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三辑-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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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这么偏僻而且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真怀疑又被人骗了。但是,几天的时间,我
已经看出来他确实没安坏心,并且不把我当下人看。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他
的恩情。”
几乎每一段句子都是她隔一段日子后对洪金保的看法,而且都充满了敬意和感
恩,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最后一篇,她写道:“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安宁的
日子了。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幸福生活吧。看起来洪先生也喜欢这种日子,要是能
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多好啊,只是不知道洪先生他愿不愿意!如果我另外能找一份工
作,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给洪先生做饭,那就更好了。洪先生,您真是一个好人,
我愿意一辈子服侍您,真的!如果……呸!羞死了。刘丹霞你羞羞脸!!!”
洪金保读着读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股杀人雪恨的冲动。正好外面的
女人等急了,站在门口催他给钱,洪金保转身瞪她一眼,她立即闭上嘴巴乖乖地退
了回去。洪金保马上想到自己一定是凶光毕露,一脚把身边的一把椅子踢得飞向墙
面,撞得稀巴烂。吴孝正进来,夺过他手中的“日记”看,看完了,拍着他的肩膀
说,兄弟,缘来缘去,有缘没缘有份没份这都是老天注定的事,只能想开点。洪金
保含泪点点头,慢慢走出房间。
洪金保看着那两只鼓鼓的旅行袋,就想起当时刘丹霞提着其中一个跟他进“天
然居”的情景,心揪痛得不行。半晌,他对他们说:你们能不能把这些东西留下。
女人说,不行,这些都是小霞子的东西,我们要带回去。洪金保说,这样吧,我适
当给点钱,就当是买下来。你们看行不行?
女人望了一眼丈夫,仰起脸说,你要买的话,至少得再给5000块钱。
一旁的吴孝正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神经病呀,穷疯了也不能这样漫天要价呀。
洪金保说:如果你们能把丹霞的骨灰也留下来,我就给足这个数目。
女人这回不敢作主,眼光迟疑地在丈夫和家公的脸上扫来扫去。
刘大牛转身望了望父亲,很坚决地从老人的手中取过骨灰盒,交给了洪金保。
刘大牛闷声闷气说:老洪,我知道你没有作贱我们家小霞子,难得你还能这样对她。
你好好照看小霞子就行,钱我们一分也不收,另外,那5000块我们也不要了,你适
当给点我们回去的车费就行。
女人把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大母鸡。刘大牛根本不睬她,咬牙切齿地说:“公
安抓到害死小霞子的凶手时,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洪金保等人没想到刘大牛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怔了怔,洪金保说:“你们稍等
一下。”就小心捧着骨灰盒上了楼。吴孝正则殷勤地给三人让座,并拉着刘大牛的
手一边摇摆一边说,您老兄真是一个汉子噢。这几天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多
多见谅。刘大牛咧了咧嘴,但终究没能露出笑容。
片刻,洪金保走下楼,把一只鼓鼓的信封塞到刘大牛的手中,说:“丹霞出来
打工的目的就是想攒钱帮助家里,这一万块钱,就算代她完成一点心愿,希望你别
推辞。”
话说到这个分上,刘大牛便不再说什么,含泪接了钱,道声“保重”,脚步沉
重地带着父亲和妻子离去。
第二天,洪金保一进办公室就感觉到每一个人的眼光都怪怪的,也懒得理会,
取了自己的水杯往开水间去。他一出门,办公室立即“嗡”一声热闹起来,洪金保
知道大家肯定是在议论他家发生的事,干脆进洗手间磨蹭了好一阵子,出来时正好
碰上科长老赵。老赵似乎挺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然后说:“老洪,许局长叫你有
空到他办公室去一下。”洪金保猜想十之八九也是为了家中发生的那件事,点点头,
就直接进了局长室。
许局长肥胖的身子埋在大班台后面那张宽在大老板椅里,他此时正在看一份本
市当天的日报。许局长有一个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的阅报习惯,就是看党报而决
不看其它任何报刊,而且他总是先看本市的党报,再看省委机关报,最后看人民日
报。有必要时,他会突击式地将各科室的头头召集起来,然后把他认为很重要的文
章宣读一遍,再要求在家务必深刻领会并贯彻落实。
许局长此时似乎没有感觉到洪金保的到来,洪金保先轻轻地咳嗽了一下,仍然
没有任何反应,洪金保只好再叫道:“许局,你找我有事吗?”许局长这才将目光
从报纸上移开,说:“哦,老洪来了,坐吧。”
洪金保就坐下。许局长淡淡地问:“老洪,听说前几天你家出了点事是吗?”
洪金保说:“家里请的一个保姆被杀了。”
许局长很惊讶地说:“哦,出人命。”
洪金保很古怪地笑了一下,说:“先奸后杀。”
许局挺了挺身子,问:“奸后被杀?”见洪金保没作声,又问:“案子破了没
有?”
洪金保说:“还没有。”
许局长便作沉思状,拿笔帽子轻轻地敲着桌面,半晌说:“没事了,上班去吧。”
尽管后来局里面没有什么风声下来,但人们却对洪金保那栋孤零零的小屋里曾
经养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且女子最后被人奸杀的事情本身表现了极大的兴趣。事
情越传越邪,社会上很快就出现了多种版本,其中流传较广的一种说法是:洪金保
本来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却偷偷摸摸地在田野建了栋房子金屋藏娇,没想到这位千
娇百媚的“二奶”竟被一帮流窜犯给奸杀了。至于洪金保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务
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来“娶小”,主要是因为洪金保在调入现在这个清水衙门之前
曾经担任过一个股级单位的头头,洪金保在那个总共才十来个人但颇有可为的小单
位很是捞了一把。流言对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却过着如此奢侈糜烂的生活大加抨
击,并一致希望当事者最终会受到法律的严厉惩处。
有关洪金保的谣言满天飞,洪金保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在单位几乎不再同任何
人说一句话。事实上,洪金保曾多次想过去找局长把事情的原原委委说清楚,他想
这种事情也许只有通过单位领导出来说说话才能阻止谣言的继续扩散,但每想到局
长当时那种奇怪的神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洪金保清楚地知道,局长一点也不喜欢
自己,否则他洪金保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心灰意冷。
有一天,洪金保在街上遇到派出所那个姓陈的副所长,正想问问他案子侦破的
怎么样了。陈所长却抢先告诉他一件事:说他单位几天前曾有人打电话到派出所问
了一些事情。看到洪金保失魂落魄的样子,陈所长很爽朗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
放心,我们只告诉他案子还在侦破中,别的什么也没说。”
洪金保说:“可是法医说的,她在被奸杀前还是一个处女的。”
陈所长就呵呵笑起来,说:“这是另外一回事。”便挥挥手转身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凶手是在三个月后被抓获归案的,洪金保在派出所的预审室
里见到了那个强奸杀人犯,那是一个看上去非常老实的外省民工,叫王建平。强奸
杀人犯王建平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在供词中说,事先他并不知道那里有
一栋房子,更不知道那里面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所以事先也就压根儿没想到要
去强奸女人或者杀人。那天工地没活干,他一个人骑着辆破单车在马路上闲逛,半
路上忽然想到去偏僻处的鱼塘里弄几条鱼回去改善改善伙食。有了这个想法后,他
很随意地将单车拐进了一条小道,然后就看到了洪金保那栋坐落在绿野中的“天然
居”。王建平说,开头他只是对有人在这个荒野中建一栋孤零零的房子感到好奇,
他爬上围墙无非是想看一下这栋奇怪的房子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多也就是看
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顺手牵羊的。要命的是,王建平意外地看到了正在菜圃
里劳作的刘丹霞。刘丹霞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无袖短衫,她那双丰满坚挺的乳房随着
她的动作欢快地跳动,这对于像癞蛤蟆一样趴在墙头上的王建平来说是一种无法抗
拒的诱惑。王建平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盯着这对淘气的乳房,口水洇湿了他颏下的
一大片地方,他的脑海里放电影似地闪显出每次精前梦中的情景。王建平下意识地
腾出一只手来松开腰间的裤带,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刘丹霞已经直起腰
看了看表,然后转身走进了屋里。王建平几乎想也没想就轻轻地滑了下来,蹑手蹑
脚地跟进了屋。他看到刘丹霞手上搭着几件衣服进了冲凉房,里面很快传出哗哗的
水声,在水声的掩护下,王建平很顺利地来到了冲凉房的门前。据王建平回忆,这
时候他曾经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仍然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了那房门。门没有反锁,
刹那间,一尊完美无缺的女人身体奇迹般地在呈现在他面前……至于后来的情况,
王建平就没有细说,他只是不无神气地告诉正在兴头上的审讯人员:“反正就是我
强奸了她,人也是我杀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枪毙王建平那天,洪金保给刘大牛去了一封信,告诉他凶手已被公安机关抓获
并处决了。次日,他把刘丹霞的骨灰埋在菜园的东面,依墙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在
坟的周围种下二十二株玫瑰。
几个月间,洪金保明显地苍老了,原本引以为傲的满头黑发悄悄地长出了几根
银线,眼角的皱纹也加深了许多。每天晚上,他都会搬一把椅子对着坟头枯坐上很
长一段时间,后来,他还学会了拉二胡,而且总是拉一些哀凄的曲子。吴孝正每次
来都要骂他一顿,说干嘛非把好端端的一个地方弄得鬼气森森呢。洪金保总是微微
一笑,而客人刚出门,他却马上又“咿咿呀呀”地拉起来,往往拉着拉着脸上便挂
下两行泪来。
很多人都猜测,洪金保将在他的“天然居”里消沉地度过他的后半生。当然,
洪金保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刻意要逃离的城市会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吞食他好不容易
经营起来的“世外桃园”。当他从吴孝正口中得知现在所住的地方已被一家企业征
用时,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愤怒地质问吴孝正:“他们为什么要
选中这个地方?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建厂房?难道世间上除了这里就没有别的地方可
以建厂房吗?难道真的就不给人活下去的余地了吗?”然而,不久之后,他就收到
了正式的拆迁通知书,他看也没看就骂着非常难听的话当着来人的面将通知书撕成
了碎片。然后,他以同样的话质问着来人,洪金保地怒不可遏的样子把来人吓得落
荒而逃。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拨人来劝他拆迁,并且软硬兼施,洪金保却是
哪一套也不吃,每次都以极其蛮横的方式一一将他们赶走。
那天下班回来,洪金保看见好几个人站在路边指指点点,其中的一人好像还曾
经到过他家劝迁。洪金保示威似地加大了摩托车油门,“呼”一声从他们身旁掠驰
而过,进院后极响地关紧了院子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