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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克里姆林宫盗宝案 [苏联] 尤·克拉洛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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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了头。

  “过奖了。”

  “我期望,你的知识和经验有助于同莫斯科地区的罪犯作斗争。”

  “太过奖了。”

  “过奖”之类的词犹如一道密实的篱笆墙把我同博林隔开了。不过,在任何一道篱笆墙上都留有小门……

  “随便问一句,彼得·彼得洛维奇,”我第一次用名字和父名称呼地,“我对一切都好奇,你为什么选择了刑警这个行业呢?”

  他用惊异和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

  “这是见不得人的工作吗?”

  “去你的吧!我作为前政治犯可以证明,这种工作要求一个人具有许多特长,其中包括智慧。说实话,在第三厅[指俄国一八六二年设立的政治密探机构。——译者注。]的范围内我很少碰到聪明人……”

  “我与这个部门毫无关系。”

  “那当然了。我只是顺便提提,不过,据我所知,刑警局并不把贵族放在眼里。如果我的问题引起了你的不快……”

  “没有,为什么会引起不快呢?”

  博林神气地摸弄着胡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是智力游戏!”

  “什么意思?”

  他避而不答,突然兴致勃勃地问我:“你从来没玩过侦探捉强盗的游戏吧?”

  “玩过。说实话,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还在上中学之前……”

  “那就是说,你的保护神保护了你,而我的保护神却玩忽职守……”

  “那么,民警局苏维埃应当感谢你的保护,是吗?”

  “那还能去感谢谁呢?按着他的旨意,我的童年拖长了好多年。我在中学里玩过侦探抓强盗的游戏。不过,快到六年级的时候,我已经不是一般的侦探了,而是法国侦缉队长维多克[巴黎侦缉队“瑟尔泰”第一任队长,全名欧仁·费郎斯瓦·维多克。——译者注。]了。我模仿他,先当了罪犯,三次从服苦役的地方逃跑,而后表示愿意为拿破仑一世的政府效力。‘只有罪犯才能制服犯罪行为’,我曾这样说过,并同十二名流放犯一道(他们是我的助手)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在巴黎抓到了上千名杀人犯,撬门入室的强盗和扒手……”

  “真是官运亨通呀!”我说。

  “那当然啦!官运一直不错。到了七年级,当我的朋友们在死记硬背拉丁文动词变性法的时候,我已经在扮演伦敦侦缉队队长约翰·菲尔丁式的人物了。他是一个盲人侦探,能根据声音辨认出伦敦三千名惯犯中的每一个人。后来,我又扮演过艾伦·平克顿【于1819年在格林斯哥诞生,于1842年来到美国。在1850年创建了全国性的平克顿侦探事务所。十九世纪的后半个世纪,许多欧洲人把“平克顿”当作是美国警察的名字。——译者注】我在美国创立了侦探事务所,选定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作为它的标记,座右铭是;‘常备不懈’。我那时捉到了许多罪犯,甚至揭露了谋害林肯总统的阴谋……”—一博林不说了。皱起了眉头。他好象对自己的坦率直言感到后悔。此时犹如坚冰的官腔已融化,剩下的是回忆……

  “中学毕业后你又扮演过谁,彼得·彼得洛维奇?”我问道,“是贝蒂隆[1879年,是法国警察厅侦查部门的助理公务员,后为现代犯罪对策学安放了奠基石。——译者注]还是福雪[1759-1830年,拿破仑一世帝国和路易十八统治时期的庞大警察间谍机关的首脑人物,是个阴谋家和钻营者。——译者注]?”

  “你猜不到,”他摇了摇头说,“中学毕业后,我装扮了一个不受贿的诚实警宫。这是愚蠢的举动,是吗?”

  “或许是这样,”我表示同意,“不过这个举动倒是独树一帜。就我所知,无论是维多克,还是平克顿,都不干这种事。我想,你干这种事还不感到厌烦吧?”

  他苦笑了一下。

  “你不必担心。当一个诚实的警官要比在‘镀锡工人劳动合作社’里好得多。可见,是保护神,是对侦缉工作的嗜好和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我推上了干这一行。如果可以的话,请问……”

  “我们都赤诚相见。”

  “是的。什么使你成了一个革命者呢?是对掌权者的仇恨,对功名的追求没有得到满足,还是生来就喜欢搞慈善事业呢?”

  “这三点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呢?”

  “也是对历史的嗜好。”

  “是对侦缉史吗?”

  “不,是阶级斗争和社会发展史。当我理解了现存制度的不合理后,我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要促使其灭亡的愿望,这样我就成了一个职业革命者。正如你所见到的,我的幻想与你的不同,不是‘不切实际’的,而是应当实现,而且已经实现了。”

  “‘别看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成为天下的主人’,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彼得·彼得洛维奇。而这是合乎规律的,是公正和合乎情理的。”

  “合乎情理……”博林重复了一句,“请多多原谅,允许我再提一个问题,”他又神气地抚弄着自己的胡子。“现在全都浮在上面的那些肮脏泡沫,在你看来也是合乎情理的吗?”

  “苏维埃政权诞生在俄国土地上只有三个月零几天。为什么忘了这一点呢?泡沫终归是泡沫,首先浪大时,必然会有泡沫,其次……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古代的人们断言阿芙洛迪特[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译者注。]正是在泡沫中诞生的……”

  他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就要熄灭的烟卷。

  “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最奇怪的是,我同你,看来,要协手共事了。”

  “我不怀疑。”

  “在法衣圣器室里的那次谈话之后,我根本不相信能做到这一点。而现在……”

  “现在,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让我们再回到案子上来。”我说。

  “是的,是的,当然了,案子——高于一切。”

  雷恰洛夫非常满意的是博林非常理解“自觉遵守纪律”的重要性。顺便说一句,纪律对雷恰洛夫来说,简直是一种本能。

  依照雷恰洛夫的指示,我暂时解脱了在民警局苏维埃的工作,转到刑侦部门,杜博维茨基为我安排了办公室。

  他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十分高兴。但他尽量装出满意的样子,不断地来看望我。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对他说,对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我深受感动,但无权领受。这些话使他清醒了。

  根据我的命令,纠察队组织了几次搜捕,阿尔秋欣和沃尔任宁也参加了这些行动。如果说,他们俩人还没交上朋友,那么,已彼此熟悉了。在一次搜捕后,阿尔秋欣得意地给我拿来了三块假宝石,是法衣圣器室里收藏的宝石的仿制品:菲拉列特牧首拐杖把手上的“苦行僧”,缟玛瑙红宝石“特级公爵”和钻石“第一个叫安德列的人”。搜查前,一个被拘留者把这些假宝石扔在值班室的地板上,究竟是谁扔的还没有查清。克贝尔肯定了我的初步判断,这些假宝石在制造手法上与前者相同,毫无疑问,出自一人之手。给人一种印象,好象这位不知名的大工匠正在大批生产人造宝石,指望以此发财。然而,这位大工匠是谁呢?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立即逮捕米哈依尔·阿尔斯塔温,赫沃西科夫已经把他的住址告诉了我们;还必须逮捕来自西特洛夫卡的老头子马霍夫;四下搜查,审讯被捕者,必要时进行当面对质。不过,最简单的办法未必是最聪明的办法。对上面提到过的那个普什科夫的无结果审讯已证明了这一点,最后只好把他放了。简单的做法往往得不到真实的口供。如果我们逮捕了米哈依尔·阿尔斯塔温,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如果在他的住所里我们什么也搜查不到,那么我们得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而商人的儿子会立即意识到。我们除了抽象的推测外,任何证据也没有,即无人证,也无物证。这又怎能迫使他供认呢?所以,我倾向采用别的办法:对米哈依尔·阿尔斯塔温的住所进行长期监视,如果有可能,对他本人也要监视起来。我认为,米哈依尔·阿尔斯塔温迟早要与“荷兰人”和马霍夫见面。

  对付尼基塔·阿夫里坎诺维奇·马霍夫则更困难一些。无法在西特洛夫卡集市上设立监视哨,接近马霍夫也很难。马霍夫被视为西特洛夫卡集市上的二号人物。

  “是的,”赫沃西科夫对我说,他由博林推荐重返刑侦部门工作。“我敢说,这个尼基塔·阿夫里坎诺维奇够你对付的。我清楚这一点。尼基塔·阿夫里坎诺维奇有自己的耳目,比我们的要能干。我们曾几次想打入他的内部,可是没有成功。他是个狡猾的销赃犯,能使鬼推磨……”

  赫沃西科夫在旧警察局忠心耿耿地干了三十年,他长着一对酒鬼似的红肿眼睛。他对犯罪世界了如指掌,阅历很广,工作热情也很高,用阿尔秋欣的话说,“在新政权下不能盘腿闲坐。”他不愿意到“镀锡工人劳动合作社”干活。现在他要使出浑身解数协助我们侦破法衣圣器室的盗窃案。

  “正如所说,没有资金,寸步难行,”赫沃西科夫得意地对我说,“无论是做公平的买卖,还是去犯罪,都一无例外。溜门撬锁需要各种工具;拦路抢劫——需要武器。这些东西到哪儿去弄呢?西特洛夫卡的商人们就有这些玩意儿。那些人既搞现钱交易,也可以赊帐。偷来的东西又怎样销赃呢?同样得去找他们,尽管只出一半的价钱,可要比旧货市场可靠得多。于是钱就朝着他们那儿流去,有时象小溪,有时就象涨水的大河……”

  他说,西特洛夫卡的资产阶级分子都很阔绰,据警察局的情报,这些人的收入曾达到过一年可赚一万到一万五千卢布。最富有的人甚至雇用经理和推销员,他们把主人的商品(撬棍、万能钥匙和职业赌棍用的纸牌)推销给外省的地痞流氓。有些人,其中包括马霍夫,在其他城市开设了地下办事处,店铺和分支收购点。

  西特洛夫卡的资产阶级分子养肥了刑事犯中的上层人物,在犯罪世界颇有影响。西特洛夫卡集市上的大头目经常关心自己的“工商业者”,在没有同“希瓦自由城[希瓦是乌兹别克的一座古城,曾是过去希瓦汗国的首都。希瓦汗国是十六世纪时出现在阿姆河下游的中亚细亚封建国家。马霍夫自称是“一国之王”。——译者注。]的头号商人马霍夫谈妥前,他是从不做任何决定的。

  尼基塔·阿夫里坎诺维奇一马霍夫在五十年前是一个普通的扒手,并从此开始了自己的犯罪生涯。当时他有一个滑稽可笑的绰号——莫尔科夫卡(胡萝卜)。后来干过投机买卖,并与侦缉队暗中勾结,买卖越干越大。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他已当上了“苦役”酒馆的老板,斯维尼胡同里的黑窝子和制造纸牌的地下工厂的头子。数十名销赃犯和卖私酒贩子为他效劳。马霍夫的酒馆成了西特洛夫卡集市上独树一帜的交易和行政中心。西特洛夫卡集市好象已成了俄国犯罪世界的指挥部。这时,马霍夫已不再怕警察局了,而是警家局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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