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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3865-燕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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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原本要喝的汤药搁下了,用调羹找寻其中的白果,遍寻不着,最后我问:“怎么你碰见他了?”“没有。”姊姊吐了口气说,“哎呀咖啡都凉了。”    
    她返身用英语叫玛德琳再煮咖啡,玛德琳忙了起来。    
    “他没去喝喜酒。”姊姊终于又开口,“是别人告诉我的,说他不太好,生了病,鼻咽癌,本来治好了,这一年又复发,现在回去住家里,博士恐怕念不完了,人家跟我说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说话不清楚,连眼睛也不太看得见了,现在又疑神疑鬼,怀疑他家人要害死他,你说可能吗?大家都说这时候友谊对他最有帮助,所以要我们联络大家,回去看看他,或者打个电话给他也好,电话我倒是打了,本来也想找你一起打的……    
    “电话打过去,我觉得韦妈妈真的不太理人,小韦听见我的声音,高兴得一直说话,芳,他一直说话,但是我一句也没办法听懂,真的听不懂,只能陪着他啊不停,我好想……我真想……”    
    姊姊竟没办法说完,她低头喝了一口凉咖啡。    
    我也默默无语,捧着汤碗的手全冰了。    
    “你现在,又回到舞团去了吧?”姊姊这样转了话题。    
    我无声地点点头。    
    “我猜也是,现在才回去从头跳,不嫌太晚了点吗?”    
    我摇摇头,等着她的数落,但是姊姊沉默良久,才说:“依农历的算法,你已经满三十岁了,早就不是孩子了,该怎么走你自己着想,要实际一点,说实话我觉得你孤芳自赏,芳,我只是希望你早一天找到对的路。”    
    我的喉头哽咽无法回答。她样样都做对,我没一件事不让人操心。而小韦病成这样。    
    “找我就是要谈这件事?要我回去看小韦?”好不容易气息顺畅了,我问她。    
    姊姊点点头,又摇头,她望着我,说:“要你来是想告诉你,你要做阿姨了,我怀孕了,明年三月生。”    
    不待我反应,姊姊突然撇下咖啡站起身,快速地从玛德琳手中夺过煎铲,她背对着我煎起牛排。    
     我想牛排该煎得太老了,但是姊姊似乎不愿意停手,我想祝福她,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措辞,姊姊在五六年前曾经非常想生,却又羁绊在繁忙的工作上,之后就少听她提起这件事了,不过我们近年来也只见过数面,我只隐约知道,她与姊夫的感情渐渐冷淡,姊夫有外遇,只是姊姊倔强得不愿意谈,在她的逻辑里,姊夫出轨,是她的人生不够精准,所以不堪向人诉苦,现在我更不敢问她与姊夫的近况如何,只能听着她不停煎牛排,哔哔剥剥,我以为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深夜里回到了套房,我感到心力交瘁,还没开灯,就闻见房间里浓得可以触发火灾警报器的烟味,我叹了口气,打亮灯,见到荣恩的床铺上一片混乱,荣恩从被窝里探出一双大眼睛,不久,另一双眼睛也探了出来,我看清楚了,是舞团里的阿新。    
    我站在房门外等了良久,穿上衣服的阿新才走出来,他紧抿着双唇,一语不发地从我面前匆匆而过,半跳跃着下了楼。    
    我又待了一分钟才进房间,只见荣恩仍旧半裸,她正梳理着头发。因为我长久不开口,荣恩终于忍不住说:“人家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嘛。”    
    “荣恩,你不怕教授踢你们出舞团?”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怎么会有问题?”    
    突然之间,我感到她的答辞大有语病,于是问她:“大家是谁?”    
    荣恩嘟起小嘴,讪讪然地说:“不管是谁,姥姥都管不着。”    
    “大家是谁?你还跟舞团里谁上过床?”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成人了嘛。”    
    “不要忘了你才十八岁,大家是谁?”    
    “高兴就上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要那么古板好不好?”    
    “还有谁?”    
    “就是小罗嘛,克里夫嘛,阿伟嘛……人家记不得了,反正只要是男的嘛。”    
    “龙仔呢?”我问她。    
    荣恩原本十分苦恼,这时突然放松了眼眉,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一朵笑靥浮现,她也不回答,只是梳头发,梳了半晌,却轻轻哼起约翰蓝伦农的BeautifulBoy,她十分清楚我是个披头迷。    
    “你——你这个——”我始终站在套房正中央,此时苦于找不到辞令。“——花痴!”    
    这是我生平最重的一句话,出现在我心情最糟的一夜,荣恩并不着恼,她继续梳发,气定神闲,她答道:“我不生气,要不是知道你有性冷感,我一定气死了,阿芳我原谅你。”


第二部分 上弦月天台上的龙仔(3)

    为了避免亲手掐死荣恩,我推门又离开了套房,夜色中我急不择径,直到被一条死而不僵的枯藤绊及仆倒,才发现已经来到坟山的腰坎。    
    坟堆里传来唧唧的虫鸣,在草堆中趴得久了,虫鸣的大合奏越来越具体,像是置身环场音效的剧院中央,我被一圈圈的音波围绕,渐渐忘却了今夜在套房里的闹剧,回忆也像涟漪一样慢慢漾开,远及到我十六岁的地方。    
    那一年是小韦俊秀的十七岁。    
    韦家与我们比邻而居,小韦从小算是我的玩伴,隔着一道围墙,两家各有不为外人道的遭遇,同样来自于非常古怪的家庭,少年的我们互相了解对方的烦恼,在那个沉闷的年代里,那种不成熟的悲怆感是心情上的救赎,而我们正当青春,少女的我和小韦有着一种相依为命的友情。    
    小韦的妈妈因为早年的一场大火,在半边脸上留下了暗红色的伤疤,韦妈妈通常只在傍晚以后才敢出门。那场火灾是怎么一回事?邻里间流传着各种版本,确定的是,韦妈妈在同一年怀了小韦,也许是熊熊烈焰的神秘遗赠,小韦天性异常温暖友善,我眼中的他坚强坚决而且健康。    
    小韦的数理能力非常好,这一点深获我心,上了高中以后我们感情更好,常常趁着韦妈妈出门,人约黄昏后,在韦家阴凉的客厅里,多方试探,两相按捺,只是从未越轨。    
    我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当时给了他多么辛苦的试练。少女的我并不十分关心贞操问题,只是觉得人生总该有些美、有些坚持。在那个年纪里,激情是有的,叛逆是有的,但是我不堕落,就是因为厌恶我的生活,所以我要力争上游。    
    十六岁那年,小韦深夜背着一个海军陆战队背包,翻过我家墙头,来敲我的玻璃窗。    
    他说要离开这里。那么去哪里呢?不知道,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    
    小韦突然抱紧了我,很结实也很温暖的拥抱。    
    他这么说:“然后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只要说你愿意,你愿意……”    
    “我不愿意。”我一字一句地说,同时非常愤怒。    
    所以小韦的出走计划也就取消了,他仍旧是个温暖的邻居,只是越温暖的就越容易藏污纳垢,从此我感觉他越看越加衰败,意志薄弱,模棱两可,甚至他还不太健康,冬天时咳嗽,总要在脖子上挂着围巾。    
    我顺利考上大学以后,终于离开了那个家。    
    此时又如愿回到了舞团,只是这些年下来,隐隐约约体会了,力争上游是一种要命的永恒状况,没有所谓的尽头,光明但是挣扎,尴尬的程度和堕落殊途同归,并且疲劳,而且还冷,我从书上读到了,温血动物是一种高耗能的生命形式,必须不断补充热能以防止失温,一辈子在食物链中力争上游。    
     躺在坟山上,我非常想念当初的小韦,那个立志要专攻地球科学而后又郑重决定去浪迹天涯的男孩。一个想法困扰着我,我相信年少时的一个决定,一句话,一颦一笑都可能扩散成无限大的效应,所以我想着,对于小韦我该负一些责任,是多年前我的纯真败坏了他某些很珍贵的东西。    
    夜深了,我坐起俯瞰山下,找到了舞蹈教室的位置,我又见到阁楼上那一盏夜灯昏黄。    
    这夜又是月圆时候,无语的月光洒落,久久望着教室的夜灯,我心孤单而且忧伤。    
    太早学会口是心非,太晚坚持孤芳自赏,缤纷的,喧哗的,混乱的青春历历穿过脑海,山腰上的我觉得冷极了,欲语无人只有喃喃自语,夜风凛烈,我抱紧了双臂,垂着头疲惫不堪,懊恼不已,是不是都该怪你?你怎么不再多问一次?但是我愿意,我愿意……    
    一夜未眠,索性在清晨就进了教室,我知道勤奋的许秘书总是来得非常早。空荡的教室里,只见到许秘书趴地专心检查地板,这是她每天早晨的必要工作,木造地板上的任何破绽,都可能造成舞者严重的受伤,许秘书一英尺一英尺细细打量,找到丁点裂芽,她就以刀削除,用砂纸锉平,再覆盖以数滴透明指甲油。    
    在淋浴间慢慢净身,我换上舞衣,扎好发髻,一见镜中还是满脸倦容,这张容颜,需要    
    加倍的乳液,强力的祛除角质霜,还有大量的温柔的语言。    
    恹恹地回到教室,一抬头我就停了步,欲言又止,我见到了被卓教授驱逐出境的雅芬,正跪在她的铁柜前,趁着大家尚未报到的清晨,她独自收拾满柜的私人物品。    
    “雅芬,”这样开口我就无以为继了,只好言不及义地说,“你要加油喔。”    
    “唉。”还是那么害羞的笑容,甚至不好意思以她的双眼望向我。    
    “还会继续跳舞吧?”经我这一问,雅芬的眼眶瞬间全红了。    
    因为疲倦,我暂时懒得暖身,所以就倚坐在铁柜边,陪着雅芬将杂物一一装进她的行李袋中。每从我手上接过东西,她就颔首匆匆露出一抹浅笑,又异常忙碌地一再重新整理袋中的秩序。我们谈到了她的去向。    
    “昨天我想了一整夜,想通了一些事情。”她低头折弄衣服,说,“真的想做的事,和真的做得到的事,是两回事。以前我的想法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拼命也不怕,结果我什么都做错,事情是我自己搞砸的……”    
    “要不你试着去求教授,说不定她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雅芬摇摇头,垂首良久以后说:“以前我一定要念舞蹈系,我爸妈什么都没说,他们其实不太同意,后来我又一定要进舞团,他们也没反对,我是仗着他们永远支持我,而且说实在的,如果不跳舞,我也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你一起床就发现,路是自己挑的,再辛苦也不能找别人帮你负责,可是怎么又没力气了?没力气到很生气的地步,可是又不知道发怒的对象是什么,我这样讲会不会很奇怪?”    
    “我想我能懂吧。不奇怪。”


第二部分 上弦月天台上的龙仔(4)

    “我却觉得很奇怪,我说不出来,卓教授说我混账,我想她骂得对吧。”    
    我看着雅芬裹起她的舞鞋,两人都默默无语,最后我问她:“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看了一夜的报纸,”她又重新整理行李袋,“工作还蛮多的,我想先去学计算机吧,学会计算机,再做秘书还是企划什么的,我想上班也好,稳定一点,压力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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