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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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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孚恩审曾国藩的那夜,正巧李三当值。李三知道李文安平素与曾国藩交厚。    
    第二天换班,李三家也不回,便径直来到李府,也不用人问,就把陈孚恩夜打曾国藩的事向李文安讲了一遍,李鸿章恰巧也在座。    
    李文安知道陈孚恩的底细,听了李三的叙述,虽也对曾国藩的遭遇有些气愤,但不敢吭一声,仍然到刑部当值办事,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心高气傲的李鸿章却在当天联络了四十八名老少翰林,联名给咸丰帝上了道“参协办大学士、刑部尚书陈孚恩擅审钦犯”的折子。恳请皇上按大清律例,严惩违制官员陈孚恩。    
    按大清律例,凡朝廷钦犯,非皇上有特旨大臣不得擅自审理。自大清开国以来,无人敢违制。    
    陈孚恩的这个把柄,被李鸿章等人抓个正着。    
    这时,武英殿大学士潘世恩“年老体弱不胜繁剧请求致仕”的折子也一并递到咸丰帝的手中,更让咸丰帝感到心慌气短的是,兵部尚书保昌,这时偏偏因病不能理事。    
    咸丰帝眼望着一尺多高的折子和广西发来的告急文书,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苦苦思考对策。道光帝传给他的明明是人人争抢的皇位,可他越来越感到是只刺猬。    
    他让当值太监把协办以上大学士及杜受田传过来议事。但潘世恩与陈孚恩免传。


第五部分 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第94节 势利小人,不足以谋

    大学士们鱼贯而入,侍讲学士杜受田也气昂昂地夹在其中走进来。    
    礼毕,咸丰帝首先讲话:“穆彰阿啊,你是先皇的首辅军机。潘世恩恳请致仕,折子已上了三天。广西的匪是越剿越多,偏偏兵部尚书保昌又病成这个样子。四十八名汉学士参劾陈孚恩擅审大臣,陈孚恩可是你保举上来的。你给朕说说,朕应该怎么办呢?咱大清国就好比当街的铺子,每天都得开门迎客呀!”咸丰帝恨不能把话一气说完。    
    穆彰阿略想了想,跨前一步奏道:“启禀皇上,奴才以为,潘世恩以八十高龄尚当值大学士,糊涂不糊涂且不必说,每日的上、下朝就苦了他了。奴才以为,潘世恩入仕以来虽历四朝,并无显赫的政绩,武英殿大学士的位置他早该让出。请皇上明察。”    
    没待咸丰帝讲话,杜受田早跨出一步道:“禀皇上,臣以为穆中堂的话有失公允。潘中堂身为上书房总师傅、武英殿大学士,学贯古今,道德绝伦。虽届耋耋之年,仍能一心一意为国家办事。这样的功勋老臣,怎么能说早就该让出大学士的位置呢?”    
    文庆这时也道:“禀皇上,臣以为潘中堂不仅是皇上的师傅,还是先皇的师傅,这样的老臣,当朝找不出第二个。何况潘中堂久历军机,从不争权夺位,功名利禄,全凭上头定夺。皇上对潘中堂,该挽留才是。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低头想了想,又问:“穆彰阿呀,陈孚恩这件事怎么处理啊?”    
    穆彰阿冷静地答:“回皇上话,陈孚恩擅审人犯固然不对,但奴才以为,陈中堂也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皇上想啊,人犯曾国藩既已被摘去顶戴,押进刑部大牢,那曾国藩就不再是什么大臣。——虽然曾国藩是奴才的门生弟子,但奴才也不敢偏袒。陈孚恩身为刑部尚书,职分所在,理应对关押的人犯进行审讯,这并无不妥之处。奴才以为,陈孚恩此举,正是他忠贞体国之处,无罪却有功。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沉吟不语。    
    文庆道:“禀皇上,对陈孚恩擅审大臣这件事,奴才有几句话要说。”    
    咸丰帝道:“文庆,你只管讲就是。”    
    文庆道:“谢皇上。奴才以为,礼部侍郎曾国藩虽被皇上摘去顶戴,但皇上却并没有明谕革职。也就是说,皇上也只是一时气忿,惩戒一下曾国藩,并不是要将他真地革职拿问。何况,曾国藩也只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罪不至革职。这一点,皇上心里比奴才清楚。按我大清官制,三品以上大员犯罪,须由皇上下特旨指定专人审理。奴才以为,皇上未下旨之时,陈孚恩根本无权审理。陈孚恩也根本不是什么忠贞体国,而是蔑视国法,蔑视皇上,罪大恶极,罪不可恕!请皇上明察。”    
    恭亲王奕这时道:“皇上,文中堂说的极是,陈孚恩的确有罪,四十八位翰林参的有理。——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先把曾国藩放出刑部大牢。当朝二品大员关进刑部不闻不问,不仅违制,也与体例不合,陈孚恩应当问罪。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忽然问杜受田:“杜师傅,你说呢?”    
    咸丰帝有意不称杜受田的官衔,而称师傅,这就明显地拉近了一步。    
    杜受田诚惶诚恐地跨前道:“禀皇上,臣以为,曾国藩该不该问罪,暂先别论,陈孚恩却的的确确做得不妥!不知这陈孚恩仗着谁的势力,敢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老臣已气愤了一天,今日方一吐为快!”矛头直指穆彰阿。    
    穆彰阿忍无可忍,忿然道:“杜受田,你才入军机几天,还仅仅是个四品的侍讲学士,就敢指摘朝廷大臣!你不要仗着做了几天上书房的师傅,就这般张狂!——你要知道,我大清开国至今,做过上书房师傅的何止千万,你又算个什么!”    
    杜受田被说得脸白一阵红一阵,半天作声不得。    
    咸丰帝看不过,道:“穆彰阿,你不得在朕的面前呵斥大臣!”    
    穆彰阿跪下道:“奴才一时气忿,请皇上恕罪。”    
    咸丰帝见各执一词,议不出什么结果,只好道:“都下去吧,容朕想一想。”    
    众王、大臣谢恩退出。    
    走出殿外,穆彰阿冲着杜受田等人的背影呸的吐了一口,道:“势利小人,不足以谋!”    
    王、大臣们都没表态。杜受田权当没有听见,自顾悠悠而去。    
    大臣们走后,咸丰帝把一等御前侍卫肃顺召进书房。肃顺现在是正三品职衔,是协办大学士、内务府大臣文庆的属下。    
    肃顺走进书房,先抢前一步给咸丰帝磕了请安头,便垂手侍立在一边,等着咸丰帝发问。咸丰帝和肃顺较杜受田还近一层,一则两人年纪相仿,一则肃顺近几年,一直跟着咸丰帝。从感情上讲,咸丰帝比较愿意接近肃顺,和肃顺讲话也比较少顾忌。    
    咸丰帝把几份久议不决的折子递给肃顺,道:“肃顺哪,这是几个题目,朕今天就考考你。交不上答卷,朕可要治你的罪,你可要用心回答。”    
    肃顺把几份折子一气儿看完,道:“这都是皇上的事,奴才可不敢妄言。请皇上去考别人吧,奴才不敢答。”说着把折子双手递给咸丰帝。    
    咸丰帝愣了愣,忽然一笑道:“好你个大胆耍滑头的奴才,你笨不说笨,反说什么不敢答!今天朕非让你答。——你说,武英殿大学士潘世恩恳请致仕朕应该怎样做呀?”    
    肃顺眼珠子转了转道:“回皇上话,奴才以为,潘世恩已历四朝,朝中再无二人可比。已经八十高龄,致仕自无不可,皇上理应恩准。只是——”    
    咸丰帝急道:“你快说只是什么?”    
    肃顺答:“只是待遇不可依老例,要优厚一些,这才不寒老臣之心。”    
    咸丰帝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按我大清官制,官员致仕或丁忧,不再食俸禄,只一次拿出若干俸银即可。这潘世恩已历四朝,家财自是有一些的,只是——”    
    猛地睁开双眼:“肃顺,你这个狗奴才,不准和朕绕弯弯!你说具体点儿,究竟怎么办才算优厚?”    
    肃顺答:“回皇上话,奴才以为,可以破格,赏潘世恩食全禄!”    
    咸丰帝一怔,接着便坐回案边,道:“陈孚恩算不算擅审大臣?”    
    肃顺低头回答:“奴才说句大胆的话,皇上别生气。穆中堂当权以来,结党营私,飞扬跋扈,朝中结怨甚深。陈孚恩作为他一手提拔的爪牙,不管算不算擅审大臣,都应该剔除军机,着令回籍养病,以消民怨。”    
    咸丰帝一笑道:“他陈孚恩牛高马大的哪里有什么病?”    
    肃顺答:“照常理推算,陈孚恩的母亲已九十高龄,皇上可以恩准他回籍尽孝心。大清以孝治国呀!”    
    咸丰帝一拍桌子道:“你这个狗奴才!你整天在大内,怎么知道那么多。——朕再来问你,郑祖琛该怎么办?朕三番五次调兵调饷,怎么广西的乱子越闹越大?”    
    肃顺道:“回皇上话,奴才在曾国藩身边伴过差,深知他的为人。曾国藩这个人,确有过人之处。他的廉洁自律、克己为公、忠诚谋国的功夫,天下皆知,而且是真心为国家办事,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咸丰帝急道:“狗奴才你聋了?——朕问的是郑祖琛,你扯曾国藩干什么?——你忘了,他是穆彰阿看好的人哪!”    
    肃顺道:“奴才再放肆地说一句,曾国藩明明是先皇器重的人,怎么是穆彰阿看好的人呢?皇上可别看错了!”    
    “大胆!”咸丰帝一拍案面道,“你敢顶嘴,朕让人扇你的大耳刮子!”    
    肃顺扑通跪倒,佯作诚惶诚恐道:“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自己扇自己的耳刮子!”说着抬起右手便打,边打边说:“让你胡说八道惹皇上生气!”    
    咸丰帝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接着说吧,郑祖琛怎么办吧。”    
    肃顺跪着道:“回皇上话,奴才不敢说了,再说,舌头该掉了。”    
    咸丰帝道:“朕让你说,你就说,别耍贫嘴了。”    
    肃顺这才道:“回皇上话,奴才以为,放出曾国藩,让他戴罪去广西巡抚衙门,实地考察一下郑祖琛的剿匪诸事。郑祖琛剿匪不力或确因不法事激起民变,曾国藩定会如实禀告皇上。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低头沉思了许久,才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朕还真没考倒你——算你及格吧。”    
    肃顺跪安退出。    
    紫禁城内已是灯火辉煌,城外的街道行人也渐渐稀少,正是用晚饭的时候。    
    曾国藩挨了陈孚恩莫名其妙的一顿打,昏昏沉沉地被拖回到大牢,不久便睡过去。狱卒送过来的饭,他也没吃。


第五部分 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第95节 民智不开,圣人无奈

    张老娃子见曾国藩的两腿被打得渗出血,就脱下破褂子给曾国藩盖上,他则缩在墙角里,连连发抖;子夜时分,曾国藩睁开眼时,见张老娃子正在围着自己一圈一圈地跑步,光着的脊背已冻成紫铜色。    
    曾国藩试着动了动,两条腿却针刺般疼痛,内裤与肉已连成一体。    
    “老丈,”曾国藩呼唤一声,“快穿上褂子,这是大牢,比不得家里!冻出病,可不是玩的!”    
    “大人,”张老娃子跑得更欢,“只要小老儿不停步地跑,是绝冻不出病的。——您老可是不禁打的。要疼,您就叫。声越大,越不疼。小老儿是试过的,蛮管用。”    
    曾国藩苦笑一声,顺手把盖在身上的褂子扯下来,道:“穿不穿由你,我是不盖的。”    
    张老娃子愣了半天神,这才重又穿上褂子,道:“大人哪,还有人敢打您这样大的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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