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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865-燕子-第39章

小说: 3865-燕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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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勒岗,应该不会这么冷吧?”她轻声独语。    
    “应该更冷。”我说,我的右眼疼进了颅骨。    
    “会吗?那里不是都很暖和的吗?”    
    “奥勒岗在很北边,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荣恩,”我坐了起来,试探性地问她,“奥勒岗靠不靠海?”    
    “不知道。谁知道?”    
    “受不了,那不是你的目标吗?怎么连在哪里你也弄不清楚?真糊涂。”满腔怒火,我跳下床,找来了英文字典,翻出美国地图,指清地点给荣恩。“就在这里,你看清楚,记下来,纬度这么高,靠山也靠海。”    
    “随它去靠山靠海,我已经不想去奥勒岗了。”荣恩跺着脚说。    
    “那现在你想去哪里?”    
    “我要跟你,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    
    望着她秀丽的面容,和满脸碍眼的浓粉,我心中的灾难感又油然而生。    
    “我不要你跟,你只会惹麻烦,还有你的脸,是怎么搞的?怎么把自己弄成像个槟榔西施?”我抽出面纸开始狠力擦拭她的彩妆,“有什么比十七岁更美的?”    
    “十八岁,”她抗辩说,“痛,好痛。”    
    我在荣恩的左腮上擦出了丝丝红迹。她的苍白的素颜上,却渐渐生出了一朵笑意,如花绽放在她的大草原海报前,她又开始不胜向往地看着我的邓肯海报。    
    “她样子好美,告诉我,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荣恩问我。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    
    “当所有的人都在路上辛苦地前行,她却跑得更远、更远,在没有路的远方狂奔。”    
    “姊姊,”荣恩突然这样脱口喊出,“我叫你姊姊好不好?”    
    “那多肉麻?”    
    “那我以后只在心里叫。”    
    聊作安慰地搂了搂她,荣恩却将我紧紧地抱个满怀。“姊姊,姊姊。”她这么轻声叫唤着我,她的眼泪顷刻湿透了我的肩头。    
    荣恩,一个出奇喜爱说谎也爱编造故事的室友,我渐渐发现她的一切言语都荒诞,一切举止都可疑,现在她央求着我,陪她回一趟家。家,她说,就在离我们套房不到三公里的地方。    
    大年初一,年味甚淡的台北街头,人车稀少,百店不开,我和荣恩遍招不到车子,只有步行而向荣恩所描述的那个去处。    
    从马路转上了河堤,我在墨镜遮掩之后的视野开阔了起来,半荒枯的河面上飘着某种死尸的气味,满天薄云疾飞,我想着,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开始,那样碧蓝澄净的天色再也不曾见了,只剩下这样低彩度的、接近苍白的长空,我们在漫天阴霾中又下了河堤。    
    再转进马路边的小巷,陡见绿树掩映,树阴最浓密处,果然见到了一座方式的门坊,在这一带落居半年,从不知道左近有这样一间天主教育幼院。    
    一进院门荣恩活泼了起来,揽住我的手,她路线错综地来回奔波不休,来到小喷水池前,她撩起池水细细闻嗅,穿过两排互相面对的建筑,我们拜访的对象十分琐碎,见了一座灰扑扑的小教堂上面那个灰色的十字架,大饭堂墙壁上那只圆形的巨大时钟,大浴室里面那具仍旧滴答不停的水龙头,又来到女孩住宿的大通铺,里面弥漫着露营帐篷的气味,这一切都令荣恩开心极了,一个中年男人最后拦下了我们,询问我们是否办理了会客。    
    这人荣恩并不认识,她没多作理会,又拉着我回到育幼院中庭。    
    “好多年没回来了。”她说。


第四部分 尾声团圆的时节(1)

    团圆的时节,草坪上坐满了访客与院童,多半就地野餐中,荣恩解释道,这里只有很少数的孩子是真正的孤儿,其余大多是因为父母离异,或是过度贫穷,或是家里横遭了意外之类的缘由,才住进了此地。    
    他们的父亲或是母亲,有时候会来育幼院里,流着泪,搂着他们,给他们玩具,给他们零用钱。    
    “我们没人来看的,没人给钱的,都跟着院长姓朱。”荣恩说,“院长说我们是主的小孩。”    
    在荣恩的回忆中,这里仿佛是个温馨洋溢的地方,她的记忆力甚强,强及到了儿时的细微处,她开始从一周里面的作息描述起,直达到美丽的星期天。    
    “星期天的午餐最棒了,因为这一餐都是大菜,而且说不准会有多少小孩缺席,缺席的要不就是和他们的家长进城去玩,要不就是在花园里面野餐,我们主的小孩,就负责打扫工作,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被分到拔草,对我来说,那些家长通通都来最好,把小孩子都带出去了,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分掉他们的午餐,有时候是鸡腿,有时是排骨,有一次我记得是整卷的寿司,我们卯下去吃菜,根本没有人要吃白饭。”她说。    
    “所以星期天的晚餐最要命,十次有九次都是搀了虾米花生炒的咸饭,咸死人了,再配上一撮超级辣的酸菜。”她说。    
    她又说,有的时候,一些家长真的把他们的小孩带回家去了,这种事每隔几个星期总会发生一次,没有任何人给这类事情作任何解释,总是要等到某个床铺空了,空了非常久,其余的孩子才明白这个院童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源源不绝新来的孩子填满了这些铺位,他们总是要哭上几晚,年纪越大的小孩,哭声越压抑,但是哭得越长久。    
    “小时候我老以为这个世界分成两半,一半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一半是突然会消失的,一半娜诵罩欤硪话氩恍罩臁!彼炙怠?/p》    
    并肩坐在喷水池的水泥矮垛上,庭院里缓步经过了一个老妇人,荣恩一见兴奋万分。    
    “阿婆!阿婆!”她振臂高喊,极度快乐地告诉我,“这个阿婆最好了,她没事就煮绿豆汤给我们喝。她以前对我最好了。”    
    老妇人提着一支竹耙子,被荣恩亲热地挽住了臂膀,非常迷惑的神色涌上她的眼眉。    
    “……荣字辈的啊,”老妇人努力思索,“那是好几年前的了……”    
    “我走得比较早,我就是出去读剧校的那一个。”荣恩继续提示以兴高采烈的神情。    
    “我想想看……有了,荣典,荣莘和荣华都常回来,没看过你。”    
    语不投机,荣恩换了话题:“朱院长呢?阿婆,怎么都没看到院长?”    
    “退休了,退休好几年了。”    
    然后是更不搭轧的对谈,荣恩接连兴冲冲提起几个人名,得到的答案是走了,走了,死了云云,最后老妇人又拖着竹耙离去,她始终没能认出荣恩。    
    “拜拜,阿婆。”荣恩以飞吻甜蜜蜜地朝她挥别,老妇人局促地回望了荣恩一眼。    
    一群孩子执着焰火棒,追闹中穿过了我们之间。这里就是荣恩的家,显然没有人记得她。    
    现在荣恩要求我陪她到庭院另一处,一个“梦里面常常回去的地方”。    
    还没抵达那栋建筑的走廊,我们就听见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那是一间幼儿房,排列成队的婴儿床整齐地布满了大厅,甚至有不及容纳的婴儿床陈列在走道上,都是一式一样的高栅栏式小床铺,放眼望去,大约二十几个孩子,从红通通的新生儿到几达三岁的幼童均有,还裹在襁褓中的或是沉睡或是哭嚎,比较大的孩子,已经懂得在小床上站立,但攀不出栅栏,局限在一立方公尺的空间里,无限好奇地张望着我和荣恩,我听见了细碎的晃动声,一个非常可爱的幼童正用力摇晃他的木栅床,其他幼童纷纷效仿,纺织机一般的摇摆声此起彼落。    
     荣恩起了兴致,她来到一个哭闹不停的婴儿身旁,俯身细细望着那个孩子。    
    我也看着婴儿,是个长着兔唇的小女婴,她的啼泣尖细而且断续,像是小猫一样的微弱呜咽,也许是哭得力尽了,看她的小脸涨成了深红色,明亮的双眼来回探询我和荣恩。    
    “你看她是不是快要吐了?”荣恩问我。    
    “可能。”    
    荣恩于是抱起了小女婴,幼儿房内不见任何工作人员,毫无阻拦之下,我们朝门口而去,几个幼童又开始撼动栅栏,窸窣声交织成片,我们一路抱着婴儿,回到喷水池畔。    
    见了阳光,小女婴的细弱哭声突然奔放起来,我们左右换手,疲于笨拙地安抚。    
    “停,我说停,不要哭。”最后荣恩模仿我的口吻,强力威吓女婴。    
    小女婴还是抽咽着,荣恩终于找出了要领,水平轻轻摇动她。    
    “以前就是睡那种木栅床,”满脸的甜蜜中,荣恩说,“我的运气不好,附近几床的小婴儿都爱哭,爱哭得要命,我没被烦死真是奇迹,也没有无聊死,简直伟大,小婴儿太多了,谁有工夫管我们?没有人抱我们就待在床上,无聊得抓狂的时候,就摇栅栏,每一个都会摇,有时候摇着摇着还会摇出韵律,要是有人摇错了,我会很生气,就想办法爬出去,掴他们一巴掌,把大家都搞哭了,最惨的是我没办法爬回床上,只好待在地板上团团转。”    
    “又在胡扯了,那么小,你怎么爬得出去?”    
    “不小,我比其他小婴儿都大。”    
    “怎么说?”


第四部分 尾声团圆的时节(2)

    “跟你说过了啊,我不是十七岁,是十八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我登记晚了一个年次,好像是正好没有跟我同年的小婴儿,大概是为了管理方便吧,我也不晓得,反正他们就把我和小一岁的放在同一个梯次,所以当我三岁的时候,其实是四岁了,幼儿房里面没有人比我大,我就是孩子王。”    
    昨日的孩子王,如今还是个超大的幼童,荣恩此时眉飞色舞,继续诉说她的童年:“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乖乖待在床上啦,别的小婴儿都笨,我都学会说话了,都会讲故事给他们听了,他们听不懂,只有一个听得懂,我从栅栏看出去,她就在隔壁床,她也在看我,我就整天整夜看着她,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    
    “从栅栏看出去,我看见的是你。”    
    “住嘴,太恐怖了。”    
    荣恩果然住了嘴,不久之后,她讪讪然说:“你孤僻,可以拿下奥林匹克孤僻冠军。”    
    “你也孤僻。”    
    “我不是孤僻,我是鼠辈。”    
    “我是败类。”    
    “那我混吃骗喝。”    
    “我朝生暮死。”    
    “我混到最高点。”    
    “我什么都做错。”    
    “我是蟑螂。用拖鞋踩扁我吧,用报纸砸烂我吧,用喷效喷死我吧。”    
    我们都清脆地笑了,笑了良久,两人又都静了下来。    
    “……你的确是蟑螂。荣恩。”我说。    
    荣恩不以为忤,她怀里的小女婴已经停止了悲泣,带着泪痕,正非常有兴味地盯着荣恩的脸孔,荣恩以指尖轻轻逗弄她,小婴儿快乐地摇头摆尾了,从荣恩的怀抱中挣出小手,试图揭开我右眼上的纱布。    
    摸摸小婴儿滑腻的脸颊,我的心里想着,我的确孤僻,不论在身体上或是精神上,我都厌恶碰触旁人,这是我没办法喜欢舞蹈的原因。    
    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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