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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3865-燕子-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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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教授交代我们继续看录像带,她回了办公室。    
    龙仔举臂脱掉上半身的衣服,他朝向那群忙着搬运重力机器的团员走去,一把就抄起了让他们人仰马翻的重杠铃,大家欢呼了起来。    
    不久之后窗外雨收日放,又是一片纯净的蓝天,我破例去点心台取食了一颗糖果,酸柑口味巧克力甜心,咬在嘴里,我看见克里夫和龙仔并肩从整片窗前走过,金雾也似的阳光中,这是一对美丽极了的剪影。    
    温柔的管弦乐缭绕整栋教室。    
    小院的梧桐枯树滴答淌着水珠,我奉命端了热咖啡去给卓教授,她正站在树下,披着一件绛红色薄外套,从我手上接过咖啡,她试了一口,点头赞许,卓教授示意我往屋顶上看。    
    龙仔坐在天台上,龙仔背后的天际,是朦胧的彩虹,龙仔也转身望向天空。    
    然后我们都见到了龙仔的自言自语。    
    彩虹。他用一道圆拱形的手势说。两道彩虹。他又说。    
    那道手势真美,真美。    
    “如果还能跳,真想跟龙仔跳一次,跳一次就好了啊。”卓教授轻声这么说。    
    又是一句让人费解的话,既然那么赏识龙仔,为什么她又阻止他出头?    
    “教授,”听见我开口,卓教授却大吃了一惊,她似乎已经忘了我的存在,我问她:“龙仔会不会加入我们的舞剧?”    
    卓教授摇头。    
    “他跳得不够好吗?”我放胆再问,如果卓教授能保持不生气,我决心要问个分明。    
    “不是,”卓教授呷了口咖啡,像是腻着了一般缩皱起脸孔,但是她说:“还可以甜一点……他跳得比你们好,比任何人都好,事实上他跳得太好了,龙仔他,还没学会为自己而跳,他只想取悦世界。”    
    这句话太过吊诡,难道艺术不就是为了取悦世界?正要答辩,卓教授又开口了。    
    “阿芳,艺术的目的不在技巧,而在美和动人,龙仔跳得虽然好,他少了一些东西,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是吧?他听不见,这骗不了人,他的世界也太空洞,连感情也是,单纯,平坦……龙仔可以跳出最高难度的舞,那只是在模仿,我要把龙仔送上舞台,他只会被捧成一个杂耍大师,这么蠢的事我怎么能让它发生?”


第二部分 上弦月上弦月(4)

    至少卓教授还没有发怒,而我只觉得她的话似是而非,打从心里不同意,我问她:“那您要禁止他上台到什么时候?龙仔永远听不见,永远少了一些东西,他就永远不用上台?”    
    “又不是个孩子了,他自己会找出路。”    
    “生而有缺陷又不是他的错。”    
    “这本来就是一个该死的世界。”    
    卓教授用这样一句话做了结尾,她就不再理会我了,只是一直搅着咖啡。    
    雨后清爽的空气中,隐隐有些鲜花的芬芳洋溢,龙仔身后的彩虹正在迅速消散,龙仔举目四望天空,他扬起臂膀。    
    我和卓教授一起亲眼看见了,几只麻雀翩翩飞落在龙仔身旁,又来了一对白头翁,一小群鸽子,都紧挨着龙仔,最后是一只娇小的绿绣眼,盈盈栖息在龙仔的指头上。    
    龙仔轻轻抚摸小鸟,抚了几下,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一振手臂,小鸟飞去,龙仔也跟着它做了一个展翅的舞姿,只是那么一刹那,在两道彩虹最末的光芒中,我见到了天上人间最美的景色,不管卓教授怎么说,我认为那是美与动人,那不是取悦世界。    
    “我要把这一幕记下来。”我说。    
    “你不会记得。”    
    卓教授叹气一般轻声说:“太年轻了,也怪不得你,告诉你一些事,记忆是不由人的,它想来,才会来,它不想走,你怎么也躲不过。”    
    卓教授说完,用手掌四处拍抚她的口袋,我想她是在掏烟,遍掏不着,她于是返身走回办公室。    
    望着她的背影,我觉得今天的她很陌生。只是不太习惯,卓教授第一次看起来如此温柔。    
    龙仔真的回来了。    
    如今的气氛与他离开前完全不同,每个团员各有自己的角色,自己的舞步,再加上新添的助教群与弥漫的音乐,整间教室热闹于往常,活泼得陌生。    
    但是在龙仔的眼底,该是另一种滋味吧?我想象着,那像不像是沉进了海水?壮阔丰富    
    的视野,多彩绚烂但是又寂静,像是一只热带鱼的世界。    
    龙仔不再热衷练舞,连拉筋暖身也省略了,他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地坐在墙角,身边摆着一只军用水壶,他只是看,看我们排练。    
    我知道这不是走马看花,龙仔一次只追踪一个团员,锁定了对象,龙仔全神观察那人的身段,那人舞起龙仔就四肢齐颤,那人摔倒了龙仔也打个蹶碦,那人舞出了视线,龙仔纵身弹起如豹,穿越一具一具的身躯,他同步追随模仿中的角色。我想我猜得出他的企图,龙仔是准备学下全体的舞步。    
    所以我尽量不打搅龙仔,一个多月的别离,他有太多的功课要追赶,而且,我忙着与克里夫之间的双人舞。    
    信赖。卓教授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和克里夫,双人舞之美,来自于舞者之间真情至性的信赖,我们携手用默契齐奔,我们放手但是四目缱绻,克里夫展开臂膀,稳稳接住我的后手翻,我们必须学着倚靠对方的力量,而我信赖克里夫,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我已经了解他是一个天性纯良愉快的男孩。    
    卓教授在中午时离开教室,大家都知道,她是回医院接受诊疗,她赴医时我和克里夫就无人管辖,除了自由练习之外,我们通常找寻了清静角落听音碟。    
    克里夫买来了一对分岔耳机,接上他的随身音响,我们一起聆赏他所带来的音碟,克里夫在音乐上的涉猎范围极广,品味也高,从摇滚、爵士、蓝调到古典乐,他都有不少精彩的收藏,克里夫今天又带来了一些新货,我们各自戴上一副重立体音效耳机,将肢体的疲乏抛在脑后。    
    克里夫活脱是个流行乐字典,他喜欢边选播歌曲边滔滔不绝地解说,虽然知道我有英文对话能力,但他一向和我说中文,只有单独面对卓教授时,他们两人才用英语。    
    在克里夫的专业级解说后,我们一起静听女低音克丽奥莲恩的独唱曲,柔和的嗓音,听得我连心脏都溶化了一般,见我欣赏,克里夫换上另一个中音女歌手佩蒂奥斯汀,这支曲子有个温柔的名字叫FirstTimeLove,我们都躺了下来,深秋时节,地板已经有些凉意袭人,我和他靠拢了些,耳畔是撩人的浅吟低回,我转眸看克里夫白得透着粉红的脸孔,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他用漂亮的眼眉示意我用心聆听。    
    然后是他最钟情的摇滚歌手路·李德,我们连听了七八首,就我来说,七〇年代的录音效果实在不算好,薄弱的音轨,却也能丝丝引人魂魄,我渐渐听出了不少兴味,克里夫更是如上九天,他和我都摇头摆尾起来,时而握住手掌,在最火热的那段摇滚中,克里夫一把扯我贴胸,他给了我一个吻。    
    我也回吻了他。    
    那是我的初吻,短暂而且清纯,我们一起卸下耳机,猛烈旋律瞬间沉静了,教室里的舞剧衬曲悠扬传来。    
    我们互望几秒钟,都笑了。    
    “对的,这就是摇滚。”克里夫开怀地说。他的淡淡的台语口音真逗人。    
    “克里夫,你的台湾腔是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你觉得很不好听吗?”    
    “保持下去吧,很可爱。”


第二部分 上弦月上弦月(5)

    克里夫却沉思了一会儿,他摇摇头,有些怅然地说:“我连英文都不能说好。”    
    “不会吧?听你说得挺好的。”这是衷心之言,对于英语系科班出身的我来说,他的美国腔英文相当悦耳,遣词用字也道地。    
    “你们不知道,当我跟美国人谈话,他们都想我是一个外国人。”    
    克里夫五岁就随父亲来了台北,一直就住在北天母的外国人社区里,就我所知,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是个工作狂,始终没有再娶,我猜想克里夫必定有个乏人问津的童年,但这些克里夫从来不多提,他倒是常谈到父亲。    
    “他看心理医生,”克里夫说,“他和我一样,他不能说好中文,他看美国的心理医生在Internet,医生在加州,医生说他是Midlifecrisis,我不知道中文怎么说。”    
    “中年危机。”    
    “中年危机。”克里夫细细玩味这四个字。    
    “对了,你家在美国的哪里?”    
    “我是奥勒岗人。”克里夫说,他再度用可爱的台湾腔背诵着:“中年危机……”    
    卓教授回教室的时候,我们都聚在电视机前,前一阵子的大空难调查结果公布,屏幕上一再重复着计算机动画的飞机坠毁镜头,新闻分析着失事的原因,连篇复杂的术语中,我们惟独都听懂了四个字,一连串的失控造成了飞行员的“空间迷向”,最终高速撞击地面。空间迷向,我们都默默记诵这个奇异的名词。    
    卓教授拎着我和克里夫离开电视机,她的衣襟上别着一串甜香洋溢的茉莉花。    
    整出舞剧都是原创品,卓教授忙得分身乏术,她不时全场奔走,关照各小组的排练情况,随地就与助教开起会议,还要耗时长久地参与编曲、舞台设计等进度,神色之矍铄,气力之活跃,连我们这群年轻人也要相顾失色。一天之中剩余的最后时间,卓教授奋斗于编舞,看她在教室里来去的身影,越来越像一截蒸气火车头,香烟是她的动进器,她的创作产出与我们的练习同步挺进,尤其是克里夫和我的部分,几乎是在实验与修正中点滴完成的。    
     现在她又有新的灵感,要我在一段独舞中添加上高危险表演,即思即行,卓教授调来了一组扮演诸神的团员,将他们叠成一具肢体山崖,指示我在飞跃步中凌穿过他们。    
    “我不能,我没办法。”测量了高度与距离之后,我诚实地说。    
    卓教授却没生气,她这么说:“不要想你自己的极限,人只会低估自己,哪,把那座人    
    山当做天国,你跳进去。”她拍了拍我的背胛。    
    我试了,那不是跃入天国,是撞击了天堂门坎,再狼狈坠落,我砰然摔下地板,正好着力在有着旧伤的右脚背上,痛得彻骨,没办法站起,身上还叠着七八具团员的躯干。    
    “嗯,是不能。”卓教授同意了,她低头涂改笔记本上一些手记。    
    克里夫帮我在伤处推揉药膏,整只脚踝握在他的掌心,我也沾取一些冰凉的膏液,四处涂抹受苦受难的肢体,今天冲浴时,曾经和荣恩互数对方的瘀伤,我全身共有二十九处,荣恩更惨烈,将近四十块青紫遍布在她纤小的身躯上,她的角色“维度守护者”中,高运动舞步居多,剧烈的操练并没有折损她的青春精力,荣恩用遮瑕膏和粉底一块一块掩盖住瘀血处,化上彩妆,她还是常常外出狂欢,夜不归营。    
    晚餐时我将便当盒递给龙仔,这些天我只吃全麦面包,虽然气喘的毛病暂未再犯,但我计划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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