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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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前面的路。最后他说:“你说这件事只是为了告诉我,只要多说些糟糕的事我就会离开你?”
“我不知道。”我说。
“干吗不上我那儿去吃晚饭?”
我摇摇头。太阳在他的眼镜上泛着光,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今晚不行。”我说。
“你会不会什么时候提出我们出去远足什么的?”
“随便什么。”我说,我们在公寓群前停了车。他的双眼阴郁深沉,伤心的样子与罗伯特有时伤心而又不想隐瞒时一样。“弗兰妮,”他说。
“贝思。我还是贝思。”
“弗兰妮。贝思。你要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什么。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你还想跟我说你是个系列杀手?说吧,我不在乎。”
“不是去远足。”我说。
“这是个好兆头,是不是?”
“对。”说罢,我走了进去。
…
① 指美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无线电问答比赛节目中最高奖值的问题,后来人们用以指关键的问题或最后、最重要的问题。
第 十 七 章
夜半三更,一股烟味将我惊醒,我下了床,赶紧往罗伯特房间跑,随后想起他跟本尼野营去了,不在房里,房是空的,床铺收拾得好好的,床单上课本散乱。我嗅嗅空气,像野兽一样竖起头,顺着烟味下了楼,朝厨房走,想着是不是自己忘了关炉子,或者是廉价的石膏灰胶夹板墙里什么地方的电线烧着了。铁棍还在门旁的角落里,我拿起它,握在手里又沉又冰,这时我看到客厅里发光的烟头。是万宝路。
我怎么就忘了这种熟悉的烟味?
他看着我手拿铁棍的那种模样,一下子就让我红了脸。
“哦,怎么了,弗兰?”博比说,从破旧的绿粗花呢沙发里抬起头。我曾将这椅子从客厅一头搬到另一头,搬来搬去不下五六次,想找一个不至于使它看上去太糟糕的地方。“怎么,你想用管子打我的头?”他摇了摇头。“上帝,有时我觉得你的脑袋有毛病。坐下吧。”
随着嘴里冒上来的血腥味、金属味、苦涩味的消失,我就没什么感觉了,当然更谈不上吃惊,似乎博比坐在那里是,非常自然的。我与博比,博比与我,天生的一对,永不分离。
他就在我跟前,旁边就是厨房。我能感到电话机就在墙上,可够不着。像以往一样,他看出了我的心思。“电话断了。”
他说,把烟灰掸到茶儿上的一份旧杂志上。“再说,你又能对警察说什么呢?我家里有个陌生人,他是我丈夫。嗯,他在干什么,太太?哦,警官,在抽烟?见鬼,我们马上到。”他猛吸了一口烟。“不过,这里的最快速反应时间大约十二分钟。坐下吧。”
“我就站在这儿。”
他耸了耸肩。“那请便。”他说。
这个博比看上去不错。他一向不错。牛仔裤烫得笔挺,不知道现在是谁给他烫的。他的棒球衫很紧,裹得他的胸肌与轮廓像幅解剖图。他手臂粗大,肌肉圆滚壮实。他一直在努力锻炼,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锻炼的画面,在家里的地下室里,我家里,做仰卧起坐、跑步。他的块头越来越大,火气也越来越大,捡起我的短裤和香水瓶,等待,等待。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发光的金属物,棒球衫的领口挂着他父亲曾佩戴过的徽章,衬着他毛茸茸的胸口闪闪发亮。这个徽章看上去有点不同,我这时才发现它两边各有半颗心,他自己的半颗和我曾佩戴过的、后又放在布鲁克林家中我梳妆台上首饰盒里的另外半颗。博比这人看上去英俊,只是跟那天克拉丽斯?布莱辛在急诊室说的那样,有吸引力但很危险。有吸引力但很危险。我猜想他是来杀我的。
“近来好吗,弗兰妮?安妮?你这里真乱七八糟。这么大个地方只及我们家的三分之一。我打算卖掉它,但房契上是你的名字,律师说没你的许可不能卖。上帝,我卖我的房子却要得到你的许可。
“我只好瞎编,说你去了佛罗里达。真好笑,是不是?我还不知道你在佛罗里达前就说你在佛罗里达了。我不得不编造许多他妈的故事为你遮丑,弗兰,先是说你太忙,后又说你母亲病了,再后来说你在佛罗里达,因为我工作已快满二十年了,可以退休了,所以想搬到这儿来。”他用烟头点着了另一根烟。我们初次相约外出时,他就抽烟,生下罗伯特后他戒了烟。他将吸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掌碾火了火。他穿的是黑色懒汉鞋,他常去十号大街的意大利皮货店买这种鞋。这双鞋在黑暗处亮闪闪的。博比经常将鞋擦得锃亮。“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住这种地方,”他说?“我退休后死也不会住这儿。”两颗心跳动得一致:弗兰与博比,博比与弗兰。我们的婚礼曲是《我的肌肤获得了你》。那也是一种表达法。
我的身体在薄薄的睡衣里颤抖。半开的窗帘渗进一缕街灯的光亮,我不知道他在这种光线里是否看得清我在发抖。他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很轻,我没听清。他低着头,嘴里含着香烟。随后他抬起头,黑眼睛闪闪发光,像他的鞋子,不难看出他在重复刚说过的话。
“你带走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孩子。你从我身边将我的儿子带走。怎么,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找你们?带着我的孩子,尽给他灌输垃圾?为的是什么?就因为我做错了事,对你发了点火。上帝,我真该打断你的腿,你这婊子,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你他妈的要什么就有什么。别人说,‘博比,你干吗还让她去工作?’可我随你的便,以为那样你就会快活,就随你的便。你有房子。你上班时或回家晚了,我妈就来给你看孩子。你只要打个电话就行。她问我,博比,她怎么不请我到你家里去?我说,妈,你得给她点空间。总是护着你。做个好男人。带孩子上公园。让我的朋友别多管闲事。他们说,博比,她不很和善,我得对他们说,哦,她只是不爱说话。
知道这是在撒谎,因为只要你想热情时,是很热情的。只是你不想罢了。
“你总不着家,去给别人包扎什么的,留给我的只是疲惫、可怜。上帝宽恕,让我丈夫歇会儿。坐在餐桌边假装听我说话,我说话时,你那爱尔兰人的小薄唇却越抿越紧,似乎嘴里含着什么酸东西。我母亲是母狗,我朋友粗俗。你还跟我儿子说我心胸狭窄,弗兰?你啥事都不懂,却要对我儿子说教。
“你想不想听听他妈的伤心事?我爱过你。我他妈的真心实意地爱过你,弗兰妮。可是没一件事是对的,没一件事是好的。你随心所欲,跟你妹妹走,去医院,还要跟你搞同性恋的女朋友们出去,总是出去,出去,就不想呆在你该呆的家里。即使留在家里你也只是看着我,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似乎大难要临头了。你知道那是什么鬼滋味?瞧着妻子总回头看你,偷偷地、鬼鬼祟祟地看你,就像你是个手榴弹,随时会在她的手里爆炸一般。我朝你发泄,多半是为了赶跑你脸上那种见了鬼的神情。”
我们有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罗伯特不在隔壁,不在另一层楼上,不在其他房间里,我不必设法保护他,不必压低嗓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惊叫。“你无权伤害我,博比。”我说。
“伤害你?伤害你?那你他妈的对我又怎么样呢?我圆家的时候,屋里常常是一片漆黑。我在我妻子身旁手淫,就因为她已呼呼大睡了。孩子不正眼瞧我,就因为你跟他说了那些屁话……”
“我从没说什么……”
“别他妈的打断我的话!”我靠在楼梯旁的墙上,但愿墙壁很薄,别人能听到。可他们——别人——能听到,以前就能听到,但就是不出来帮忙,让我们去吵、去打。
“一天晚上,我回到家里,我的妻儿不在了,所有东西都在,因此,他们不可能走远,于是我去找你妹妹、你母亲、你医院里和你一起上班的搞同性恋的女人。她竞有胆对我说:你一直打她,是不是?我就说:你一直跟她手淫。她妈的劈脸将门关上,给警察打了电话。叫警察!”博比将头往后一甩,哈哈大笑。我看到他太阳穴那儿的头发有了银丝。
他看上去很不错,很英俊。我无法止住颤抖。
“跟你说吧,我确实花了一点时间。你妹妹真是个难对付的婊子。不管我使用什么手段,她就是不出卖你。我操了她,所以她连电话都不愿接了,但不管怎样,她还是不出卖你。还有那个女人,她叫什么来着,那个经常在电视上露面、说话蛮横无礼的女人,我找不到她,但她手下的那些人都是草包,头脑简单。天哪,说起软弱,那个带着狗开车送你们到这里来的女人真经不起吓唬。纽约那个家伙,我一威胁说让纽约警察总署全部出动,抓他这个可怜虫,你看,就把他吓个半死。他们迟早会出卖你。”
他狠命地吸了一口香烟,脸上堆着笑。博比的笑常常很吓人。这次笑得让人恐怖,我真想扭开头。“我甚至没必要等,”他说,“我在电话上装了这个小盒子,拨叫识别器。
城里的胆小鬼都买这玩意儿,有坏蛋打电话来时它起点作用。你可以干扰电话号码,让他打不进来,幸运的是,我认识警署的一个人,他会解干扰。这盒子已安装了好长时间,弗兰妮,我没卸掉这鬼东西,还真管用。所以我来了。因为我儿子忠心耿耿。真是个好孩子。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我记下了号码,于是……他拿着香烟对着漆黑的客厅划了一圈,“我来了,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一个女人的家,这女人拥有了女人该有的东西,却又撒手不管,搞得一团糟,还他妈的要让我来收拾。”
“博比……”
“啊,他妈的,弗兰妮。别废话。我不想听你的废话。即使我好的时候,你也总像我随时会变坏似的看着我。像等着什么似的看着我。”他又笑了,“弗兰,我不想让你等待,我也不喜欢等』二一年时间再见我的孩子。”
“他不在这里。”我说。
“你以为我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不知道他在哪儿上学?我之所以等待就是因为这个,弗兰。我本可以在他给我打电话后的两天赶到这里,可我又等了一星期。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好父亲,非常好的父亲。我等着,以免毁了他这一年的学习,让他在你给他找的狗屁公立学校上完这学期。弗兰,他们都恨你跟那个老师上床,让你孩子得到特殊待遇,你难道不知道?”
“我……”
“不要再说谎。我他妈的讨厌你说谎。谎话,谎话,谎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弗兰妮,弗兰妮,弗兰,我知道你在哪儿于活,弗兰,为谁干。还知道你赚几个钱。我知道你这儿的电话号码。你有一扇后窗松了。窗板外翘,挡板又脆,花一分钟就能用玻璃刀割开拿掉。我跟你说过,说了有无数遍,弗兰,你的安全意识太差,任何动物、任何人都能进来。我的孩子在这里不安全。”
“博比,我们不回去。”
“我根本不要你回去,你这婊子。”他掐灭了香烟。“你知道此事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我那么爱你,弗兰妮·安妮。
有时多喝几杯睡着了会做梦,怪的是那些梦不是瞎编的,像写真电影,家庭电影。比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