怆地发着脾气,使他身边的高级将领为之咋舌……
刘伯承同志在作战室里,久久凝视着王敬久指挥的7个旅在黄河边上排列的阵势,心中琢磨:王敬久是蒋军嫡系指挥官,手中掌握蒋军的“王牌”,在战场上经常唱主角,可他把这7个旅一字摆开,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叫什么阵势,妙在何处,为什么这样摆?
刘伯承喝了一口茶,一直在思索着。此时,邓小平正深入到部队中,了解部队渡河后的情况。
刘伯承站在作战室的作战地图前凝眸良久,突然转身,向作战科长吩咐:
“立即派车接回邓政委,快请他回指挥部!我马上要见到他,请他到作战室来!”
小吉普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地开出,没有用多大工夫,邓小平被请回作战室。
刘邓并肩思谋,又一场激战在酝酿之中。邓小平自己搬来一张柳木椅子,坐在地图前面,刘伯承叫人从院落中捡来一根枯枝,当作指挥杆。他说:“为要把我军赶回黄河北岸去,蒋介石派王敬久统一指挥这一作战行动,敌人分左右两路,左路军以55师的两个旅守郓城,整63师之153旅守定陶。而以右路军之32师、整66师、整70师共7个旅,以击我侧背,迫我作背水之战!”
“敌人总想打自己的如意算盘,要知道打仗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我早说过,我们不是韩信,决不背水而战!”邓小平谈锋犀利,一语道破敌人的阴谋。他又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我们革命部队都是有觉悟的战士,为着革命胜利的需要,用不着逼于死地,也会奋力作战。我们要把敌人置之死地,看他怎么图存。”
“完全正确,用绝望逼迫自己士兵厮拼,是封建主子带兵的方法!我们不仅不想被敌人逼于死地,却要把敌人置于死地!”刘伯承完全赞同邓小平的作战观点。他精辟地分析道:“蒋先生指挥作战,最爱嚼烂舌头当肉吃——自己糊弄自己。我对敌人这种阵势,刚刚揣测了大半天,敌人这是用的什么阵势?难道不是一字死蛇阵吗?他首尾不能相救,完全是摆好了一副挨打的架势!”
邓小平霍地从坐椅上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打他的一字死蛇阵,它纵然是常山之蛇,也要斩断它!”
根据刘邓作战方案,我军不是向黄河边上撤退,而是迎着敌人,向敌发起进攻。
已经渡过黄河的第一纵队遵照刘邓的命令,以强行军速度扑向百里外蒋介石“黄河防线”的中心重镇——郓城。
7月流火,广阔的大平原上无遮无挡,无垠的田野上,一人高的高粱散乱地倒在地上,已经枯萎。成群的乌鸦在啄食未成熟的黍米。棉花、绿豆、红薯、瓜藤皆连根拔起,没有生命的藤蔓如一条条死蛇盘根在褐色的土地上。
一个老汉坐在砍倒了高粱的荒地里,呆滞的目光一直望着急速行走的队伍。忽然,他往地上一趴,拦住了一匹栗色大马。
马上是第一纵队司令员杨勇。他连忙下马。
“给我们报仇哇!”老汉痛哭流涕。
杨勇扶起老汉。
老汉叫韩起义,是韩庄的。他指着荒野说,高粱长高了,眼看穗子晒红,国民党曹福林的队伍来了,下了命令,限期5天,把大路两边5里和县城周围10里以内的高粱拔尽。否则按军法治罪。这里的大平原,大路如蜘蛛网一样稠密,大路和大路之间没有一个地方超过1里。这等于说,要把所有的高粱全部拔光。
鲁西南地质不好,百姓世代以高粱米为食,以高粱秆为燃料,拔了高粱就等于砸了饭碗,断了炊烟。而且被拔出的还不止高粱,连谷子、豆子、红薯、瓜蘑都得拔。国民党兵称这些东西“绊脚”。
第二部分:挺进国统区 千里跃进大别山鏖战鲁西南(3)
命令下了三道。第一道说:如果不拔,一棵高粱罚一颗子弹。第二道命令说:一棵高粱罚一支枪。第三道命令说:两天不拔就枪毙。韩起义老汉的五弟是个硬汉,他说:“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就是不拔!”他带头不拔,村里有28户没有拔。结果在第三天头上,一家拉出一个男人绑在一起,活埋在他们的高粱地里……
韩起义老汉哭诉得死去活来,他指着远处一棵独立的枯干高粱:“那是俺们做的记号,俺五弟他们就埋在那里……俺们天天烧香,盼着你们早点过来解放……盼着你们报仇……”
杨勇安慰老汉请他转告乡亲们放心,跃马扬鞭,奔驰而去。
一会儿,口令传下来:“加快速度,天黑前赶到郓城。”
队伍无声地在鲁西南大地上疾进。
杨勇是湖南浏阳人。对鲁西南,他有着第二故乡的感情。抗日战争一开始,他就率部来到这里开辟根据地,出没于水泊、平原之间,与鲁西南的山山水水、乡里乡亲结下了生死之情。这次渡河南下,郓城是第一关。出发前刘伯承曾指示:“郓城打得好坏,关系重大,直接影响到整体战略的实施。你们一纵不能有半点闪失。”
今年3月中旬,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一、第七纵队合并,杨勇担任了合并后的第一纵队司令员。3月下旬的豫北作战,第一纵队承担了攻歼黄河铁桥守敌、炸毁黄河铁桥的任务。这是豫北战役的关键一环。结果铁桥之敌火力猛烈,执行任务的第1旅无法接近桥头,没有完成炸桥任务。新一纵首战失利,上下的挫伤和震动都极大。虽然经过战斗检讨,整顿休息,但整个纵队是否真正恢复了元气,能否重振虎威,还要看郓城之战……
“郓城!”
杨勇策马扬鞭,在沉沉的思虑中不由得喊出声来。
他没有料到刘邓又把攻坚的重任交给了他的一纵,对杨勇而言,这次无疑是一次新的考验。杨勇跟随刘邓这些年,常为刘邓爱兵之诚、用兵之活而钦佩。踏上这块昔日的战场,他不禁想起:去年7月,执行中央指示配合山东战场,刘邓二出陇海,100天内打了5个极漂亮的仗。那时刘邓东进之军仅有6万人马。但刘邓率兵见利不失,遇机不疑,宽大机动,游刃有余,忽动忽静,忽打忽离,形似必然而不然,形似不然而必然,似可为而不为,似不可为而为之。古老的兵法战略在刘邓手里无穷尽地发展、创造,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力。五战五捷之后,国民党将领刘广信说:“与其说我们受白崇禧、陈诚指挥,不如说受刘伯承指挥。”
时间在浓烈的硝烟中匆匆而逝。眼下刘邓率领着南征大军已经踏上了反攻的征途。如果说胜利渡河是揭开大反攻的序幕,那么攻打郓城则是大反攻的头一炮。杨勇吸了一口气,在疾驰的马背上点燃了一支烟,他这一手连邓小平政委也自叹不如。
“宋江河!”策马赶到杨勇身边的第一纵队参谋长潘炎喊道。杨勇举目远眺,视野里出现了一条栗色的曲线。潘炎感慨道:“河两岸的垂杨柳全没了,青纱地也砍了。只剩下砍不断的河水!”
郓城到了,幻化的浮光雾影使城郭若隐若现。郓城,这座横卧于黄河之滨、宋江河之畔的千年古堡,饱经战事沧桑,历数世事沉浮,悲悲喜喜,伴着苦难的“黄河谣”,坐落在鲁西南的户首。
杨勇在望远镜里远远观看。高约7米、厚约3米的城墙满是弹痕、炮伤,那镇守四关的“牛头门”硕大坚固,拳头大的铆钉一个挨着一个,铆钉四周钻满了麻子似的弹孔。
放下望远镜,杨勇立即赶回指挥部。各旅首脑正在召开会议,通报敌情动态。纵队参谋长潘炎正在讲话:“你们回去以后,要用最短的时间进行侦察,编组炮群、火力队和突击队,随时准备攻城。”
大家刚要走,杨勇走进来:“同志们等一等,我说几句话。郓城战斗是在进攻中对城市防御突破的攻坚战。也就是说,我们一纵啃的是块硬骨头。这块骨头能不能啃得动,一是对整个大反攻至关紧要,二是对部队振作和提高士气有绝大影响,三是对郓城父老乡亲也是个交代!”
7月4日,攻击郓城的战斗发起。第一纵队第1旅逼近郓城西关;第2旅占领了东关、北关,第19旅及骑兵团进至丁里长地区,完成了对郓城之敌的包围,并肃清了城关之敌。第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