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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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黠贼肺腑,敢有我面前遮饰么?”常通又叩禀道:“昨见国母,原有不允之意或者是部下耸动,就干出这样该钉的
事来。微臣若有见闻,何敢又自来取死?姚襄作色道:”这个是他实话,姑恕他不知,且禀军师定夺。“常通方知二人
不是军师。
姚襄等去了一会,有员少年大将出来,面如乌漆,目若金铃,大喝:“贼使进见。”常通战战兢兢,鞠躬抠步,走
向中营,俯伏跪下。军师问:“来人授何伪职?”应道:“礼部尚书。”
军师笑道:“有做贼的宗伯么?但罪不在尔,姑以礼待。”命左右看坐。此时常通心内正突突的跳,两腿还是拦的,
闻得命坐,喜出意外。随又禀揖,侧坐于下。抬头看吕军师,纶巾鹤氅,隆准修髯,双眸如电,精彩逼人。常通打恭至
地禀道:“微臣系国主所差,愿奉建文皇帝年号,倾心归附,求军师海涵已往,许令逢新。”军师谕道:“郧阳逋寇,
盘踞百年,非不行天计,奈有大逆甚于尔辈者,当先声罪。今既悔司来降,务须称臣纳贡,听调听宣,毋得有违。尔主
母妖巷孽,更为倔强。当竖通这明白,束赍降书到此。”常通连声答应,向上叩谢而出。
回到连黛处,不好说出姚襄二人的话,只把吕军师的言语,备细述了。连黛道:“我们是皇帝,怎肯称臣,受他调
遣?”
他不送我礼物,到要我来送他?不成,不成。
常通道:“建文皇帝是四海一统之王,奉了他年号,不过在表章上写个臣字,我们本国原称皇帝,就像海外诸国进
表一个样子。至于纳贡,只须土仪,自然也有金币酬我,算个交接礼文,不折本的。就是用捕时候,要调遣我们将士,
少不得像燕王,也要馈些金珠。”这是常通恐怕讲好不成,弄得国破家亡,把这些话来哄人的。连黛听他说得甚好,便
道:“既如此,你快去说妥了罢。”常通疾忙驰赴吕军师营门,禀说:“主母无不钦遵,即日班师,来奉降表。”军师
道:“这也罢了。尚有几位女仙师有此,应速遣员尊贵女将,志诚晋谒,将此情由禀达,若敢延慢,定然不许怕请。”
常通又亟回本营,启复迦黛。连黛笑道:“他们说要尊贵的女将,恐妇女不中用,反要误事。
儿蒙皇后深恩,从无报效,今愿充此一使,誓不辱命。“连黛大喜道:”只是难为我儿。选几个伶俐的妇人随去。
“连珠道:”也不必,匹马走的,才见得有胆量。“便问常通:”已经言定班师进贡日期否?我到仙垌跟前,也要讲来
画一才是。“常通应道:”班师日期,要请皇后裁定。“连黛道:”明日就班师。“
常通应道:“这进贡日期,竟约定来月何如?”连黛道:“还有一说。前日拿去的功虎,也须还我们。”常通呆了
一呆,说:“若已死了怎处?微臣且去说看。”于是策马先行,连珠娘随后缓辔而进。
将近营门,范飞娘便来相请。珠娘见上面坐着三位仙师,倒身下拜,痛哭不起。鲍师道:“我已知你的心事,不用
悲伤,起来坐着好讲。”曼师道:“你如今得脱火坑,怎的反哭起来?”
飞娘就去相扶,携手同坐于下。鲍师慧眼一看,连珠是仙道中来的,随说:“我写个启来辞他,即着来使带去便是。”
飞娘随给与笔札,珠娘立时起草。曼师道:“而今有个柳烟儿,已在他宫中。那浪婆娘若欺侮了他,我便放出三昧火火,
烧他个人种不留,连这几重青山,总化灰烬,也要使他知道利害。”连珠心上,方明白这个小皇后的来由。即答应了,
写完,呈上三仙师看云:珠儿顿首顿首,启上大武皇后陛下:卵本卢遗女,覆巢之下自无完卵,今兹全璧而归,虽云天
幸,竽后之力也。只缘素性如冰,每厌荣华,即欲出世,苦无机会。不谓遂允所请,使得扳依大道,虽曰人谋,亦不可
谓非皇后之命也。从此先人大节,皎如日月,不为弱息所玷矣。今陛下宫中新册小后柳烟者,出自帝师遣发,与皇后为
姊妹之好。今儿又归帝师座下,亦有师弟之缘。似与古人交质无异,亦所以爷报皇后耳。书不尽言,伏惟睿鉴。
曼师笑道:“太文了,这浪婆娘如何解说得出。”正在缄封,常通已复定军师,并苗牙也来了,即令军士交会与他,
说明扳依帝师,不复归去的话。珠娘又向西南,涕泣四拜。曼师笑道:“你还拜这浪婆娘怎的?”答道:“弟子拜的是
伯父。只为着我兄妹二人,所以屈身于他。就是今日得见仙师,虽出自家主见,也是伯父成全的。”常通得了书函,管
他事,竟同苗虎回营到连黛面前投下。连黛拆开看了沉吟一会道:“珠儿不嫁汉子,在我国也无用,去便罢了,只是安
放个妖精在我宫中,不要是个祸根才好。”一时归心如箭,遂下令连夜班师。然后称臣纳贡,不在话下。
且说三位仙师,同着范飞娘、连珠娘,来辞军师,去复帝师之命。军师再三致谢,微问道:“前日多少法宝,总是
帝师宫中的么?”曼尼道:“帝师空拳赤脚,从月殿奔将下来那里得有半件?都是求借的东西。所以不告而去了。”军
师道:“此物归故主之常理。”鲍师道:“得鱼忘筌,得兔忘蹄。我们还要他怎么?”军师点首叹服。曼师道:“鸡儿
鼠儿什得恁么。独是那铁杵磨成的小针,已是送过帝师,也竟走了。我还要到骊山,问这老乞婆藏匿法宝的罪名哩。”
鲍师道:“萧何律上,却不曾著有这条。”众仙师皆大笑出营。正月挂林梢,清阴江地。
军师与诸将皆拱立候送。却见曼师脱下袈裟,披在连珠娘身上,喝声:“起。”一道清风,大家凌空而去。好在妖
寇已经输服后,荆门只在指挥间。下回若何,且看演来。
第七十四回 两首诗题南阳草庐 一夕话梦诸葛武侯
建文十六年秋八月,郧阳伪刘已奉正朔。吕军师即命宾铁儿、楚由基,领铁骑一千为左右先锋,自统大军随后,进取南阳府。二将渡了白水,直抵城下。但见吊桥扯起,女墙雉堞之间,
多有守陴兵士。剑戟森严,旌飘扬,而又寂无声息。遂令军士秽骂,亦并无一人瞅睬。次日,中营已到佐,登高阜处眺
望。时已夕照,城内炊烟寥寥,曰:“此空城也,大约文武官弁皆已窃库藏逃去矣。”
明晨,带领二先锋并刘超、姚襄、二董小将军,七骑马前去绕城阅视。守兵号衣隐隐跃跃,在睥睨中飘动。行有六
七里,已过西城,遥见堵口一人,探出半面。军师令由基射之,应弦而倒,绝不闻有些微的声响。再前行至北城,又见
一兵露出半边身体,由基弦发箭到,亦复如前。军师疾返营中,令董翥、董翱、曾彪、宾铁儿,率领三百壮士爬城,斩
开南关,迎接大军。瞿雕儿禀曰:“恐系贼人诡计。”军师笑曰:“若是诡计,必开关以赚我。且炊烟绝少,是假不来
的。”即统率诸将士到南门时,宾铁儿等已斩关来迎,禀道:“满城堵口,总是草扎的人。只有三四个守门兵卒,被我
砍了。”军师即入府署检查库藏,一无所存。随遣牙将各持令箭,提取二州十一县钱粮。
一面搜拿文武衙门胥吏兵卒来勘问,咸供:“总兵何福要带人马逃走,恐王师去追他,所以虚插旌旗,延缓日子。
这些文武各官,就大家瓜分了库藏,各自远遁。城内绅衿富户,也就迁辟乡村。只有几个穷百姓,没处走的,还在这里。”
军师又问:“何福既带有兵马,逃向何方?”又供:“闻说投了郧阳。那些文官,其实不知去向。”军师慰谕几句,即
令释放。又遍发檄文,招徕逃亡,大概说:五师止讨叛逆,凡良民皆属赤子,毋得猜惧。自此渐归乡井,不必叙得。
且说黄河以南五郡,开、归、河南、南阳四郡皆定,唯妆宁府示下。军师方在命将进讨,忽报铁开府送到禀函,内
开义士二人,一姓晋名希婴,许州人氏,曾心育浙江殉难臬司王良之幼子。一姓余名学夔,松江府人,为方正学门生。
有大司寇魏泽,曾收正学之遗孤,托会学夔,均有同仇之谊。二人先后来投,皆与当宁太守有旧,已经前往招降。十一
县钱粮,足充军饷,请勿举兵。今二士愿赴军前效用。军师大喜,随署晋希婴为南当巡道,余学夔为南阳郡守。妆宁府
州县各官,皆仍原职。随具疏题明,兼请帝师圣驾巡幸中州。又遣瞿雕儿、阿蛮儿、二董小将军,前赴济南扈从。
姚襄进言道:“何福返投郧阳,不附王师,官弁之逃,库藏之空,皆其所致,何不拿回典?”军师道:“我们所褒
者,忠臣义士,所诛者,逆党叛人。其余概从宽大。何福曾助平安,与燕兵谒国死战,粮尽而遁,不得已也。后业燕藩
起为总兵,乃小人贪富跺之常情,与助燕为逆者有间。况郧阳已经归我,由他去罢。我闻城西六在,有诸葛武侯古祠。
且与子同去晋谒。”
遂令刘虎儿带令十来骑跟随,前到卧龙冈。军师周回览眺,后有苏门环抱,前有白水逶迤,其冈形宛如月晕,以郁
莆葱,正中包含着祠庙。叹曰:“此真卧龙先生故宅也。”但见:崇冈凝霭,笼罩着茅庐数间;怪木蟠青,掩映的草亭
一个。
正适盛百般,却疑爽气飞来;不近长江,何为怒涛骤至?风云犹护栋梁间,精灵宛在;草木应留刀剑气,魑魅还惊。
《出师》二表,皎然日月争光;定鼎三分,久已山川生色。正是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进卧龙冈内,有三门石阙,上颜着“真神人”三字。吕军师即端拱一揖。又进重门,方升小堂。堂中台基上,有楠
木横榻,榻上周围纱幄,中间两幅展开,端坐着孔明先生遗像。军师率姚襄、刘超,再拜起立,瞻仰一番:眉目萧疏,
全然风雅诗人,曾无杀气;神明超逸,不啻烟霞羽士,真有仙凤。手中羽扇,曾挥百万雄兵;腕内毫锋,可当三千虎诱。
寂然不言而喻,干载有同心;诚则无声而感,一宵得异梦。
吕军师道:“我一生才得于天,学本于己。私淑古人,从无师授。若当世有武侯,我则师事之矣。”姚襄问道:
“武侯为古今第一人与?”曰:“真第一人。窃比于管乐,盖自谦耳。”
姚襄曰:“然则天之生才如武侯者,何以不生于一统之会,而偏生于三分之际,未得尽其抱负,不亦屈乎?”军师
曰:“此正天之所以重武侯也。三代以上不论,其大一统者,如秦、隋、西晋与北宋,其间曾无绝异之材,天若吝之者,
何也?盖由秦之强盛,蚕食六国,久矣尊为西帝。隋篡北朝,先已得天下之半,而又乘南朝之昏淫,其势为易。西晋虽
并二国,皆当时主昏庸之候。宋则先取于孤儿寡妇之手而后平定诸处,无异反手。
天若行武侯于此四代,又何见其才耶?至若汉、唐与本朝,当群雄并起,以智勇相角,故此三代人才,皆胜于彼。
夫以智而伐昧,勇而敌怯,以有道而兼并无道,不啻顺流而遇顺风,一帆便可千里。至若三国,则曹与孙吴,皆以天授
之资,而平分南北,非草窃群雄之比。区区孤穷先主,奔命于其间,身且不保,亦何自而成鼎立哉?所以天降大任于武
侯,以从古未有之才,而当未有如是艰难之会,其不归于一者,数也,可以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