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下的花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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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防线之敌的同时,为后续部队进逼敌第二退防线取得支撑点。
放们三营任团尖刀营,九连受命为营尖刀连。这就使我们九连一下在全团乃至
全师… 居于钢刀之刃,匕首之尖的位置上!
上级交给我们九连的具体任务是:在战幕拉开的当天,火速急插,务必于当天
下午六时抵达敌364 高地前沿,于次日攻占敌364 高地,并死死扼守该高地。
从地图上看:由无名高地和主峰两个山包组成的364 高地,距我边境线直线距
离有四十余华里。位于通往越南重镇A 市的公路左侧,是敌阻击我南取A 市的重要
支撑点。
据情报得知:364 高地上有敌一个加强连扼守,阵地前设有竹签、铁丝网、布
有地雷,高地上有敌炮阵地,多梯次的堑壕和明碉暗堡……
是军长要实践他第一个让我炸碉堡的诺言,还是因九连是全团军事训练的先行
连,才使这最艰巨的任务一下便落到我们九连的头上?( 全营各连曾为争当尖刀连
纷纷求战,而营、团两级几乎是毫无争议地便拍板定了我们九造,并说是军长点头
让九连先上。) 对于这些,我不愿去琢磨了。
全连上下部为当上了尖刀连而自豪。但大家更明白:摆在我们九连面前的,将
是一场很难想象的恶仗! 按照步兵打仗前的惯例:全连一律推成了锃亮的光头,一
是为肉搏时不至被敌揪住头发,二是为头部负伤时便于救治。
炊事班竭尽全力为全连改善生活,并宣布在国内吃的最后一顿饭将是海米、猪
内、韭菜馅的三鲜水饺。我发现,即使每月拿六元津贴的战土,会抽烟的也大都夹
起了带过滤嘴的高级香烟。连从来都抽劣等旱烟末的梁三喜,竟也破例买了两盒
“红塔山”。靳开来对我已明显表示友好,他不知从哪里买来两瓶精装的“五粮液”,
硬拉我和其他连、排干部一起醺一口……
人之常情呵,这一切都在告诉我,大家都想到将去决一死战,都想到这次将会
流血牺牲。而在告别人生之前,要最后体味一下生活赐与人的芳香! 这里已决定一
排为尖刀排。党支部再次开会,商定连干谁带尖刀排。
团里搞新闻报道的高干事列席了我们的支委会。当上级把尖刀连的重任交给我
们连之后,他便来到连里搜集求战书和豪言壮语。显然,一旦我们九连打出威风,
那将是他重点报道的对象。
支委们刚刚坐下,靳开来便站起来说:“这个会根本不需要再开吆! 查查我军
历史上的战例,副连长带尖刀排,已是不成条文的章程!既然战前上级开恩提我为
副连长,给了我个首先去死的官衔,那我靳开来就得知恩必报! 放心,我会在副连
长的位置上死出个样子来!”
高干事没有往他的小本上记,这些牢骚话显然毫无闪光之处。
我沉痛表示:“执行军长让我第一个炸碉堡的指示吧!这尖刀排,我来带!”
“指导员,你……”梁三喜严肃地望着我,“咋又提起那件事?尖刀排,哪能
让你带!”
靳开来接上道:“指导员,我靳开来已觉出你是个有种的人!已过去的事我不
提了,也不准你再提起!从现在起,我们将患难相依,生死与共!指导员是连队的
中枢神经,要死,第一个也轮不到你!”
他的话充满真诚的感情,我眼里一阵发热。
粱三喜刚提出要带尖刀排,就被靳开来大声喝住:“连长,少啰唆,要带尖刀
排,比起我靳开来,你绝对没有资格!”
我和高干事都一愣。
靳开来接上对梁三喜道:“当然,讲指挥能力,我靳开来从心里服你;论军事
素质,你也比我靳开来高一筹!我说的资格是:我靳开来兄弟四个,死我一个,我
老父老母还有仨儿子去养老送终,祖坟上断不了烟火。可你梁三喜,你家大哥为革
命死得早,二哥为他人死得惨,惨啊!就凭这,不到万不得已,你粱三喜得活下来!”
他转脸对我和高干事,“你们不知道连长家的事……咳!我这个人,就愿意把话说
得白一些,尽管说白了的话怪难听。”
我心里沉甸甸的。下连这么久了,我竟对连长的身世一无所知!看来,连长家
中不知遇到过啥样的不幸。而眼下我们已来不及去聊那些事了。
靳开来擦了擦发湿的眼睛:“连长,我说句掏心话,全连谁‘光荣’(前线战
士把“光荣”作为牺牲的代名词)了,我都不会过分伤心,为国捐躯,打仗死的吆!
唯独你,如果有个万一……你那白发老母亲,还有韩玉秀怎么办……咳!小韩该是
早已经生了,可你还不如她生的是男是女啊! ”
梁三喜摆了摆手,声音有些颤抖:“副连长,别说那些了! ”
我眼里阵阵发潮。怪我,都怪我这不称职的指导员,使连长早该休假却没休成!
“行了。别开马拉松会了。顺里成章,带尖刀排的事,听我的。”靳开来拍板
定了音。
接着,我们又进一步设想行动后可能遇到的难题,议论着对付困难的办法。
散会时,靳开来对高干事笑了笑:“喂,笔杆子!一旦我靳开来‘光荣“了,
你可得在报纸上吹吹咱呀!”说着,他拍了拍左胸的口袋,“瞧,我写了一小本豪
言壮语,就在这口袋里,字字句句闪金光!伙计,怕就怕到时候我踏上地雷,把小
本本也炸飞了,那可就……”
粱三喜:“副连长!你……”
靳开来:“开个玩笑吆! 高干事又不是外人,怕啥?”……
一切都准备好了,但一切又是何等仓促。
二月十六日下午,从济南部队和北京部队调到我们团一大批战斗骨干,都是班
长以下的士兵。团里照顾我们这尖刀连,一下分给我们十五名。显然,他们是从各
兄弟部队风尘仆仆刚刚赶到前线。抱歉的是,我们既没有时间组织全连欢迎他们,
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来不及登记,就仨仨俩俩地把他们分到各班,让他们和大家一
起去吃“三鲜水饺”去了!
夜幕降临,我们全连伏在红河岸边待命。
战斗打响前,最大权威者莫过于表的指针。人们越是对它迟缓的步伐感到焦急,
它越是不肯改变它那不慌不忙的节奏。当它的时、分、秒针一起叠在十二点上时,
正是十七日凌晨。
骤然,一声炮响,牵来万声惊雷,千百门大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
颤,如同八级地震一般! 长空赤丸如流星,远处烈焰在升腾,整个暗夜变成了一片
深红色。瑰丽的夜幕下,数不清的橡皮舟和冲锋舟载着千军万马,穿梭往返,飞越
红河……
此时,一种中华民族神圣不可侮的情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更感到自己愧为
炎黄子孙! 全连在焦急的等待中迎来了破晓。早晨七时半,冲锋舟把我们送到红河
彼岸。
刚过河,就看到从前沿抬下来的烈士和伤员,连里几个感情脆弱的战士掉泪了。
靳开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傣家大刀。他把银灼灼的大刀当空一抡:“掉啥泪?
哭个球!把哭留给吃饱了中国大米的狗崽子们!看我们不揳得他们鬼哭狼嗥!”说
罢,他转脸对为我们九连带路的华侨说、“老哥,你在身后给我指路,一排,跟我
来!”
尖刀排沿两山间的峡谷朝前插去。粱三喜和我率领大家急速跟进。
刚插进不多远,便遇上一群被我正面攻击部队打散的敌兵。他们用平射的高肘
机枪、枪榴弹、冲锋枪,三面朝我连射击。
“卧倒! ”梁三喜一把将我摁倒,厉声下达命令:“三排,占领射击位置,打!”
梁三喜手中的冲锋枪打响了。少顷,三排的轻、重机枪一齐“咕咕咕”叫起来。
我刚端枪瞄准敌人,梁三喜转脸对我喊道:“我带排留下掩护,你带大家尽快
甩开敌人!”
“我留下!”说着,我射出一串子弹。
“执行预定方案,少废话,快!”
梁三喜的话是不容反驳的!我的指挥能力,怎能同他相比啊!
我带二排和炮排匍匐前进躲过放射界,纵身跃起,紧紧尾随尖刀排上前急插…
…
十时许,梁三喜才率三排跟了上来。他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硝烟和汗水,沉痛地
告诉我,有两名战土牺牲了,一名战土负了重伤。烈士遗体和伤号已交给担任收容
任务的副指导员……
越南北部山区,草深林密,路少坡陡。杯口粗的竹子紧紧挤在一块,砍不断,
推不倒,硬是象道道天然屏障。芭茅草、飞机草高达两米以上。草丛中夹着杂木,
杂水中盘着带刺的长藤。节今刚过“雨水”,这里的气温竟高达三十四、五度。这
一切,都给我们急速穿插的尖刀连带来不可想象的困难。
我们心急火燎地沿无路可寻的山沟插进,只见尖刀排在前面停住了。跟上去一
看,面前是三米多宽、两米多高的木薯林,钻过去无空隙,爬上去又经受不住人。
靳开来手持傣家大刀,左右横飞,为全连砍通道路……
这时,营长在报话机中呼叫,问我们九连的位置,梁三喜忙展开地图,现地对
照。一个扛着八二无后坐力炮的战士凑过来,瞧了几眼地图,一下用手在地图上指
点说:“在这儿,错不了,这就是我们九连的位置。”
梁三喜点了点头,看了看眼前这位昨天下午刚补进我连的战士,便对着报话机
向营长报告了九连所处的位置。
报话机中传来营长焦急的声音:“太慢!太慢!加快速度!要加快速度!”
“是!”梁三喜回答营长后,站定身对全连命令道:“把背包、多余的衣服,
统统扔掉!尖刀排继续头前开路,二、三排和连部的同志,协助炮排携带弹药!”
战土们立即照办了。粱三喜的决定无疑是十分正确的。步兵排每人负重六十多
斤,炮排每人负重九十多斤,要加快穿插速度,是得扔掉一些不急需的玩艺才行呵
! 当这一切办完之后,梁三喜问眼前那位识图能力极强的战士:“你,是从哪个部
队调来的?”
“北京部队。”
“叫啥名字?”
“嘿,说名字一时也记不准。我们刚补进来的十五名同志,就我自己是从北京
部队来的。干脆,就叫我‘北京’好了。”
这自称“北京”的战土,稍高的个头,长得挺秀气,浓眉下的眼睛一闪一眨,
热情,深邃,奔放。显得煞是机灵聪敏。
“那好。你就跟在我身边行军。”粱三喜说。显然,他已觉得身边极需这位很
有一套的战土。
我们加快了穿插速度。在通过一道山梁时,又两次遇到小股敌人的阻击。仍是
由梁三喜率三排断后掩护,我们很快就甩开了敌人,拼死拚活地往前插……
营长不时地在报话机中询问我们的位置,每次都嫌我们行动迟缓。
下午三时许,营长又一次呼叫我们。战土“北京”又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我们
的位置。
梁三喜向营长报告后,报话机小的营长火了:“师、团首长对你们行动迟缓极
不满意!极不满意!如不按时抵达指定位置,事后要执行战场纪律!执行战场纪律!!
喊赵蒙生过来对话。”
梁三喜移动了一下,我蹲到报话机边。
“赵蒙生!赵蒙生!你战前的表现你清楚!刚才军长在报话机中向我询问过