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上的车轮 作者:[美]m·狄扬-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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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娜突然直起腰来。这个想法多好!莱娜一面穿鞋,一面热情地看着老婆婆。
“你看,假如我是一只鹳鸟,就是在房顶上有个窝,我也喜欢有时候能够藏在树荫里,歇一歇,不愿老站在光秃秃的屋顶上,让人们总看着我。”
莱娜把脚收回来,为难地望着木鞋。这才是需要木鞋的时候,因为她的思潮起伏不宁。
“你知道,好多年以前,”西博婆婆解释说,“喔,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当时是韶若唯一的小女孩,就像你现在是唯一的女孩一样。那时韶若有树,也有鹳鸟!韶若的几棵树都长在我祖母家。我祖母是那时韶若唯一的老婆婆。她叫西博婆婆第一,就像现在,我叫西博婆婆第三。而你,也许有一天会成为西博婆婆第四,要是你母亲给你起名叫西博,而不叫莱娜的话。我本来让她叫你西博的!喔,你的名字轮不着我起,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是韶若好像应该永远有个西博婆婆似的。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主要是我祖母的小屋,就是现在学校所在的地方,它跟现在光秃秃的校园完全不同,完全不同!我祖母的屋顶是芦苇作的,鹳鸟喜欢芦苇。祖母的房子藏在树林里,鹳鸟喜欢树林。祖母的房子四面是深沟,沿沟长着垂杨柳。柳荫下有梭鱼游泳。沟上有小桥,通向祖母的大门口。柳树上,总有一个鹳鸟窠。还有一个造在祖母的矮屋顶上。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常站在小桥上,我那时就想,我几乎能够摸到小屋的矮檐了,摸到那些鹳鸟了,他们好像离得非常近。”
“喔,有这样的事?我从来没听说过。”莱娜急切地说。
西博婆婆好像没有听见,她回忆着过去的年代,摇着头说:“一次暴风雨来了,韶若经常有暴风雨,可是这一次特别厉害。风和浪在堤坝上猖狂了一个多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海水冲击,盐花四溅。空气中全是盐。家里的面包都有盐味。风暴过去后。西博园只剩下三棵柳树。人们把我祖母家叫西博园,因为夏天天热,一天劳动以后,大家坐在韶若仅有的树荫下休息,聊天,把疲劳的背,靠在仅有的树干上。就是剩下的那三棵树,后来也干枯、死掉了。我想,在那一星期里,它们的枝叶沾的盐太多了。
“后来西博婆婆第一去世了,她的房子拆掉了,老朽的柳树桩也砍掉了,濠沟也填了泥。好几年来,那块地上一无所有,直到造了那座光秃秃的学校。但是鹳鸟从此没有再回来过。”
莱娜抱着两膝,睁大眼睛盯着前方,回味着老婆婆的话,梦想着当时的情景。这很像一个外国传说,然而真有其事。西博婆婆第三亲眼见过!当她是个小孩的时候,她就想过,她几乎可以伸手碰到那些鹳鸟,那么真实,又那么近,就在韶若!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莱娜抱着双膝轻轻地自言自语。“居然还有过一座小木桥。”
西博婆婆站起来,柔和地说:“所以你看,尖屋顶不是唯一的原因,对不对?也该想到其它方面,比如缺少树木,经常发生风暴,还有盐水浪花。我们要从各方面考虑,而且还要从鹳鸟的需要考虑。
西博婆婆说“我们”!
“那么您也一直在想鹳鸟的事吗?”莱娜惊奇地问。
“从孩子时代我就开始想了,而且一直就想让它们回来。它们又友好,又走运,又……喔,就是好。村里没有鹳鸟,好像很不完美。可是从来没有人过问这件事。”
“老师说,”莱娜轻轻地告诉老婆婆,“如果我们真正动脑筋,用心琢磨,最后总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他这么说的?那真不错,”老婆婆说。“我厨房架子上有个小锡罐,罐里有糖球。你现在进屋去,从锡罐里拿两个糖球来。我坐在我的台阶上,你坐在你家的台阶上,我们俩都想想鹳鸟的事。各想各的容易专心,一谈话就妨碍想了。你的老师讲得可能有道理:如果我们都开始考虑,去琢磨,有人会做出些什么事来的。你先去把糖罐找着。我嘴里一含糖,思想就比较集中。你也吃一个,你试试这样是不是比盯着一只木鞋有效。”
莱娜从来没有进过西博婆婆的屋子,更没去过她整齐的厨房,架子就在那里,糖罐就在架子上面。糖罐四周,画的都是栖在浓密大树上的鹳鸟。罐盖上画的是个村子。每家屋顶有一个很大的鹳鸟窝。每个窝里,都有鹳鸟,它们好像正在用那对着蓝色的天空的长嘴,发出快乐的叫声。
莱娜转动着糖罐,把那些图画一看再看。她突然意识到,在西博婆婆的屋里呆得太久了,这是她第一次进西博婆婆的屋子!婆婆会怎么想呢?她急忙把糖罐放回原处,回到台阶上。
“西博婆婆!你的糖罐上有鹳鸟!每家屋顶上都有一个窝!喔……”突然,莱娜发现忘了拿糖。她飞跑回去。不去看画上的鹳鸟,实在不易做到。但她总算把脸转向一边,拣了两颗红色的糖球,又飞跑回来。“我把糖球全忘了。”
“我知道,”老婆婆温和地说,因为她注意到莱娜递糖球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莱娜的眼中有着美梦,她看见了韶若村家家屋顶上都有鹳鸟。老婆婆一声没吭,让莱娜走下台阶,走回她自己的家。莱娜正做着美梦,反正讲什么她也不会听见。
莱娜上了自己家的台阶,才第一次回头。她见西博婆婆坐着,摇着,吮着糖球。但是莱娜的梦,并不限于鹳鸟——并不直接关系到鹳鸟。她以后会想到鹳鸟的,像西博婆婆说的,用鹳鸟的想法去想。可是现在,她正在想西博婆婆。婆婆家里有个糖罐,糖罐上有鹳鸟。婆婆知道鹳鸟,而还在她是个小姑娘时,她就想象过她几乎可以伸手摸到鹳鸟了。
这也不算太稀奇。稀奇的是真像老师说的,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老师说过,大家要想想究竟为什么,也许有什么事情会出现。真的出现了!西博婆婆就坐在屋前台阶上,她突然变得十分重要了。她不再是和我年龄相差很远的老婆婆,她是一个朋友,一个年龄相同的女孩,她也在梦想着鹳鸟。
莱娜向那边台阶上坐着的老婆婆又看了一眼。她感到很惊奇。她坐在那儿,因为有位老婆婆作朋友而觉得心里热呼呼的。这样亲切的感觉像糖一样甜,像梦一样美。莱娜脱掉一只鞋,向里面望了望。真的,鹳鸟的确带来好运!鹳鸟已经给了她一个朋友。哼!以后如果男孩子们不和她一块儿玩,她就去找西博婆婆,坐着一块儿聊天。莱娜得意地抬起头来。哼!就这么办!
三 马车轮
早晨,上课了。五个男孩、莱娜和老师,又坐在教室里。这是个星期六的早晨,他们没有唱那支非常、非常古老的国歌——我可爱的土地,我的祖国,那里,我的摇篮曾经站立。”老师站在那儿,把六个孩子一一端详了一番。大家静悄悄地坐着。最后他说:“谁猜想过了?得出了什么结论?”
莱娜的手很快举了起来。但出乎她的意料,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包括野洛和艾卡在内。见到这情景,老师好像很高兴,莱娜却很生气。“老师!他们根本没想!他们跳沟玩去了!”
她又急忙用手捂住嘴,可是已经太晚了。她不是搬弄是非的人。莱娜心里很激动,也非常生气。他们在欺骗老师,让老师空高兴。
老师看了她一眼,好像很吃惊。他转向野洛。野洛坐在前排,那么大块头,样子挺倔强,而且在生气。他非常生莱娜的气。但老师问话了:“野洛,你认为鹳鸟不来韶若,是什么原因呢?”
“喔,我没想,”野洛坦白地告诉老师。“我问了我妈。”
老师笑了。“对,请教别人,也是个好办法。你母亲说什么?”
“她说鹳鸟不来韶若,是因为它们从来没到这儿来过。她说,鹳鸟每年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造窝。如果它们从来没有来过韶若,就永远不会来。所以这就一点儿办法没有了。”
莱娜坐在位子上,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因为她要告诉大家鹳鸟来过韶若,告诉大家西博婆婆所说的话。她恨不得拚命地挥动她的手。可是男孩子都在生她的气,甚至老师都有点儿失望了。真叫人难过,但她非说不可。她挥动着手,几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是老师并没注意。莱娜忍不住高声地说:“可是鹳鸟以前的确来过韶若!”
全屋人都转向了她,包括老师。莱娜兴奋地告诉大家西博婆婆所讲的西博园、鹳鸟、柳树以及有座小木桥的深沟。鹳鸟曾经住在现在学校所在的地方!她还提到了沟中的小梭鱼。
坐在前排的野洛听说小梭鱼,就转过身来。他忘了还生着她的气,也忘了他是在学校。他没有征求老师同意,就大声说:“喔!小梭鱼!大不大?莱娜?”
男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对小梭鱼比对鹳鸟更有兴趣,除了艾卡。艾卡举手了。他用他那惯常缓慢的口气说:“莱娜提到的树,正是我猜想时想到的。老师,鹳鸟不来韶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树!”
艾卡的座位就在莱娜旁边,莱娜转过身来,瞪着他。他怎么敢这样说?他好好想过了!他是跳沟玩去了!
艾卡像是猜到莱娜的想法,平静地告诉老师说:“我真没料到我会想到树。可是当我跳到沟里,沉到水底的时候,我真的想到了。因为我浑身都湿了,希望有棵树,可以把衣服晾干。可是那儿一棵树都没有,所以我只好湿淋淋地回家去。喔!母亲还教训了我一顿!”
老师和同学们一样笑得那么厉害,笑了半天。连莱娜也笑了。
“艾卡,”老师说,“虽然你是在水底时想的,你的想法还算不错。”老师转向大家,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现在,孩子们,你们同意艾卡的意见吗?鹳鸟不来韶若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这儿没有树。”他转向黑板,写了几个大字:鹳鸟不来韶若的原因:
在下面,他写了“第一”两个大字,等着答案。
“我还是觉得我妈说的是第一个原因。”野洛争辩着。
“可是莱娜已经告诉我们,韶若以前来过鹳鸟。野洛,事实上,西博婆婆第三就在我们学校现在所在的地方,亲眼看见过鹳鸟筑窠。想想看!”老师说。
“也许我妈错了,”野洛慢吞吞地说,好像不愿意承认似的。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样子很尴尬。
接着奥卡举起手,安静地说:“那么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没有树。”
“西博婆婆也这么想,”莱娜坦白地对同学们说,“她说鹳鸟喜欢树荫,可以藏身,可以歇脚。她说,如果她是只鹳鸟,她就喜欢树!她还说,要想知道鹳鸟喜欢什么,就得照鹳鸟的想法去想。”
老师看着莱娜说:“这是西博婆婆告诉你的吗?很有道理。”他转身对全班说,“那么韶若没有鹳鸟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韶若没有树,大家同意吗?”他拿着粉笔,像要动手写了。
莱娜急忙挥手阻止他,她几乎叫了起来。“不是树!是屋顶!老师。”她不顾一切地对着老师的后背叫道,“虽然西博婆婆和大家都以为是树,其实应当是屋顶。鹳鸟不单在树上造窝,也在屋顶造窝。可是我们韶若的屋顶都太尖!喔,一定是屋顶的原因,”她辩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