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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张居正·水龙吟-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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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为秋虫判疆土。    
    昨夜寻声向秋圃,    
    金翅麻头合虫谱。    
    蹲踞盆中势虎,    
    未许他虫跳梁侮。    
    作势登场势逾怒,    
    双须立似旌旗竖。    
    积怒不动目相拒,    
    一阵一阵骤风雨。    
    战胜长鸣鸣以股,    
    主人夺采盆安堵。    
    保抱小虫歌大武,    
    指盆笑谓将军府。    
    嘤嘤跃跃何比数,    
    饮之食之气则鼓。    
    有雄杰然起行伍,    
    心有主人目无虏,    
    斗场四塞主寰宇。    
    隆庆之后,京城斗促织盛况虽不及前朝,但每当七八月间,依然是赌门大开,满城如狂。而庙前街则是京城斗促织最为集中之处,小小一条街,家挨家户挨户皆是促织斗场。因此,久而久之,人们倒忘了庙前街的本名,而直呼曰促织街。    
    这天晚上酉戌之交,促织街上华灯璀璨人潮如涌。街上三十多家斗促织场,每一家都满囤囤的尽是人,其中最大的一家斗促织场,叫“秋魁府”。入门即是照壁,绕过照壁再入一道门便是一间五楹大厅,是促织主斗场,正中摆一矮脚红木条桌,三把椅子,主斗双方主人打对面而坐,正中坐着的是店中牙郎,担当仲裁的角色。四周摆了许多长条凳儿,由里及外一层高过一层,这都是为观众预备的。两庑靠里,以及楼上还有许多分隔的雅间,这是为那有身份的人备下的。他们既可以在此饮酒作乐,也可以互斗促织,如果主厅里的促织大战开始,他们更会参加下注。须知所有进促织场的人,都是携带了银钱前来赶场的赌客。如果说促织街其余各家的赌客多半都是市井小民,那么这秋魁府则是一掷千金的豪赌之所。曾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但更多的人在这里得到的却是倾家荡产的悲惨下场。    
    今晚在秋魁府里摆擂台的,是一个名叫毕愣子的人,他的绰号叫“促织王”。单听这绰号,就知道他在此一道中的名气。毕愣子世代居住京师,从小顽皮泼野,读了三年私塾,连个《百家姓》都背不全,可是掏鸟窝抓蜻蜓训狗儿逮耗子,他样样都是能手。打从九岁上玩起了促织就一发而不可收,干脆逃了学堂一心鼓捣这虫子,父母奈何不得只得由他。毕愣子十五岁上,就提了秸笼竹筒蟋蟀盆子来这促织街上搦战,虽是小打小闹,却也赢多输少。此后又经过十几年历练,他终于混出个“促织王”的头衔,偌大京师,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得过他。就凭着这宗本领,他居然也积攒起万贯家财,成了人人敬畏的毕大爷。    
    不觉酉时已尽,秋魁府中灯火亮炽人头攒动。只是大厅里红木桌旁的三把椅子却还空着。皆因毕愣子在这里摆擂,已是一连赢了十二场。京师内外许多不信邪的高手都无一幸免败下阵来,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进了毕愣子的口袋,如今已无人敢来应战了。店里的牙郎恐冷了场,站在红木桌前上着鼻子大声喊道:    
    “席前各位先生相公,毕大爷说了,凡今夜里应战之人,一律皆有让头。你道如何一个让法?只要你这位爷驯出的虫王能咬伤他的金翅大将军,哪怕只是掉了腿儿折了翅儿损了牙口,这其中任何一样出现,即便阁下的宝虫战死殉了身子,也算他毕大爷输了,你就能拿到毕大爷的一千两彩银。大家伙儿说说,这让头大不大?”    
    “大!”    
    “毕大爷有没有量?”    
    “有!”    
    众赌客一齐吼起,声如轰雷。牙郎又撺掇着高喊:    
    “哪位爷出来应战?”    
    大厅里鸦雀无声。凳儿上坐着的人都知道毕愣子的盖世绝技,谁肯上这个当。


第四部分:黑寡妇勇斗金翅王 毕大爷败走秋魁府黑寡妇勇斗金翅王(2)

    牙郎见无人吱声,跑进厅右第一间雅室,“促织王”毕愣子就呆在里面。须臾间牙郎又出来,兀自高喊:    
    “小的请示了毕大爷,把采头加大,一千二百两,哪位爷应战?”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但仍没有人应声。牙郎一急,鼻子更了,只听他加码喊道:    
    “一千五百两。”    
    仍无人搭理。    
    “一千八百两。”    
    ……    
    “一千九百两!”    
    ……    
    “二——千——两!!!”    
    牙郎不断抬高赌码,人群中开始骚动。这些赌客本都是为钱而来,耳听这大一笔财喜,能有谁不动心?一时间,只见眼冒绿火者有之,颊泛红潮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摩拳擦掌者亦有之。激动归激动,终是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偏是牙郎伶嘴俐牙,撩拨得人心中发庠:    
    “各位爷们,毕大爷的那几头战虫,你们早都见识过了,未必就真的是天下无敌?你们都将自己的竹筒儿秸笼子绣花提篓仔细瞧瞧,说不定里面就有一位孙大圣能赢得这二千两银子。白花花的两千两现银哪,我的爷们!”    
    牙郎喊得口干舌燥,不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是没有人应战。牙郎正自泄气站在一厢揉他的鼻子,忽然从人缝儿里钻出个人来,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白白净净,清清瘦瘦,穿着一件细葛布的元青圆领直裰,头上戴着东坡巾,整个穿戴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落第秀才。只见他手上提着一只二寸来高的楠竹筒,筒口上塞着些蒲草,不慌不忙踱到红木桌前,问牙郎:“你说是二千两?”    
    “对,二千两!”牙郎口上虽答得坚决,一双绿豆眼却在来人身上睃来睃去。须知敢来这里叫阵的,都是京城里的富家浮浪子弟。可眼前这个人一副穷酸相,他免不了狐疑问道,“你来挑战咱毕大爷?”    
    “是。”来人提起竹筒晃了晃,又说,“你去跟毕大爷讲,二千两太少。”    
    此语一出,全场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眼光都射向这位“落第秀才”,众人无不纳闷: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穷措大,敢跑到这里来打诳。    
    牙郎也是站在原地不挪步,盯着来人说道:“客官,小的提醒你,赌场无戏言,赌资对等,毕大爷出多少,你就得出多少。”    
    “少嗦,去跟毕大爷讲。”应战者口气也很硬。    
    牙郎“嗯”了一声,刚刚转身却见东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只见他冬瓜身材南瓜脸,狐狸眼睛猪肚腮,手中摇着一柄尺五大折扇,一摇一晃走过来。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促织王”毕愣子。他是听到了牙郎与来客的对话才走出门的。他一出门,立刻引来大厅里一阵喧哗,众赌客都鼓掌向他致意,他踌躇满志地朝赌客们挥挥手算是还礼,然后收了折扇,朝来客一拱手,貌似谦恭内实倨傲地问:    
    “在下姓毕,请问客官贵姓?”    
    “姓金。”来客拱手还了一礼。    
    “如何称呼?”    
    “就叫我金秀才好了。”    
    毕愣子点点头,又摇起折扇问道:“阁下嫌彩头小了?”    
    “是的。”    
    “你想加到多少?”    
    “加一千两。”    
    “三千两。”毕愣子眼光一闪,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挑上眉尖,他嗖地一声又收了折扇朝手心一捣,喊道,“拿银票上来。”    
    “好咧。”    
    只听得他手下一个小厮答应,旋即把一张三千两的银票交到牙郎手中。金秀才哪肯示弱,也从袖里摸出一张银票给了牙郎。    
    牙郎把毕愣子的银票收拾好,却把金秀才的银票打开,正面反面倒过来翻过去看了半天,金秀才斜睨着他,不满地问:    
    “看出假了?”    
    牙郎赔笑说:“没有没有,初次打交道总得小心。”    
    “宝祥号的,见票即兑,假不了!”金秀才淡淡地说,接着掉头问毕愣子,“请教毕大爷,如何一个玩法?”    
    “按规矩三局定胜负。”    
    “是三头虫还是一头虫?”    
    “三头亦可,一头也可,这由咱俩商定。”    
    “那就请毕大爷定下。”    
    “哪有这道理,阁下你来攻擂,理当由你来定。不然,这些观战的爷们,就会笑话咱欺负人。”    
    毕愣子志在必得,所以显得宽宏大量。金秀才笑一笑,望了望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厅,说道:“毕大爷既然谦逊,在下就得罪了,一局定输赢如何?”    
    毕愣子正中下怀,因为他的那只金翅大将军所向无敌,七月以来已连赢过五场,为他赚了上万两银子回来。如今已歇了三天,正是养精蓄锐等着痛快淋漓搏杀一场。于是道了一声“好”,让人给他提上那只精致的秸笼。两人就在红木桌两头落坐了。    
    牙郎主持,两人交换竹筒秸笼互看各自的战将。


第四部分:黑寡妇勇斗金翅王 毕大爷败走秋魁府毕大爷败走秋魁府(1)

    促织既为虫戏,这里头也有许多学问,单说促织种类,从颜色来分,就有红紫头、黄麻头、青黄头、白麻头、淡黄麻头、红麻头、青金麻头、紫麻头、栗麻头、柏叶麻头、黑麻头、半红麻头、乌麻头等数十种之多。其中青为上,黄次之,赤次之,黑又次之,白为下。金秀才接过牙郎递上的毕愣子的秸笼,透过草隙朝里一看,筒底细沙上蹲着一头战虫,身子如蟹壳青,头圆牙大,腿长项宽,红钳赤爪,金翅燥毛。只见它困在里头焦躁不安,辗转腾挪,恨不能一头撞破笼壁。不由得心里头啧啧称叹:“果真是一副王者相,喊它金翅大将军还是亏了,应称它为金翅虎!”再说毕愣子接过金秀才的竹筒儿一看,里面的一只促织身黑如墨,屈腿卧着,埋首如老狐,惟一谈得上品相的是它的如同浇过油的一颗大方头。毕愣子心下忖道:“这虫儿只是个中品,且还懒洋洋不在状态,若上起阵来,不消三两下,就会被金翅大将军撕个稀烂。”心中有了底,他决定卖个人情,把眼前这个想占便宜的书生戏弄一番。他退还竹筒时,一双狐狸眼睛眨个不停,讥笑着问:    
    “这虫儿叫啥?”    
    “黑寡妇。”    
    “名儿俗,”毕愣子心里头咕哝,接着说,“金先生,你这只虫儿在筒里闷养得久了,似乎沾了太多的潮气。”    
    金秀才看出毕愣子的轻蔑,取笑道:“是啊,这是只雌虫,待字闺中,看样子在怀春。”    
    “金先生会说笑话,金翅大将军你已看过,有何评价?”    
    “的确一头好虫,活像猛张飞。”    
    “既是这样,你不是白白送银子么?”    
    金秀才瞟了毕愣子一眼,说道:“赌场无戏言,银票既已交出,就决无反悔之理。”    
    毕愣子顿觉这位白面书生还有几分豪气,于是答道:“好,金先生是痛快人,我毕某索性把采头加到一万两,怎么样?”    
    “一万两?”金秀才一愣,红着脸说道,“对不起,在下今日只带了三千两来。”    
    毕愣子笑道:“金先生误会了咱的意思,你的三千两不变,咱这头加到一万两。咱若是赢了,就拿你的三千两,你若赢了,就拿走一万两。”    
    “这样不公平吧?”    
    “就冲你金先生这等勇气,咱毕某认了。”    
    金秀才眉宇间溢出惊喜,抱拳一揖说:“恭敬不如从命,金某这厢领情了。”    
    两人刚把条件谈妥,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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