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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张居正·水龙吟-第59章

小说: 张居正·水龙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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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么有钱?”    
    “卑职其实是穷光蛋。”    
    “那这一万两银票怎么来的?”    
    “赌来的。”    
    “赌来的?”王国光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不认识金学曾似的,把他周身仔细打量一遍,又问道,“你赌什么?”    
    “蟋蟀。”    
    “啊,你去了促织街?”    
    “是的。昨夜里卑职进了秋魁府,与称霸京城的促织王毕愣子一局定输赢,赢回了这张一万两的银票。”


第四部分:黑寡妇勇斗金翅王 毕大爷败走秋魁府命官参赌为国分忧(2)

    王国光虽不玩促织,但知道毕愣子的名声如雷贯耳,不免又惊问道:    
    “你能赢过他?”    
    金学曾一副不屑的神气,回道:“毕愣子不过尔尔,赢他又有何难?”    
    “我看你小子就有吹大牛的毛病。”王国光怎么都不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九品观政有如此能耐。便又训斥道,“你说实话,这张银票从何而来?”    
    “王部堂不必光火,这张银票的确是金学曾从毕愣子手上赢回来的。”一直专注听着谈话的张居正,这时笑吟吟地插话了,“不过,你金学曾还是说了假话。”    
    金学曾愕然回答:“回首辅大人,卑职从未说过假话。”    
    “你方才对部堂大人说你是一个穷光蛋,这就是一句假话。”    
    “卑职真的很穷,在京城里赁屋居住,行囊里大概还有三五两银子。“    
    “果真如此吗?那你昨晚上三千两银票的赌资从何而来?”    
    张居正这么一问,金学曾心下一格登,暗想:方才首辅追查杨用成拉了一车泰山石敢当来京城送礼,如今又查问卑职的三千两银子,怎么这些刚刚发生的细微末节之事他都知道?常听人说京城东厂特务横行,大小臣工所作所为尽在控制之中,看来此言不虚。亦可证明这位新任首辅事必躬亲作风凌厉。好在金学曾并未做什么亏心事,所以神情泰然,恭敬答道:    
    “回首辅大人,卑职的那三千两银票是假的?”    
    “假的?”    
    “是的,”金学曾说着,又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张居正,说,“请首辅过目。”    
    张居正拿起两张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未看出破绽来,他又递给王国光,王部堂看了也分不出真假。    
    金学曾瞅着两位大人,不无得意地说:“就这么看,一般外人很难看出破绽,这是加厚楮皮纸,须得剥开,中间藏有密押。兑银之时,朝奉就会发现。只要不兑银,拿到外面便可诳人。”    
    “这张假银票也是你制做的?”王国光问。    
    “非也,”金学曾神秘地摇摇头,答道,“如今京城里头,作伪高手大有人在,先是制假古董,什么夏鼎商彝,秦戈汉镜,弄出来几可乱真。然后寻那些附庸风雅的冤大头卖出去,赚大把的银子。发展到后来,这些人什么赝品都作,上至诰命券书印信关防,下至婚书契约凡有用之凭据,几乎无一不具。卑职的这张假银票,就是花一吊钱请他们制做的。”    
    金学曾所言,两位大臣闻所未闻,王国光叹道:“没想到世道如此之乱。”    
    金学曾昨日去秋魁府参赌,本是东厂“刮刀脸”侦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后告知游七,游七再回家告诉张居正的。张居正出于好奇,趁来户部会揖,便想找来这个金学曾一问。如今此事既已挑明,张居正便想刨根问底探个明白,于是又问:    
    “你弄了一张假银票,设若输了,毕愣子兑不出银子,你岂能活命?”    
    “卑职参赌之前,已连去秋魁府看了几场,把毕愣子的那只金翅大将军琢磨透了,料定卑职饲养的黑寡妇必胜无疑。”    
    “你如何深谙此道?”    
    “卑职是浙江人,自南宋贾似道好玩促织形成风气,整个浙江便代有高手。卑职识养促织实乃家传。”    
    “官员参赌理当治罪,这一点你难道不懂?”    
    “卑职知道。但卑职此举,实不得已而为之。”    
    “此话怎讲,难道还有人逼着你?”    
    “不是有人逼我,是卑职看到国库耗竭,想通过此举,为户部解决危艰略献芹心。”    
    “一万两银子又能解决什么大问题?”王国光叹道。    
    “目下财政形势,依卑职来看仍十分严峻。各省夏课尚未解银入京,而九边近六十万将士衣甲换季,江淮几处治理工程,广西四川等地剿匪都得花大把大把的银子。纵是夏课全部足额征收,也是入不敷出。所以,卑职冒昧推断,下月京职官员月俸,恐怕仍得以胡椒苏木折给。鉴于童立本事件的发生,虽有人寻衅闹事,但亦说明折俸施行尚有可完善之处。所以,卑职斗胆再给两位大人建议,下月折俸,可否令在京各衙门认真核查,对本署官员确有困难者,月俸仍给银钞。卑职弄来这一万两银子,或许于此可派上用场。”    
    金学曾一早上来到部衙求见王国光,原就为了提出以上建议。这虽是一件小事却也关乎全局,难为金学曾如此有心并依靠一己之力筹谋在先。两位大臣听了很受感动,张居正问王国光:    
    “王大人,金学曾建议如何?”    
    王国光答:“此情之下,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张居正坐得久了,这时想起身松松筋骨,他缓缓踱步到金学曾跟前,指着他官袍上的大豁口说:    
    “你现在赶快回家,把这身衣服换换。”


第四部分:黑寡妇勇斗金翅王 毕大爷败走秋魁府卜玄机近侍先探路(1)

    这天下午,李铁嘴测字馆门前,一前一后落下了两乘小轿。前一乘轿子里走下母子两人,后一乘轿里走下来的是一个福福气气的老头儿。此时,这条横街上人来人往,挑剃头担子的、扛磨刀凳儿的、耍猴戏的、卖新鲜桂花的,各色小商贩都在沿街叫卖。从轿上下来的孩子,看到这些感到很新鲜。他们的华丽衣着,也引起了街上人的注意,有些卖小吃食的便围过来:    
    “豆糕儿嘞,香喷喷热烘烘落口爽的豆糕儿嘞,一个铜板卖两筒。”    
    “糖葫芦,糖葫芦,一个铜板一串,不甜不要钱。”    
    小孩子看着眼馋,望着端庄的少妇说:“娘,糖葫芦是啥?”    
    妇人答:“糖葫芦就是糖葫芦,甜果子。”    
    “咱想吃一串。”小孩子央求。    
    “这哪儿成。”妇人摇头不肯,“脏着的,吃了会拉肚子。”    
    这句话一出口,卖糖葫芦的老汉听了可不依,凑近来嚷着说:“你这位夫人说话可不中听,不买就不买,凭啥说咱脏?”    
    妇人瞄了那老汉一眼,没好气地说:“瞧瞧你那指甲缝儿里,尽是些黑泥,还说不脏?”    
    “哟,这就叫脏?”老汉仿佛遇到怪物似的,“连点泥都算脏,那你只有住到皇城里去,御膳房里做出来的东西,才说得上干净。”    
    “去去去,不要在这里唣了。”胖老头儿挥手把老汉赶开,躬身对小孩子谦恭地说,“少家,咱们还是进测字馆吧。”    
    小孩子点点头,望着走开的卖糖葫芦的老汉,吞了一口口水,随着妇人走进了李铁嘴测字馆。街上的人,只觉得这三个人行为举止不一般,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三个人是李太后、小皇上和冯保。    
    他们为何乔装打扮出现在测字馆门前,说起来有一段故事。    
    那日为小皇上今秋经筵事,李太后命冯保约见张居正。会见后,冯保回到乾清宫向李太后禀报情况。李太后毕竟是女人,凡事相信神灵在上。张居正提出的选择吉日的建议,深合她意。因此放下别的不谈,单问这个:    
    “张先生说,出经筵要择吉日?”    
    “是。”冯保答。    
    “他说该找谁来选呀。”    
    “启禀太后,张先生没说。”    
    “那该找谁呢?找钦天监?”    
    “钦天监的人恐怕靠不住,”冯保小心提议道,“这事儿,恐怕得找个世外高人。”    
    李太后浅浅一笑,说:“咱也知道该找个世外高人,可是这种人,不是你想找就找得到的。”    
    冯保顺着李太后的话答道:“是啊,高人真的难找。不过,奴才听说京城里有个李铁嘴,测字很有些本事。”    
    “测字?这里头也有神灵?”    
    “有,你给他报个字儿,他就可以把你的吉凶祸福剖析得清清楚楚。”    
    “还有这样的人。”李太后顿时就动了心,吩咐道,“明儿你就去找他试试,把邱公公也带上,两人一道儿去。”    
    “奴才遵旨,”冯保睃了一眼邱公公,心里头有点不愉快,但脸上看不出来,他接着说,“请太后定个字儿。”    
    “让咱定个字儿?也好,”李太后看着冯保木桩似的站在那儿,就说道,“就定个立字儿吧。”    
    第二天,冯保约了邱得用,两人换了便装乘小轿来到棋盘街旁的这条横街,找到李铁嘴测字馆。坐下来也不用什么寒暄,李铁嘴劈头就问:“两位客官,想必是听了我李铁嘴的大名,特意前来问事儿的?”    
    “是呀,”冯保觉得这李铁嘴太自负,但瞧他鹤发童颜着实有几分仙气,也免不了恭维,“你这测字馆是老字号了。”    
    “这个当然,招牌越老信誉越高,客官你要问什么?”    
    “问……”冯保略一思虑,说,“问吉祥。”    
    “好,那你报个字儿。”    
    “立,站立的立。”    
    “立,一点一横一点一撇又一横,”李铁嘴嘴里唠叨着,起身走到正墙上贴着的仓颉像前,缓缓捋着一把白白的山羊胡子,沉思有顷,又回转身来问冯保,“客官,您是干啥的?”    
    “你猜猜?”冯保反问。    
    “老夫可以断定,你不是一般的人。”    
    冯保一惊,与邱得用对望了一眼。随即又问:“何以见得?”    
    “你问立字儿,这位客官,”李铁嘴指了指邱得用,“他坐在你的左首,立字左边有个人,合起来是位字,你是个有位子的人。”    
    “他有个啥位子?”邱得用开口问了一句。    
    李铁嘴一笑,说:“立字旁的人开口说话,人言为信,这位子同信字有关。大户人家里头,上传下达者为信,坐这位子里的人,是管家。若论到朝廷,与信字儿有关的衙门,外有通政司,内有司礼监。这位老先生坐在啥位子,老朽不知道,也不敢猜。”    
    李铁嘴嘴上虽这么说,但瞧他的神气,却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肯把玄机说破。冯保已是惊得合不拢嘴,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端起茶盅来,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茶。    
    “这位客官,老朽所言不妄吧?”李铁嘴问。    
    “咱干的是管家的事儿,这一点你说对了。”冯保唯恐李铁嘴还往下说,连忙指着邱得用说,“现在,轮到李先生给他测了。”    
    “你测个啥字儿?”李铁嘴转向邱得用。


第四部分:黑寡妇勇斗金翅王 毕大爷败走秋魁府卜玄机近侍先探路(2)

    “同他一样,也是个立字儿。”    
    邱得用说这话时,正碰上小厮提着铫子上来给他的茶盅续水。李铁嘴一看就立即变了脸色,反剪着双手,一字不语。    
    “怎么了?”邱得用担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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