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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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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莱克奥伊达的球队将很出色。”
  “你妈妈做得一手好炸鸡:”
  “我带了一只飞碟,想不想玩?”
  “罗伯特,你今天很没礼貌。”我最终说道。
  “我只是不想说活。”他咕哝道,然后跑回大海。
  我站起身,看他往深水里扑腾。涌动的海浪和空气使他的条纹裤成了一只漂浮的气垫,奋力与水流抗争的双肩像一对翅膀,似乎要升腾起飞去翱翔。别看他最初怕水,他,我的孩子,后来还是游得非常好。但他练游泳是为了迁爸爸高兴。三岁吋,他去了布鲁克林商业区的帆船俱乐部,像钻洞穴一样将尖尖的小脑袋钻到水下面:
  我本不该到沙滩来。对我来说,见到沙滩就是见到博比。那气息,那烈口,那沙子。我可以看到他的双肩、他将衬衫拉过头时的运动肌,看他游向大海,地平线上只留下一缕黑发。安全岗吹哨命令他回来,他不无傲慢地慢吞吞地游回来,走到安全岗亭,跟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再游出去。
  这次他们不再管他,他似乎得到了某种特许,可以不受日常安全制度的约束。罗伯特小的时候只站在水边看,背部的轮廓线笔直,略大一点后就在海边的浅水处上下扑腾。我知道,他是在等待时机,等自己有足够的勇气跟随比搏击,并肩游向不用再担心脚下有异物的深水。
  我不会游泳。从来就不会。在沙滩上只呆了几分钟皮肤就晒得发痛,我根本就没脱掉泳装外的衣服。小的时候,父母曾带我们去过科尼岛,母亲还带了一把租来的伞和一袋浴巾。可一切都是徒劳。我和格雷斯要么挤在伞阴下,要么穿着T恤衫,像白天醒来的夜间活动动物,在水边跑来跑去。我的脚背伸在伞的巨大的阴影之外,晒得很厉害,不得不涂满防晒霜,涂得像天然肤色一样雪白。博比与罗伯特从不用防晒霜。
  “我觉得我们在这里毁了一段美好的友情。”我说。
  “不会的。我们还是朋友。”
  “不是我跟你的。说不清,也许是我跟你的。但你跟罗伯特的肯定毁了。”
  迈克?赖尔顿隔着太阳镜斜了一眼,耸耸肩。他跟我一样,浑身红得发亮。小时候我们称晒得这样黑的皮肤叫爱尔兰人黑皮。“如果有人约你母亲出去,你会怎么想?”他问。
  我笑了。“很难想象有人会约我母亲出去。”我说。
  “问题就在这儿。”迈克说,“我有时想,天下最怪的事就是我们在自己家里长大,把父母看成完全没有性却又要求我们了解如何进行性交往的动物。”
  “我父母是完全没有性的动物。”
  “也许你心里这么想。我们都这么想。我父母星期天常让我们做九点钟的弥撒,他们则做十一点的。直到二十三岁我才弄明白为什么只要我们中有一人睡懒觉,做晚一点的弥撒,他们就会狠揍我们。”
  “我肯定你母亲只想多睡会儿觉。”
  “不。我有天问过她。她说,哦,快长大吧,迈克,你有六个兄弟姐妹。”
  说起来那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至少罗伯特是这么看的。他似乎一瞬间就明白,化学反应般明白,赖尔顿先生已从朋友变成了威胁。在游乐活动后我们第一次一起跑步时,我自己也有这样的化学反应。两人的呼吸声都变了样,尤其在两人赤裸的手臂偶尔相碰时更是这样。如此过了十多次后,我们又悄悄回到满是尘土的自己的一侧跑道上。
  尽管辛迪一遍又一遍地那么说,我对迈克?赖尔顿仍没动心,对他没那种念头。在急诊室与我同班的那个漂亮的、伶牙俐齿的黑人护士克拉丽斯?布莱辛,看到英俊但断了骨或有枪伤的男人时,常会这么说。我记得有一次博比来,让我在一些银行文件上签字,克拉丽斯正好在前台值班。没有人告诉她这个黑乎乎、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家伙是谁,她就说:“很有吸引力。”“有吸引力,但很危险。”我觉得这就是我对男人的鉴赏力:有吸引力但很危险。在我认识的人里头迈克?赖尔顿是最不危险的人。我每次都心想,嗨,弗兰,他不是你欣赏的那种人,我必须提醒自己,我喜欢的是那种会给我留下痕迹的人。
  有天放学后,罗伯特说:“本尼问我,赖尔顿先生是不是你的情人。”
  “哦,是吗?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没有情人。”
  第二个星期,迈克带我们出去吃了比萨饼,看了一场适宜在家长指导下观看的电影。有个星期六,我们去打了保龄球,然后在超市后面一家煤渣砖墙饭店吃了中国餐,很好吃。罗伯特刻意要用筷子,迈克用叉子。迈克读了他签饼里的话:“与两位真心喜欢的人同饮,其乐无穷。”“看看我的。”罗伯特说。他眯着眼睛看,饭店里灯光比较暗,里面悬挂着红色金色相间的纸灯笼及瓶上有盘龙的中国产啤酒标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罗伯特不无指责地读道。“对,不错,”迈克说,“我看那正是我们在这里所要注意的,足下。”
  “我不喜欢炸米饭,”罗伯特说,“炸米饭不是正宗的中国饭。”
  “吃水饺吧。”我说。
  “随便,”迈克说着用叉子将炸米饭往嘴里送。你不得不敬佩他的耐心。
  三月初,微风习习?天气转暖,卡斯特罗先生带着本尼和罗伯特去南面的一个赛场看回力球赛,那儿离莱克普拉塔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迈克带我到拉卡塔一家叫“帆船”
  的餐馆吃饭,那里除了酒,一切都在桌上烧着吃:我开始用新的眼光看他,手背上淡色的汗毛,头顶上的头发从眼角开始向头顶缩进一英寸,还有衬衫的鸡心领,那里是他的喉咙与胸脯相接的地方一这是我们第四次外出,罗伯特晚上不回家,我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我有点怕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膝盖与他的膝盖在桌下相碰。
  “可以问问你离婚的事吗?”等烧着吃的樱桃送到我们面前时,迈克说。
  “非得问这个吗?”
  “罗伯特好像觉得你和他父亲会言归于好的。”
  “他说了吗?”
  “没明确说。他好像觉得你们不会在这儿久留,会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我看这说明他相信你们会言归于好。”
  “孩子们不都这么想吗?”
  “多数这么想。有时事实也是如此。”
  “就我的情况而言,不会如此。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了必要,我原以为我会尽量完善自己,将事情办好?我以为只要人好、文静、漂亮、甜美,或只要糊涂一点,情况就会好转的。其实我错了。”
  “从现有情况看,我认为你是相当完美的。”
  “别那样说?正是那个‘完美’才把一切都搞糟了:那些不愿留下而出走的人就是因为不完美,就是因为她们以为事情本该是完美的。就说我妹妹吧。她与一个又一个已婚男人混,还要让自己相信这都是因为她要竭力弄明白这、弄明白那,或其他事情。其实只要她遇上一个爱她的好男人,她就会成家。有人人品好但不聪明,有人很聪明但不够英俊等等。虽然我们都成了家,其实没人真想成家。
  迈克低头看手,最后说:“对不起。”
  “上帝,”我说,“我怎么这么大发议论?”
  “是我说了你完美。’’
  “哦,那倒是。”我说,于是我们两人都笑了,然后一起低头看桌子。桌上有张账单,像个便条,似乎只要我拿它,上面就不会是潦草的缩写菜单和数量,而是几句话,是警示:弗兰?贝尼代托,弗兰?弗林,贝思?克伦肖,小管你是谁,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究竟为什么要做你现在正在做的事?你出了油锅进了火炉,你不是单身一人,你条件还不成熟,你不会有兴趣的,你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你,你不是你眼中的你,你不是。
  我看了看他的手,忍不住要看。这双手很大,指关节大如门球的球。我不知道假如我问他有没有打过女人他会说什么。其实不用问。每当博比?贝尼代托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时,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变得莫名地温柔、湿润、热情,而这也正是招致他扭我胳膊、扇我巴掌的部分原因。二十岁的女孩对危险没什么预感,当时我被危险所引诱,而当时的危险是怕警察撞上我将牛仔裤脱落在脚踝上的窘相。我看着桌对面的迈克?赖尔顿,他从褐色皮夹里拿出信用卡,他也许是我遇到的最安全的男人,那正是他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帕蒂?班克罗夫特常说她丈夫是个两面人,一面温和慈祥,另一面像青面獠牙的魔鬼。但博比既是个善人又是个恶魔。我们年轻时,假如有人问我是否认为他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一定会说:不会的,上帝,你是不是疯了?可我内心清楚,这哪里是会不会,而是一种必然。
  “你看起来有点疲劳。”迈克说。
  “对。”
  辛迪喜欢给我上课,说如今的幽会与二十年前我们的幽会如何不同,只是她的信息大多来自日间的脱门秀节目,和晚上上门推销雅芳化妆品时从单身母亲隐晦的话中捡来的。她老说现在的男人期望你初次幽会时就主动推销你自己,辛迪仍说“推销”这个词,似乎性也可买卖。不过,问题不在这里,而在成年人幽会时可做的事很少。去酒吧跳舞显得有点傻,而能在角落里来个法国式热吻的那种周六晚会又没有了。我们离开“帆船”时,穿着破旧晚礼服的店主摇头摆尾咧嘴笑着说欢迎我们再次光临。于是,我意识到馆子里就我与迈克?赖尔顿两个顾客。
  “第二次爱情更动人。”辛迪常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的?”
  “唉,别这么敏感,”她说,“你以为有几个单身男人对性真感兴趣?”
  “我对性关系没兴趣。”我说。
  “哦,请别。”辛迪说。
  “请进。”我们来到迈克住处时他说。他的住处在靠近市区的公寓群。我们进了屋,来到客厅。客厅里的一张长沙发和配套的情侣沙发摆设得完全跟家具店里一样。他说:“请留下吧。”我不习惯听男人请求,说什么“请”,以及之后腼腆得像孩子似的说声“谢谢”,我讨厌这些。但我照办了,也许只想证明自己仍能爱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一个好男人,一个你给他难堪,他却看着自己的手、而不用它对付我的男人。我走进卧室,听着解拉链和鞋子落地的声音,似乎像收音机里的哑剧似的,有声无画面。我努力留下,也做到了,只是像被酒和黑暗麻木了,我发呆了。我注视着自己在做的事,想象着我微隆的臀部上面的背的曲线,看着他的手指摸到我体毛下面剖腹产的刀疤。他不停地轻轻呼唤我的名字,声音那么温柔,让人麻醉:贝思,贝思,贝思,贝思,我未了还是应了声“嗯”,也许是这声“嗯”让我睁开了眼,猛然记起我上次与另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的情景,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就跟在这张铺着辫结床垫、黑木靠板的陌生床上发生的一样。好像找来了一个鬼,趴在我上面,用膝盖撑开我的膝盖,整个上身的重量压得我动弹不得。他的胸脯坚硬,长着浓密的黑毛。喉头发出的沙哑轻呼声像刀扎在我的喉咙:“快,快。”整个身子像一把刀子扎入我体内,将火和加拿大威士忌呼在我一侧的脸上,坚硬的下巴像石头一样扎入我的脸颊。
  “贝思。”迈克?赖尔顿又在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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