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三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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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久而僵硬地靠在他的肩上,让凝固的思想与身体冻结在那个宽厚的臂膀中间。
好长时间过去,他一语不发地等着她回应。她走出他的房间,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他
的视野。
她走出他的视野,她明白他在她身后盯着她,他永远都是如此训练有素的风度,
不管在什么时候,就是在他急着赶去开会,而她又死死地不放电话的时候,他也会
做出专注的表情听她说,他的教养、耐心和善解人意都是如此训练有素。她希望此
时他能死死地拽住她,重新拥她入怀,她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爱她,需要她。但是一
切并不尽如人意,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固执地不再回过头去。她知道自
己永远不可能完全地拥有他,那个念头再次涌上来时,她一遍又一遍地说,他是一
个将仕途视为生命的男人,他可以给予她,但不是全部,而她要的是全部。完完全
全的拥有,永恒长久的拥有。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事实,她不愿意将来的生活
里守着一个成天都要开会的丈夫。如果是这样,她就宁肯独自一人想象着他,在想
象中使他成为她的全部。她开始折磨自己,用不吃饭来惩罚自己,甚至在大雪纷飞
的时候停在马路当中,让整个身体挂满雪霜。
她越来越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把整个事情推到极致,当她在众多的人群
里,在多年的期待中寻找到他,她反而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把自己的爱人放在什
么地方才能让爱情永恒。爱情是不是要在永远的期待中才能长存。多年前她曾经问
过一个男人,爱情能否永恒。甚至比生命更长久。男人告诉她说,绝对的永恒是没
有的,永恒只是相对的。这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结论,但她知道她只想找到一个答案,
也只有一个答案是她想要的,永恒和全部的意义。
他的电话消失了,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以及他整个的生活从她的身边突然消
失得无影无踪。好像突然之间这一切都成为句号。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曾经以为这就是她一生追求的,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的。当她离开她的第
一个男人时,那个男人对着她大吼大叫说,你到底要什么?那时他们过得很窘迫,
他给她下的定义是,她是一个有钱就会快乐的简单女人。她后来好像也接受了这个
结论,她离开了那个对她大吼大叫的男人。她以为她真的需要钱,后来她明白其实
她要的东西比金钱更简单,她只需要一种有能力的爱。只要有一个有能力来爱她的
男人就行。直到遇到他,她才明白,爱是一种能力。现在,她苦苦追求的来到面前
时,她却让他轻易地从自己的生活里流走。
她想如果一个人突然消失一下,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就不存在。但他却来了电
话。他问她在哪里。为什么四周闹哄哄的。她说我在机场。在那干什么?本来她可
以告诉他说是送一个朋友,但她却脱口而出地说,我要去西藏。她知道他清楚西藏
就像她的梦一样。为什么?他显然有些紧张。不为什么,心里好烦。到之后给我电
话。她以为他会阻止她,她以为他会在电话的另一头如她期望的那样苦苦地挽留她,
不要走,不要离开。但他矜持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只说到之后给他电话。她
真的买了票去了西藏。
她再次中断与他的联系,他的生活不用想象也能知道,他除了开会就是开会,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难道他不会烦吗?生活里成天成为一种公式化的生活节奏。那
么他的感情呢?属于自己的那份生活呢?在什么位置?她想自己在他那里又会被他
放在什么位置?她想起他在电话里说过,快点回来,他想她。他用什么时间来想念
她?他根本没有想念她的时间和权利。他被剥夺得一干二净。暴雨连降的那几个白
昼与黑夜他一直亲临现场指挥,援救物品,他困乏的身体在人群里时隐时现,她面
对电视屏幕时突然感到这一切离她无比遥远而不可及。
她越来越发觉想象他比真实地拥有他更完整。
一个月之后她回到城市,她的电话好像从此安静下来。他没有再来电话。或许
他来电话时她正好不在。反正他没有了消息。他的消息只来源于众目睽睽之下。她
仍然可以从每天的电视新闻里见到他。他仍然马不停蹄,仍然疲于奔命。她无法正
常地生活;她用想象他来支撑她的每一个白天与黑夜,真正的爱情是不是与生活无
关,如果爱情与生活不得不发生关系,生活是不是一定就会把爱情吞噬。她记得当
初他说过,他要娶她,让她成为他的女人。那时候她是那样急切地盼望能够做他的
女人。她还说过,只有真正的好男人才能让女人真正地做一个好女人,也是因为好
男人,做一个好女人才是值得的。但是后来她却不敢接受他,爱情如此完美,她就
不忍去破坏它。爱情肯定会长久,只要我们把它留在原地。但是人却在变,人的感
情、需要都在变,而爱情恰恰是需要担负爱情的人来体现的,如果这一切是注定的,
她想,为什么要去破坏这种完美的结合,让爱情留在原地,让生活继续。这才是留
住爱情的唯一途径。爱情只能承担爱情,爱情却没有能力去承载生活。
她想,她真的是疯了,她正在舍弃的很可能是今生最最宝贵的。
她像挣脱一个与自己彼此相依承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
楚。就像一个溺水者手边紧紧抓住的一件漂浮物,与之相依为命的东西。她想,从
前她那么激情地去爱。她从来就不曾担心过爱有一天会枯竭。
她记起那部美国电影《没有你的日子》,讲述的是一个老掉牙的爱情故事,男
人与女人相爱了,他们相爱得如此深切,后来女人无法承担这份爱情,她开始害怕
爱情的消失,在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这天,女人突然从男人的生活里消失。女
人留下一段文字,告诉男人,她因为太爱,因此害怕爱会变枯竭,为留住爱,为让
爱情永生永世,她必须作出这个唯一的选择。她选择了永远离开,她投进了茫茫大
海。男人没有追回她的爱人,而他们的爱情却因此长留在男人永远的生活里。他们
留住了爱情,并且让它永恒了……这是一个美丽而凄婉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让她
感动了许多年。
她想她一定要把这个爱情故事告诉他。他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他会永远如此风度,一言不发;她会听见他对着电话筒呼吸;或者他会说,为
什么是这样?
或者他会不会也像另一个男人一样,对她大吼大叫地说,你到底要什么?
后来她否定了最后一种可能,他长期培养起来的风度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她想他的反应对于她不再重要,因为任何一种反应都只会有一个结果。而这个
结果是被她死死地捏在手心的。
真的,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对自己有了质疑,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要什
么了……
她把自己继续留在了寻找与期待中,留在孤寂与迷茫之中。她要爱情,她仅仅
需要爱情。爱情成为了一种信仰。她想是因为自己太爱爱情了,她想或者自己真正
爱上的只是爱情本身而已。
雨停了。情人节的花卖完了。情人们散去。天空依然阴郁,乌云密集得像一张
巨大的网。有点像她的那张拨散不开去的脸。
情漫出租屋
黄明荣
不知别个打工朋友怎么想,孔福老是想着,打工是低人一等,不太光彩的事。
打工的日子越长,越有这种想法。当初来打工,他想只要有个安身之所,一日管三
餐饭,工钱可以忽略不计。
时过境迁,可见人总爱往好处想。一个年青人,又念了几年书,不太安分守己,
这山望到那山高。朋友笑话他:哪个不往高处想?你能想,别人也能想。人是有八
字命运的,你不信也就这么回事,阎王打发你一包糠,不怕你半夜三更喊天光!
孔福天生反骨,别人说这样好,他说那样行,难怪大家给他个“叛卵”的外号。
你有本事吗?有本事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有出息。这话不全对,你在老家
能有出息?补充一句:有本事,脑子尖,能吃苦,碰到运气好,定会有出头之日。
打了两年工,越来越心思放野了。老是跳槽,再怎么好的工作,他都不满意。
老板也有讲良心待他还算不错的,他心里不在乎。老板总是老板,你不干活,白吃
白住,他会对你好?父亲常常说他给地主放牛,地主对他也好。真好吗?地主供他
上学念书吗?地主给他光明前途吗?没有。地主总是地主,不可能给你出头之日。
爷爷奶奶给地主当大半辈子长工,连四个儿子都养不活,父亲才几岁就当放牛娃了。
到了我这一辈,对前辈要有个交代了,打工的命运应当结束了!自己的文化素
质并不比老板们差,只是自己投胎投错了地方。投错地方是其次,给自己的生身父
母做儿子,才是最大的不幸!当初来广东打工,父母死活不答应。你去广东,不要
种田了?不种田吃什么?把田土阳春做好,吃喝不愁,一家人又团团圆圆多好?吃
了桃子吃杨梅,吃了枣子吃柑桔,比起生产队上不知幸福多少倍。你东想西想,高
脚了(27岁以上没结婚成家。俗称),讨不到阿娘(老婆),老了你靠哪个?
孔福不是好骑的马,想来广东,腿长在自家身上,你如之奈何?到了广东,见
到了大世面,人家广佬什么日子,你们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冥冥中,他想,他将来总有那么一天,要发财,要发大财。他要当自己的老板,
做自己命运的主宰者!祖祖辈辈当长工的命运,到我手上要断裂,一去不复返了!
近段日子,他心情很好,无缘无故地好,可能要时来运转了吧。
果不其然,他碰到好运了。
这一天,他去番山宾馆送花,餐厅部王经理说:“小孔,你回去告诉你老板,
番山迎宾馆也要送花。”孔福眼珠子风车叶子似地飞速转了几圈,连忙询问:“王
经理,一共有多少瓶花要插?肯出多少钱一瓶?”王经理说:“好像六七十瓶吧,
也是2 元一瓶,叫你老板去谈价就是了。”孔福说:“好好好。”
孔福想,六七十瓶,2 元一瓶,一个月送10次,1400元,除去房租、生活、成
本,落一半也有700。有20天玩,这么好的事,我叫老板去谈?蠢卵都不会干的事!
插好番山宾馆的花,立马去番山迎宾馆。找到餐厅部齐经理,齐经理说:“一共70
瓶,2 元一瓶,10天换一次。”孔福说:“花瓶呢?”齐经理说:“花瓶不用你管,
有现成的。打烂一个,你得补一个。”孔福说:“那是那是。”“后天就送花来。”
齐经理说。“行。”孔福没想到这么顺利。南方人做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同齐经理谈妥。马不停蹄赶回番山宾馆,给王经理300 元信息费。请求王经理
千万不要把这事再让花店老板阿强知道。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记在心上的。王经
理说:“不会的,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